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武侠修真 > 夜郎江湖 > 第三章 念念不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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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人韦的婚礼之夜发生这种事情,任谁都不希望也不愿意它发生的。

    大火留下来的火星焖上一整夜不熄。火流的余温在空中飘浮,让人觉得这并不是冬天的夜。

    火红光亮的夜暗淡了下来,一切又都归于漆黑,黑得让人感到绝望。

    张人韦安排了几个人来看着余火,而他自己去安排住处给留下没走的客人休息。张府是地方大户,在别人眼里那可是有钱人,要是不安排妥当了,让来的客人自掏腰包住进客栈,恐怕要落人小器的说口。

    当然,这一来是为了尽地主之宜,二来也是保证客人的安全为上,特别是对那峨眉派络英道长及其两个弟子的安全,虽说她们的武功都不弱,但在这乌撒府,使下三烂害手段的人也不是没有。

    待得安排了十之八九,张人韦才左看看右寻觅的寻找李向东,却怎么也寻他不到。李向东进张府来并没有向其他人介绍自己姓甚名谁,也没和别人说多少话,所以认识他的人没有几个,张人韦稍有紧张。要是李向东提前走了没和自己打招呼,虽说无礼,但那是要好些的,他害怕的是李向东在刚才发生的一场火灾中出了意外,李向东武功不在他之下,但是酒精麻醉过的人,就算天掉了下来也不知晓,更别说火灾了。

    张人韦左问右寻,找不到李向东那也没办法,但愿自己请人喝喜酒别把别人的命给喝丢了。

    所有人家的灯火都熄了,天地间最安静的也就是此刻。

    张人韦慢慢的回到了新房,他显得有些疲惫,新房里的灯烛还在亮着,屋里一切红的东西在这晃动的烛光下,看起来有些失色。石绚音还在坐着,没有入睡,刚才大火燃起的时候,张人韦并没有让石绚音出去。

    张人韦关心道:“绚音,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石绚音看着张人韦很累的神态,关心的道:“外面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张人韦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火也烧得太是时候了,不过也好,红红火火,越烧越旺,”他说着就躺在了床上,过不多时就深深的睡了。

    人生最快活的,莫过于新婚之夜,洞房之时了,正如被后人称之为****的香山居士白乐天所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然而,张人韦睡着了,他并没有享受春宵,他睡的时候并不早了,只是比石绚音早早的沉入梦乡。

    石绚音盖灭了烛火,脱去婚服也睡下了。但是今夜红罗帐里的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毕竟她和张人韦是第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

    她在天马行空的遐想。

    她在想,要是张人韦没有一上床就睡会怎样?是不是两个都难以入睡?又或许他们早已珠联璧合?就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让她的眸子一整夜没有合上。

    或许每个女人的新婚之夜都是难以入眠的。

    天似亮未亮,微明的天空,白雾飘散,风吹云动。

    张府老早就起来了,他知道有的客人可能天一亮就离开,所以他就起来叫人准备餐食。他看了一下昨夜的残烧之物,然后又回到了大厅里去。

    石绚音起来换下婚服,亲手沏了一壶上好的雀舌茶,和张人韦一起到大厅里去敬张府,新媳妇敬公公喝茶,这是地方习俗也是对老人家的尊敬。石绚音和张人韦来到大厅,张府正坐在椅子上。

    石绚音低着头双手把茶递到张府的面前,用低而清脆的声音说道:“公公请用茶。”

    张府接过茶,“哦,嗯!”喝了一点,道:“绚音,人韦这小子娶到你,那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如若他有什么地方惹得你不开心了,你就告诉公公,我替你训训他。”石绚音没有言语,只是看着张人韦笑,张人韦也看着她笑。

    张府道:“唉,地上凉,都快起来吧!”

    张人韦和石绚音齐声道:“是,爹。”

    张府吩咐儿子,道:“人韦,你去看一下,别怠慢了客人。”

    张人韦应道:“是,爹。”他家虽有不少钱,但他绝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他很听父亲的话。

    张人韦嘴里说着“是”,但他却没有去,只是怔怔的站着,若有所思似的样子。

    张府见状,道:“人韦,怎么了?烧了就烧了吧,没什么好可惜的。”他以为张人韦在可惜昨晚在火灾中烧毁的东西。

    张人韦道:“哦,没事,爹。”

    冬天的清晨,每天似乎都很冷,在这个高原之上,早上的马牙泠乃常见之物,不过今天却意外了些。张人韦出门来一看,东方的天空暝灭,云层翻滚,一束束阳光从云层中犹如万丈佛光般射了下来,照射在张人韦的脸上,更显得他有丝丝的愁苦,他不是想其它的,他所想的是李向东去了那儿?

