千夜阁 > 女生小说 > 未央金屋赋 > 19丁丑 胶西胶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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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信宫宫‘女’们今天的表现,格外优异;

    隔了才没多大点功夫,新一轮饮料和点心又奉上来了!

    这次,胶西王严肃端庄,不拘言笑。

    可即便如此,宫娥们还是一个接一个不争气地涨红了脸,频频以汉宫礼仪允许的最大限度偷窥俊美尊贵的大汉亲王。

    窦表姐与陈表妹互相看看,对这情形是又好笑又苦笑——每回胶西王来,长信宫中总要不太平一阵子;具体日数是两三天还是七八天,视当时的季节而定。

    琉璃盏中的冰镇饮料是给胶西王喝的,两只‘玉’杯中的热饮则归两位贵‘女’。馆陶翁主执起绿‘玉’杯,瞟瞟表兄琉璃杯外表面一层寒气,再瞅瞅自己杯中不断冒出的热气,凤眼半眯,红彤彤的小嘴嘟了老高……

    胶西王嘴边挂上笑,眼睛也在笑。

    才想要调侃表妹几句,刘端忽见鲁‘女’官抱了兔子进来报告:‘长公主回来了。’

    嫡亲姑母回宫,刘端就不能像上回那样安坐不动了。胶西王振衣起身,和两位表妹出‘门’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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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左右‘侍’‘女’的搀扶下,馆陶长公主拖着略带沉重的步子慢慢走近……

    看到两个‘女’孩边上的胶西王侄子,皇帝姐姐先是一怔,随即给出个微笑:“阿端呀……汝入京矣!汝母……可安宜?”

    “家母万安,姑母……”刘端一面感谢姑姑对母亲程夫人的关心,一面悄悄端详馆陶姑姑的神‘色’——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虽然华衣与美饰整整齐齐,发髻上的金簪和步摇纹丝不‘乱’,脸上粉妆俨然;可……

    窦贵‘女’还是和平常一样的行礼问候。

    阿娇仅一眼就加快了脚步,冲上前抱住长公主的胳膊,担忧地望着母亲。

    ‘果然……有异。’刘端暗暗点头,心里边嘀嘀咕咕:‘到底是亲母‘女’……连心!’

    “阿娇,无忧……”捏捏爱‘女’的小脸,馆陶长公主温言道:“阿母无恙,无恙……”

    听了母亲的话,阿娇反而更担心了,掉头急急向‘门’边‘侍’立的医‘女’招手。

    皇帝姐姐连忙挥手,示意医‘妇’不必过来,转头安慰‘女’儿:“阿娇,无妨,诚无妨。天热,日晒,阿母乏矣……”

    窦贵‘女’到此时才察觉到问题,亡羊补牢:“长公主,可否召太医?”

    胶西王刘端沉思地看着姑姑微微泛红的眼圈,态度谨慎地问‘是不是还有别的不舒服’?

    馆陶长公主含笑摇头,‘摸’‘摸’‘女’儿的鬓发,再度强调仅仅是出去一圈累了,歇息歇息自然就好了。

    阿娇立即扶了长公主腰背,要陪伴母亲去休息。

    “阿娇阿娇,何止……如此?”长公主笑着推开‘女’儿,指指刘端让‘女’儿好好招待表兄;至于自己,顶多睡半个时辰就好。

    再三再四确认,见母亲除了有些疲惫外并无其它不妥,阿娇这才松开手,乖乖听话。

    三个小辈恭送……

    皇帝姐姐走到半路,停住,回头问胶西王:“阿端,夕食?”

    “禀姑姑,既入长信宫,岂有不用‘美食’之理?”刘端立即摆出副馋涎‘欲’滴的馋鬼相,坦诚到几乎没皮没脸的程度——其实早在上次出京当日,胶西王车的车轮还未完全驰离长安城‘门’,他就开始惦记长信宫的美食啦!

    “哈!”长公主不意听到这种回答,展眉抒怀而笑,叮嘱内官们好好准备今晚的宫宴,才带‘侍’‘女’们先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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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殿的气氛,与原先同样融洽,

    只除了——娇娇翁主变得有点儿心不在焉。

    ‘哎呀,差点把来的主题忘了……’

    胶西王刘端自嘲地一笑,起身走到馆陶表妹前坐下,自左袖中取出一物,递出:“愿……博阿娇一笑也。”

    ‘什么呀?’馆陶翁主接到掌心,入手沉甸甸的。

    细看之下,见是只小巧玲珑的白‘玉’圆盒。盒盖被雕成芍‘药’‘花’的形状,刀法简约而‘精’湛;‘花’朵含苞待放,栩栩如生。

    ‘里面……装了啥?’阿娇好奇地打量‘玉’盒子外侧的凤穿祥云‘花’纹。

    “白粉!” 伸出手,胶西王修长的手指在盒盖机关处轻轻一拨;盖子打开,‘露’出里面朱红绒锦的内衬,和满满一盒子雪白的粉末。

    这样陈娇就更奇怪了,侧过头,满含疑问地看向皇家表兄。

    “大王,此粉何……如?”窦贵‘女’探出手指,捻一些粉在指尖搓搓,又放到鼻下闻闻,也是大为狐疑:‘这粉……看上去和我们平时用的宫粉没什么两样啊?嗯,闻上去也没什么两样……胶西王送阿娇一盒普通脂粉做什么?’

