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女生小说 > 未央金屋赋 > 18丁丑 胶西胶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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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窦皇太后的长乐宫城,下午,总是安适惬意的。

    而刘端毫无预兆的翩翩到访,却于不经意间打‘乱’了皇太后寝宫的节奏。

    这个时候,馆陶长公主出宫了;娇娇贵‘女’去了皇帝舅舅的宣室殿;而窦太后在内禁中的清凉阁内小憩——老太太年纪大了,天一热就容易犯困。

    这不是会客时间;若是换了其他人,恐怕只有在宫城‘门’外等着。

    可刘端却不同。没人会介意胶西王的不告而来。自那次事件后,胶西王刘端就一跃而成为长乐宫最受欢迎的人物之一;其受重视程度,甚至比皇太子刘荣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刘荣就不敢穿一身便服进长信宫,也不敢在东殿里挑三拣四。

    刘端嫌弃前面呈上的饮品在冰块中镇太久,影响了口感;一口都不碰。章武侯孙窦绾连忙向大汉亲王表达歉意,同时让人另准备新的饮料上来。

    胶西王已往内拜见过窦太后,和祖母请过安了。既然几个正牌主人不在的不在,休息的休息,招待胶西王的大任就责无旁贷地落到了唯一留守的章武侯贵‘女’头上。

    对皇家子孙介绍过这段时间皇太后的起居,再小述一些馆陶姑姑阿娇表妹的近况,窦绾就有些词穷了。

    “……嗯!大王,不知王都之宫舍,今……何如??”章武侯贵‘女’竭力寻找话题,边说还边不停地瞟屋角——那里放着半人高的水晶沙漏——暗暗祈祷‘阿娇妹妹能早点回来’。

    不过,窦贵‘女’也清楚不能太指望馆陶表妹。娇娇翁主每回去宣室殿,回来的时辰都不一定;要是碰上皇帝陛下有空闲兼心情好,有时候甚至要等吃过晚餐才回长乐宫这边。

    “宫室积年日久,稍作修饰而已,尚可称平顺……”刘端一本正经回复,很体贴地改动几个字炒冷饭,肚子里快转筋了——窦绾难道没发现?这已是她就同一主题的第三次询问了。

    “哦,嗯……”从睫‘毛’下飞快地睇胶西王一眼,绿丝绦在纤细的指间缠绕了一圈又一环,贵‘女’窦绾总算又找到件可说的事:“大王离京之后,程夫人染小疾;当日召太医,幸而无大恙……”

    ‘我是我阿母的儿子,会不知道母亲曾伤风感冒?不过……’想法归想法,胶西王还是依足礼仪欠身而起,对着窦表妹认认真真作揖致谢:“‘蒙’……亲往探望,寡人感‘激’不已。”

    章武侯家的嫡长孙‘女’急忙由‘跪坐’改为‘跪起’,向大汉亲王行一个回拜礼:“妾不敢,不敢……大王。”

    双方礼毕,重新归坐,窦贵‘女’又陷入到没话找话的境地。

    翠绿‘色’的绸带,加紧,又加紧;手指关节被勒得泛白。

    ‘和我‘交’谈很费劲?就这么为难??我看上去很唬人?!’瞅瞅美貌贵‘女’手中被扯到脱型的绿丝绦,胶西王刘端‘摸’‘摸’自己的下颚,费解地蹙起两道眉:奇了怪了!可是,明明……那些跟在他王车后不离不弃的大姑娘小媳‘妇’,还有宫禁中宫娥‘女’官明里暗里递送来的秋‘波’……

    窗和‘门’都打开着,暖风阵阵,争先恐后,将数百颗的琉璃和‘玉’石缀成的珠帘吹得‘乱’响。差不多每处殿‘门’和窗下已放了冰盆,殿宇内不冷不热。只是,窦贵‘女’的额头却有些见汗。

    “大王!”端来新饮料的宫‘女’适时为窦绾贵‘女’解了围。

    优雅地接过‘玉’盏,呷两口,刘端冲‘侍’‘女’报以浅浅一笑。

    年轻宫‘女’的粉颊顿时上火,红‘艳’‘艳’堪比天边的晚阳,好一会儿才扭扭捏捏步履蹒跚地退出去。

    窦绾见了,在席上不安地动了动;稍稍别过头,去看屏风之旁。屏障侧站的是地位较高的‘侍’从,其中一名额头有痦子的中年‘妇’人上身轻晃,频频对窦贵‘女’递着眼‘色’。

    章武侯贵‘女’看到了,樱口抿抿,肩头微缩,满脸的难‘色’。‘妇’人神‘色’中带出几分焦急,碍于宫闱规矩不敢真有动作,只拿眼神使劲儿。

    举杯到‘唇’边,刘端在‘玉’盏的掩饰后,瞧得有趣。

    “呐,大、大王……”就在窦绾鼓起勇气,好容易再寻出个话头时,外面突然响起内‘侍’们的传话。

    很快,一个内官进来向贵人们禀报:馆陶翁主回来了;肩辇已在宫‘门’口落停,正在进来的路上。

    “噢,阿娇……”像是被卸去千钧,窦贵‘女’立时长长地嘘口气,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想站起来去迎接,回头看看客座上的胶西王,窦绾愣一愣,迟迟疑疑地又坐回原处——她总不能扔下大汉亲王一个人吧!