    张人韦向厨房走了过去,还没到门口,便听到有人在门外大骂,“张府,你个奷人,快快给我滚出来。”声如洪钟。

    张人韦没有进厨房,而是直接走向门外去探个究竟,瞧个明,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何人在自家大门口骂父亲?他打开院门一看,有十个人站在门外,其中一个络腮胡子和鬓发连成一片,眼睛黑大,眉毛上扬,身材魁梧的大汉站在最前面,一把厚背大刀扛在背上,给人一种霸道剽悍的感觉。

    后面的九人站的很奇特,正中的那个年纪稍大,中年,大约四十出头,一缕青须有些花白,一幅面孔看上去有些威严,眉宇间有仇恨的气息,他的衣服穿得也比其他人的华丽,没有带任何兵仞。

    中年人左边的第一个穿一身白衣,二十五上下,手捏一折扇,看上去很斯文,他叫蔡文曦;左边的第二个手持长枪,这个人叫李吉详,穿着很简单;左边的第三、第四个分别叫刘大国,刘三;右边的第一个是一个姑娘的打扮,姑娘的穿着,姑娘般的样子,长着一头秀发,他并不是女人,而是纯纯粹粹的男人,他叫王前贞,兵器是鞭子;右边的第二个是万俟从,手持一铁鞭,第三、第四个分别是杜子牛和迟荣,均持青钢长剑。

    张人韦见这般阵势和凶神恶煞的面孔,知是来者不善,但今天是新婚的第二天,他不想家里面出任何事,是以心平气和的对来人道:“不知阁下光临寒舍,有何贵事?”

    那大汉道:“叫张府那个鸟人出来。”他说的话很无礼,他好像很痛恨张府,只有痛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脏话连连。

    张人韦听大汉骂自己的父亲,很是不高兴,欲问其骂人原由,不待他说话,张府中已走出二十几个人,走在前面的分别是方琬,涂胖子,石天辉,络英道长及其弟子梦轩梦圆,还有张府本人,其余的是张府中的佣人和石天辉的随从。

    张府镇定自若的对大汉说道:“敢问阁下贵姓字表,可是来补小儿婚礼的?”他这话回得巧妙,避免的和对方正面冲突,可对方既然专程来找事,又怎么回避得了。

    那大汉不回反问道:“你家结婚,与我何干?你就是张府?听闻你很是厉害,今天我就要瞧瞧,你究尽有多厉害。”

    张府道:“我当然厉害了,要不然我怎么能让你们专程上门找我呢?”这话不是回复大汉的,却算是回了,张府在说话的时候看了看那略带青白须的中年人,他与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大汉本来就粗鲁,此刻和张府转来转去的说话,实在不耐烦得很,遂把大刀往地上踱的一放,道:“好,你很厉害,那就领教了。”

    和大汉一起来的九个人一直没有说话,

    张府知道,无论怎么绕弯子,看来是说不走对方的,便道:“咱们有什么梁子?好像还达不到动手的地步吧?”

    无论是谁,忍耐总是有一定限度的,如果一再的忍让,别人会说你怕事懦夫。

    张人韦心中的气早己憋着找不到地方发泄,他父亲刚说完,不等大汉答腔,便怒的道:“阁下非要挑事,那就划下道来。”

    终于不在是大汉一个人说话了。

    “我们出三个人,只要你们能胜,那我们就走,”白衣书生蔡文曦道,“条件是,你们一场也不能输,否则的话……”

    张人韦问道:“否则什么?”

    蔡文曦自信满满,“否则要你命。”

    这个比法明显不公平,但张府还是接受了挑战。

    张府道:“很好,请你们选出出战者。”

    那十个之中,出来了三个,一个是穿华丽衣服的中年男子,一个是那白衣书生蔡文曦,还有一个就是大汉。

    大汉威风凛凛的站在前面,大刀一提,道:“动手吧,谁先来?”

    生命对于一个人来说真的很重要,但有没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呢?

    张府这边的峨眉络英道长应道:“贺兰大刀,万三刀,我来领教。”

    原来大汉叫万三刀!