    见两位表妹不识货,大汉的胶西王抬抬眉头,直接送上功效说明:‘这粉可不同一般!其它不论,最主要的优点就是绝不会引发麻烦,比如起疹子发红肿之类。 ’

    ‘上帝?我对粉过敏……都传去封国啦?’‘摸’‘摸’耳后,娇娇翁主大感不好意思。

    “大王,此粉……当真?”窦绾贵‘女’倒是满腔惊喜。

    宫廷的规矩是必须化妆,可阿娇偏偏老是‘粉过敏’。这些年来为了这些脂脂粉粉的,长信宫天知道折腾了多少事?

    “然,然也。”胶西王‘挺’起‘胸’,傲然声明:“因……此乃……‘珠’粉!”

    馆陶翁主诧异地瞪圆眼。

    “珠……粉?”窦贵‘女’一时没反应过来。

    ‘聪明!’对馆陶表妹赞许地点点头,胶西王若无其事地缓缓念:“此……‘南’珠之粉也!”

    “南、南珠?”窦表姐第一个惊叫起来。

    其余宫中诸人,包括‘门’外的廊下的还有室内屋角伺候的宫‘女’宦官,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南珠,竟然是南珠啊!

    仿佛嫌惊吓表妹惊吓得不够,胶西王不厌其烦地提供‘珠粉制作步骤详解’:“……取南珠中‘色’白、圆润大珠者,先以‘玉’杵捣之;水浸久,研磨之……”

    “‘色’白?圆润??大珠???”看大汉胶西王刘端面不改‘色’侃侃而谈,窦贵‘女’瞠目结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怪不得保证一定不会引起过敏,原来是南珠!上帝,怎么舍得?南珠是珍珠中的稀有上品啊!做首饰都小心翼翼,唯恐‘浪’费;竟然、竟然敲碎了用来磨粉?!’

    相比章武侯孙‘女’,馆陶娇翁主就平静多了。将芍‘药’‘玉’盒合上放到膝前,阿娇右手覆左手,向胶西王表兄深深揖礼,以示感谢。

    刘端正坐不动,施施然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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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蹬蹬!蹬蹬蹬蹬……”

    “嘎!嘎嘎……”

    “阿娇,阿娇……”

    “呱,呱……”

    “咕咕……”

    ‘乱’七八糟的动静此起彼伏,如溃了堤的洪水般闹哄哄涌入东殿。

    在宫人们一连串“大王!大王!”的惊呼中,刘彻出现在三人的视野中:意气风发的胶东王背后背着他的长弓,左腰悬两柄长剑,右腰挂皮革箭囊。

    两只手满满,

    左手两只‘鸡’,锦‘鸡’;右手一只鸭,野鸭。

    野‘鸡’们的表现南辕北辙;其一‘鸡’爪狂踢,‘乱’动‘乱’叫,另一只蔫头耷拉脖,生死不明。

    三只禽类就属鸭子的‘精’神状态最正常,东张张西望望,高兴起来还不忘叫唤两声,活像是来游览参观的。

    “阿娇阿娇,此禽……”因锦‘鸡’挣扎得太厉害,刘彻先手忙脚‘乱’镇压完反抗‘鸡’,才抬头和殿中人说话。

    可怜的窦贵‘女’如坠十里‘迷’雾,目瞪口呆:“大王……汝?汝?”

    阿娇瞧瞧野鸭,瞅瞅锦‘鸡’,再看看满头大汗的胶东王表兄;抿抿嘴角,静待。

    “弟君……”胶西王低沉磁‘性’的声线盖过章武侯贵‘女’结结巴巴的话语,横空而出:“弟君,何来?”

    刘彻显然没料到会在此时此地遇上刘端,站直了,挑挑眉反问一句:“阿兄……何来?”

    “为兄……拜谒大母。”胶西王笑眯眯答道。

    ‘那为啥坐这儿?祖母太后又不在东殿?’刘彻腹诽不止,口中却依旧客客气气:“彻亦然,亦然……呃?”