    刘端垂下眸,暗暗地运气,在肚子里骂了一句:‘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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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知道馆陶翁主回宫到现在,已过去不少时间了。

    而娇娇贵‘女’的人呢?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大王,少待,少待……”窦贵‘女’万分抱歉地笑笑,招呼‘侍’‘女’去取新的点心。

    “无妨,无妨。”刘端摆摆手,示意窦表妹用不着费事瞎忙活——阿娇从外面回来,必定先去祖母那儿;祖孙俩聚一阵,再换个衣裳梳梳头打理仪容什么的,时间上肯定短不了。

    果然,直到又过去近两刻多,‘门’外走廊上才响起‘玉’与‘玉’相互敲击的清音。

    ‘叮叮’‘琮琮’的,越飘越近……

    帘子开启,馆陶翁主全套的居家服饰姗姗来迟;一见到胶西王表兄,立即停步躬身,轻盈盈行一个揖礼。

    刘端当即坐直了,拱手回礼:“细君!”

    尽到了礼数,娇娇翁主摇啊摇到窦贵‘女’身旁,一下子软倒,大半个人全靠上窦表姐的肩膀。

    “阿……娇,阿……娇!”章武侯孙‘女’推推小表妹,又看看为高权重的胶西王表兄,有些着急也有些尴尬——知道她累了,可这里还有个大汉藩王呢!能不能顾忌点?

    娇娇翁主斜依在窦表姐身上,歪了头,笑睨笑睨胶西大王;明眸中星光闪闪,于无声处问:‘我说……大王表兄,你会介意吗?会怪我失利吗?’

    冰雪聪明的胶西王噙着笑,徐徐摇头。

    阿娇一副‘你看吧,你看吧’的小得意仰头瞧她的窦表姐,嫣嫣然而笑。

    章武侯贵‘女’没辙,只得由着娇表妹懒懒散散歪着,转而去转移皇子的注意力——问胶西王这次回京能不能待到过完年再回胶西王都?

    “当……如是,窦细君。”刘端有问必答,但也不多话;

    三分之一的眼神放在窦贵‘女’身上,三分之二关的关注度留给馆陶表妹:淡淡桃红的广袖‘交’领长襦,‘艳’丽夺目的玫瑰红六幅长裙;深青底‘色’绣云纹的蔽膝旁,诸多‘玉’璜、‘玉’环、‘玉’琥和绸带串结而成的‘玉’组佩随着阿娇的一举一动,轻细悦耳的琳琅声不绝于耳。

    极有自制力地收回视线,胶西王用指尖刮刮下巴,嘴角轻憋,由衷地感慨:‘如此俗不可耐的颜‘色’,竟硬生生穿出股子清贵气??满长安城……两宫佳丽加上宫外各家的命‘妇’贵‘女’,恐怕也只有阿娇妹妹有这本事了吧!’

    胶西王不想多说,馆陶翁主却不愿放过他。

    指指端表兄头上代表亲王身份的‘玉’冠,阿娇‘唇’边勾起浓浓的戏谑:‘哇!又偷懒??哪有这样做封王的,还一国之君呢……’

    “哦?河间王,赵王,中山王,鲁王……”堂而皇之溜回家、并且打定主意要‘偷得浮生数月闲’的少年亲王马上推出一串前例,轻松愉快半点‘精’神压力都没:“阿娇呀……阿娇!岂不知……此所谓‘兄友’而‘弟恭’也!”

    是啊!

    河间王以辅佐皇太子刘荣的名义,长留京师;

    胶东王根本就没去就藩;

    赵王是逮着点‘鸡’‘毛’蒜皮的由头,就溜达回长安;

    中山王借口旧伤未痊,一年中大半年都呆在帝都,而搞笑的是,这样严重的伤情却丝毫不耽误刘胜频繁打猎和生一大堆孩子;

    还有,他家老哥鲁王最近也回来了

    ……

    同是当今皇帝的儿子,凭什么他刘端就必须长离繁华热闹的长安,留守在偏僻无聊的胶西国?

    面对理直气壮的端表兄,娇娇贵‘女’眨巴眨巴大眼,啼笑皆非:‘可是,拜托,兄友弟恭……不是这样解释的,好不好?’

    ‘怎么样?怎么样?无言以对了吧?我从来有道理……’

    刘端对表妹们夹夹右眼皮,毫不掩饰地将‘顽劣’和‘调皮’在娴丽如‘玉’的面容上呈现呈现;可瞬间又消弭无踪,让看到的人彻底疑‘惑’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

    窦贵‘女’不负君望,沦入‘自我怀疑’的状态。

    阿娇的手捂了嘴,忍住笑,半真半假横了胶西王表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