    万三刀正惊乎:“这地方怎会有人识得我。”寻思之间,他的腿渐渐的软了,不听他使唤的向后退了又退,他现在就像痴情者见到自己仰慕已久的异性一般,看见她就会情不自禁的拜倒在她的裙下,又像是虔诚的信徒,见到上主就会忠诚的拜服。

    万三刀真的跪下了,张府等人均是的惊奇不已,“他们有什么事结?”和万三刀一起来的人有些鄙视他,那较年长的中年男子看到他跪下,有些愤怒,他脸上的肌理在发生变化。

    万三刀用力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后,就站了起来,他的额头上显然有了个血乌的印迹,所有的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他疯了?

    万三刀立身而站,道:“请。”

    络英道长:“非打不可?”万三刀没有说话,而是已摆了挑战之势。

    万三刀轮起大刀,锋前背后,络英道长长袍飘舞,长剑出鞘,青锋嗡嗡作响,剑身在日光照射下,映物如明镜。

    万三刀向前冲,待到离络英道人一丈处,偌大的身体带刀突然凌空跃起,络英道长在他下方,就像小孩子和大人的身高差距,他双手仰刀向前劈下,络英道长侧身,一个转身,已避到万三刀的身后,刀落处,石裂坑现,万三刀刀锋翻侧,身形随转,向左劈向了络英,这招变幻及时,似是算准了对手会这么避,落起和对手闪走只不过是瞬间,基本是同时发生的,是以万三刀的这一招,络英道长并没有避开,而是挺出长剑去挡,刀剑相撞,络英道长向后退了两步,这力量络英道长感觉得出,若他手中的剑不是百炼精钢锻造而成,恐怕万三刀这刀砍下去,非断裂不可。

    峨眉派的剑法心法乃天下一绝,其剑法在昆仑,华山,恒山,太行,乌蒙,武当都有其精妙之处,但教规甚严,门下弟子也不过八十多人。由于创教祖师的缘故,其传承下来的武功路数,大多也属阴柔之路,络英道长是峨眉唯一的男掌教,究其原因,容后面续述。

    道家武功,讲求的是‘天人合一’,空灵忘我,意生剑形,剑随意动,无剑无我,剑体合一,峨眉的剑术自然也不列外。

    瞬时之间,两人已斗了十几个回合,万三刀一直占尽上风。

    万三刀的刀风凛凛,刀劲霸道,每一招都是致命的,若非络道长内力浓厚,以意用剑,以剑引刀,根本就对他法无以应对。

    在场的每个人都奇怪极矣,为什么万三刀要向络道长磕头?磕了头为什么又要动手?而且招招式式尽是杀招,毫无保留的余地,这个中原委,除了万三刀之外谁都不知不晓,络英道长也弄得一头雾水,他也不明白万三刀何故如此做法?按常规道理,说不过去,他心里清楚万三刀不是黑白不分的人,但在这生死关头,不容他多想,只好全心专注的应对攻招。

    这万三刀一招比一招狠,他的刀招只有三招,其第一招有三种变化,第二招有九种,第三招就三三又三,二十七种变换,刀法共三十九种变化,最让人头痛的是每一招似是复招,却又不是,让人瞬间难以捉摸。

    刀剑相干,声声嗡响。谁都惊骇他们的武功,在当今武林中实所罕见,如此身手,他们均想这万三刀不应是什么无名之辈。

    贺兰万三刀,听闻此人的人并不多,只是络英道长当年在贺兰山见过他,当时,他在和别人恶斗,全身上下着了好多好多刀伤,箭伤,鞭痕,看着与一个血人无异,模样可怖得很,睡在许许多多的死人堆里,谁也不信他还能活,若不是他突然站立起来,络英道长根本就不可能发现他,也因此,他们结下了生命之缘。

    络万二人斗了一二十来回,都是大汗满身,周身白气腾腾。

    待到二十六接下一式时,刀道足以开山劈石,千均之力犹如霹雳,张府等人都为络道长捏了一把汗。

    “恩公,我不欠你的,也不欠他的了,”万三刀费力的说道,鲜血流出剑孔,流过嘴,流到地上,慢慢凝结,没了温也没了热。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本可以胜出的。”络英道长在疑惑,所有人都在疑惑,为什么万三刀要这么做?这疑问也许只有他自己明白。

    “义……重……于……生”这四个字是他说的最后的一句话,一句说不清楚的话,就是他选择或生或死的原因。

    生命,仅仅一次,为什么不珍惜?