    “嘎……嘎……嘎嘎嘎!”

    饱览宫廷风光的鸭子‘精’神上享受够了,想要顺便解决下生理问题,一抬脚蹼,于东殿光亮可鉴的地板上留下泡‘到此一游’标记。

    阿娇见了,脸顿时一白,情不自禁往后缩缩。

    “大王!”窦贵‘女’想吐不敢吐,都快晕过去了。

    “孽畜!”刘彻恼火地咆哮,先把‘鸡’事不知的那只放地上,腾出手来收拾一‘鸡’一鸭两造反派。

    三下五除二,搞定!

    两只倒霉‘鸡’鸭被反扭了翅膀,和昏‘迷’‘鸡’仍在一起。几个宦官小跑着捧着墩布奔来,神速抹去地上的污渍。

    胶东王整整头上有些歪斜的弁冠,抖抖武弁服的袍袖,笑容可掬:“高苑至帝乡,其趋也速,其来也急,兄长王胶西,诚不辞劳苦也!”

    ‘哦?这是在嘲笑我在其位……却不谋其政?死小子!’

    刘端打怀中‘摸’出把水晶扇骨的绸扇,‘啪’地一声展开,悠哉悠哉摇着道:“忠乎?孝乎?大母父母建在,为人子人孙……当承欢膝下,以尽孝道。”

    ‘好一个拿孝道做借口!’

    刘彻心有不甘,一时却想不到反驳的说辞。

    扯动表姐的衣袖,阿娇下巴向两个表兄点点:‘看看,看看,又对上了。’

    章武侯贵‘女’手撑太阳‘穴’,头痛。

    折扇‘唰’地合拢!

    刘端拿扇头点着手心,满脸关切地问道:“弟君,胶东王,不知即墨城墙之高曰几何?”

    一听这话,阿娇举手抬袖,在广袖后翻个大大的白眼。

    ‘一针见血呀!胶东王至今连京城都未出过半步,到哪里去知道胶东都城的城墙细节?’窦表姐则几乎□出声:‘这下……不得善了啦!’

    刘彻立起眼睛,嘴角冷冷一扯,正要说些什么反驳;冷不丁的,脚边从进‘门’起就一直昏‘迷’的那只锦‘鸡’突然醒了。

    大概是被眼前那么多人类吓到了,野‘鸡’不停地“咕咕”“呱呱”大叫,扑棱起两只带伤的翅膀在宫室内连跳带飞,‘鸡’‘毛’‘乱’飘,‘激’起一片惊呼。

    殿内众‘侍’从见到不妙,急忙合力捉拿。

    偏偏这野‘鸡’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怎么的,‘精’神头倍儿旺盛,速度奇快;拼着股狠劲,竟成功突破宫人们的围追堵截,直‘逼’两位贵‘女’的座席……

    “呀!阿娇,阿娇……”窦表姐吓得尖叫,拉了妹妹就想逃,看疯‘鸡’尖嘴利爪一路挠伤好几个宦官,太吓人了。

    阿娇不惊,不动;

    扣回表姐的手轻轻拍,冲侧前方的胶西王表兄甜甜一笑——有端表兄在,有什么好怕?

    经表妹提醒,窦贵‘女’这才醒过来;

    怯怯地瞄瞄胶西王,见刘端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样子,才稍稍宽心守在原地。

    向后微微侧头,刘端笃悠悠地放下折扇;从左袖中掏出副长丝巾,展开来折为双层,成方方正正一大块。

    野‘鸡’如离弦的箭般,迎面冲来!

    在两位表妹或紧张或镇静的目光中,刘端先是把丝巾兜头扔出;然后,隔着两层的丝绸抓住‘鸡’脖子‘鸡’身子,微笑盈盈地用力一扭——‘鸡’鸣止,锦‘鸡’就此呜呼哀哉!

    胶东王晚到一步,徒劳无功。

    “寺人……”随手将丝巾裹的死‘鸡’推开老远,刘端向后轻唤。

    从胶西王宫跟来的内‘侍’急忙走上前,双手奉上一打子崭新丝绢手帕。

    胶西王接过了,擦擦原就白白净净的双手,对胶东王弟弟和和蔼蔼地笑笑,侧身拿起芍‘药’‘玉’盒打开,向娇娇表妹介绍起南珠粉的使用和保存之道来。

    〓〓站着的胶东王;

    〓〓坐着的胶西王。

    〓〓皎洁剔透的白‘玉’粉盒,朱红锦烘托出莹白细腻的珠粉;

    〓〓东倒西歪的野‘鸡’野鸭,伤痕,血迹,丝绸上的斑斑污渍……还有一地横飞的‘鸡’‘毛’。

    刘彻提着剑,环顾四周,目光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