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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昭最先反应过来,嘴角微翘,假意未瞧见两人相握着的手:“大少爷醉了,我先将他带回府上。”而后回头朝贺修行了一礼:“民‘女’也不打扰大人与良‘玉’叙旧了,先行告退。”

    良‘玉’也想同贺修说说话,但想到自己还未猜透文昭的用心,又不敢贸然将肖容‘交’给文昭,抬头看着贺修:“不如一起将肖容送回去?文昭一个姑娘家,照看起来也不方便。”

    文昭正要回绝,又听贺修声音响在身后:“好。”

    文昭咬了咬嘴‘唇’,片刻后扬起笑脸,点了点头,行至肖容身前:“大少爷,回去吧。”

    肖容眼下酒醉,但自己尚能走路,此时听文昭话毕,拉着良‘玉’的手起身,一语不发向‘门’口走。良‘玉’站在他身边,瞧得最为清楚,她见肖容视线滑过自己脸上时,眼中分明是一片清明,并无醉意,脸当下一黑,被肖容握在掌心的手使力‘抽’出,指着肖容道:“你!”

    贺修与文昭不解,皆抬头看良‘玉’,已行至‘门’口的肖容也跟着回头张望,良‘玉’总不能将肖容装醉调戏她一事说出来,只能哑巴吃黄连,瓮声瓮气道:“没事,走吧。”

    回到马府,肖容没有搭理车上其余几人,径自下车回屋,临进‘门’前又回头瞧了马车上一眼,意味深长。

    良‘玉’被他瞧的头皮发麻,急忙放下帘子,端正趴好,抬头又见贺修盯着自己,面‘色’微酡,问他:“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贺修挑眉,淡然道:“你不瞧我,又怎知我瞧你?”

    良‘玉’被贺修噎的无法辩驳,冷哼一声:“你也学坏了。”顿了顿:“听说你应是三元及第,怎么殿试会取个榜眼?”

    提起这事,贺修璀然一笑:“因为与旁人发生了些冲突,有一些负面影响,若不是老师极力同圣上举荐,想必我此番应是落第了。”

    良‘玉’一听“冲突”二字,立时从软塌上爬起:“怎么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你?你可将他姓甚名谁记下了?”

    贺修抬手将她重新按回榻上趴下,道:“都过去了,当时我也并未吃亏。”

    良‘玉’仍是一脸忿忿:“你且将事情细细道来,我倒要瞧瞧那人是何方神圣。”

    其实不怨良‘玉’如此生气,她护短是一方面,但平心而论,贺修的素养是极高的,脾气更是万里挑一的好,绝大多情况下他都不会生气,更何况是与旁人发生冲突,想必对方定然是有言辞过‘激’之举,不然贺修断然不会生出那样的举动。

    贺修从矮几上拿过一个枇杷,边剥边道:“那人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事关我一直敬重的一位已故长辈,我一时没忍住,便与他动了手。”

    良‘玉’猛一拍软塌:“你将他打死了没?”

    贺修轻笑一声:“没打死,还留了一口气。”

    当日进京赶考之人皆宿在同一客栈,天南海北的读书人凑到一起,难免抱团结伙,贺修是这些人中的一股清流,从不与人‘交’往过密,也不特意疏远某一个人,就是如此的举动,惹得旁人不满,再加之一日申时行召他入府时被同一层的其余几位看到,有关他能取得殿试资格,全靠旁‘门’左道的流言当下四起,当然这些事贺修都不会放在心上,每日该看书便看书,到了饭点便下楼吃饭,也从不曾去找散播流言之人理论。那些人见他如此,便觉得他是一个软柿子,想捏一捏解气,更有不嫌事大者,多方打探,得知贺修祖籍贵溪后,又拿这一点大做文章,说贵溪曾出了一位首辅夏言,紧接着便是夏言为人如何,夏家眼下又如何,字字句句皆是对夏言的不尊,贺修本姓乃夏,虽被逐出了家‘门’,骨子里流的仍是夏家之血,他们如何说他不当紧,但这事若是同祖上挂上了钩,贺修自然是不容的,当下撂笔推‘门’而出,将倚靠在他‘门’外及腰栅栏上的几位一顿好揍,从二楼打到一楼大堂,虽他身上也负了伤,但比起对方三个,已好了太多,后掌柜的怕几人闹出人命,急忙令小二去报了官。

    这事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没出片刻便传到了宫中,彼时正逢申时行同圣上商讨倭奴犯境之对策事宜,听到这事后,圣上龙颜大怒,倭奴近些年频频挑衅,他憋了好些日子的火正愁没处撒,当下广袖一挥:“闹事的这几人全都逐回原籍,十年内不得赴考。”

    申时行一听,心若坠渊,急忙劝道:“启禀圣上,这事怕是有误会,不如让臣去查一查,眼下朝中事务繁重,正是需要人才之时,臣听闻这个贺修在乡试同会试中皆拔得头筹,乃是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臣有爱才之心,前些日子也曾遣人到贵溪探听过此人,这孩子品‘性’纯良,不好惹事,想必今日这事定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圣上三思啊。”

    万历听一向立场中立的申首辅竟能说出这等明显偏心之话,面‘色’更为凝重:“先生如此替他说话,可是意‘欲’培养自己的接班?”

    申时行不傻,听万历这么说话,便知他是动怒了,自古为君者最忌讳的不过是臣子有异心,当下跪在万历身前:“望圣上明察,臣为官数十载,日日为朝廷尽心尽力,绝无二心可言,若圣上不信,臣可致仕以明心志。”

    眼下朝中的烂摊子一堆接着一堆,若连申时行都跑了,那朝廷定然是全‘乱’了,万历还要拉他做挡箭牌,自然不能放他走,这时见他跪在下面,又急忙去将人扶起:“朕方才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先生又何必如此,快些起来。至于先生说的贺修一事,那便依先生所说,一切待殿试后再看吧。”

    万历这一番话说的申时行胆战心惊,此番他是知道了贺修这号人物,若贺修此次殿试再中状元,即便是真才实学,万历也难免会向申时行暗中动手脚那一方面想,但若此番考的差了,取不上名次,万历又会想他殿试成绩如此差,申时行却又如此包庇,那之前两试定然是申时行暗中动了手脚,总之考的太好或太差,贺修与他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再三权衡之下,申时行去找了贺修,与他商讨此番殿试一事。

    这才有了放榜那日,贺修取了殿试头甲第二,其实若按他的真实成绩,原本可以三元及第,但是情势所迫,也不得不如此了。

    良‘玉’听罢贺修的话,恨恨叹了口气:“这些子歪风邪气也不知何时才能彻底消除。”

    贺修将枇杷递到她手中:“名次如何也不重要,懂我的知我的,无论怎样还是会与我一起。”

    枇杷果‘肉’丰满,入口甘甜,良‘玉’心头怒火小了些,但想到那些人欺负贺修,还是气不过:“他们下场如何?”

    “先前圣上如何定夺,他们便是什么下场,是非不分之人,怎能做的好官。”提起那些人,贺修言语间已听不出什么怨怼,他沉默了会又道:“白盏已官复原职了,这也算这些日子以来的一桩好事,眼下京中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你若想进京只管与我吱一声。”

    良‘玉’摇了摇头:“这‘挺’好的,我眼下已进了‘精’兵营,这些是我想要的。”

    贺修自知要劝说良‘玉’,定是要费一番功夫的,也未表现出失落之‘色’,平静道:“若你能进京师军营,你会去么?”

    听到“京师军营”这几个字,良‘玉’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京师军营虽乃我朝最后一道防线,但若非战时,风气不正,我若去了定然不习惯,还是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