    或许,是为了双眼一闭的那天能安心的走,不惭于身,不愧于影。

    良久良久,无声无息,冬阳值正午之前,却没有温度,微风吹过,穿肤透骨的凉,落叶薮嗽飘飞。

    络英道长面露难色,心有内愧。

    “道长,人死了不就羽化了吗?”蔡文曦上前说道,对自己同伴的逝去,他毫无同情之意。

    “尔等,天理难容。”络英道长怒道。

    “天理?可笑。这世间就只有人事,那有什么天理?”蔡文曦似在嘲笑,他不等络英道长说话,接着又道:“只要赢过我,天理就是你的。”听口音,络英识得他是川人。

    张人韦跳出来,怒道:“万事讲究清楚明白,吾张府何惹与你们?”

    蔡文曦道:“打架就打架,何来这废话?”一把折扇已脱手向张人韦攻去,在空中疾如利箭,顿时之间已到张人韦身前,却非折扇,而是蔡文曦的手掌,啪的一声,已然击中张人韦的胸膛,掌锋所到之处,火辣辣的痛,张人韦还未反应过来,那蔡文曦又接踵而至,其招式之狠之快,尽走人之要穴。

    折扇从张人韦的右方切了下去,张人韦非往左避让不可,否则他右身定废,这样一来,张人韦顾不得蔡文曦空着的右手,他又中了一记,这一挙虽然没尽其力之极,但力道也够猛,张人韦往后退了一丈左右,口中鲜血,丝丝下流,心口处闷痛难当。

    众人都已惊骇,张人韦武功不弱,只不过是学成初试,除了上次和李向东阴差阳错的对拆了几手外,根本就未曾和他人动过手,张人韦迎敌应变经验差了对方些,这些些的差距,便足以决出胜败,何况此刻正是拼命之时。

    胸口无论多么难受,张人韦还是撑着,不到最后,谁知道成与败会落归谁家。接了几招惠来,张人韦这明白了对方的折扇是幌子,对方是用其作为俺护,真正的杀着,是手上的功夫。

    蔡文曦顿足道:“生或死,你自己抉择。”

    他这话问得也有些人道,江湖之中之所以血腥,那便是谁都不愿意自己示弱于人,明知打不过对方也要打,那只有用命来拼,这样一来就难免会有伤残亡故。

    张人韦没有回他的话,凝神运气,丹田提气上行,于胸口‘气海’便难再聚,怎么也提了不起来,他周身的冷汗已然浸了出来。

    蔡文曦得意的道:“很好,像个男人。”

    像男人,这世间有多少人为了像个男人,失去了自己仅有的生命。

    张人韦反问:“你是在怀疑自己吗?一个男人为什么要说另一个男人像个男人,换句话说你不是男人?”

    蔡文曦没有怒气,他懒得和一个站立都有点成问题的人呈口舍之争,胜负之数,谁都看得出。

    蔡文曦道:“要是你手上功夫有你口头功夫的一半,那就好了。”

    张人韦道:“你不妨再试试。”张人韦心想,他的武功在手不在扇,应该不会再着他的道了。

    蔡文曦问道:“你还行?”

    张人韦道:“没倒下,谁也没输。”

    蔡文曦又道:“很好,那注定你先倒下。”他话说完,人还站着,没有动,张人韦也没有动,他或许是已没有多大力气了,而蔡文曦或许是自认胜定了。

    突地,蔡文曦冲向张人韦,既然已胜定了,那又何必多浪费不该浪费的时间,速战速决。

    张人韦还是没有动,他要留着力气。

    这一次,蔡文曦的折扇没有离手而去,而是直指张人韦。

    张人韦也不用想,敌人攻到,自然还击,可是太晚了,对方好快。

    回击格挡已不可能,他只能向右侧开,对方随即横向左切来,他不得不弯腰闪避,借势滑过,蔡文曦的扇子突地落在了地上,人站立不动,蔡文曦在惊奇,为什么会这样?他几乎不相信自己会输,他在想暗恨自己只顾进攻,却忘了防守,就那一瞬间,他折扇横扫,张人韦滑过的那一瞬间,张人韦用随地拾起的石子弹向了他的手拐上的‘曲池’穴,他手一麻,折扇就掉在了地上。

    他似乎输的很是不服气,可却偏偏败了。

    这世上的事,不到最后,谁又能说得准这中间到底有多少变数。又有多少事,成功在即,却又输了的。

    无论你多么有本事,在时候你都不能不妨着比你差的人,因为当他与你为敌之时,他就成了一把利刃,他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插向你的心窍。

    当然,蔡文曦输了,输在轻敌。这种事无论落在谁身上都不服,但又不能不接受的现实。

    输了的人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力,只能默声不语。

    那中年人瞪了蔡文曦一眼,解开其穴道,让其退了开去,那中年人看了张人韦这边,怒目横眉指名点姓的道:“张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