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女生小说 > 国家命运 > 第二十五章 艰难时日(四)
最新站名:千夜阁 最新网址:www.qianyege.com
    有一天,邓稼先在办公室哭起来。于敏、周光召推门进来,都愣了:“老邓,怎么了?”

    邓稼先说他刚刚接到消息,他的三姐夫被打成特务,三姐受不了,打开煤气,自杀了。

    大伙都知道,邓稼先和他的三姐感情最深。三姐突然没了,他万箭穿心,难过得不行,抱头痛哭,哭了很长时间。众人都过来安慰他,他悲愤无言,两眼痴痴地瞪着天花板……

    尽管一切都乱糟糟的,很多事情想不通,但邓稼先、于敏、周光召、胡思得等人仍然争分夺秒。邓稼先说:“氢弹设计不能停下来,再难也要按期完成。”

    于敏说:“现在不抢时间,将来会后悔的,子孙后代会抱怨我们的。无论如何,我们的计划要加速进行!”

    周光召提出,为了抢时间,也为了安全、保密,他建议,以后加班,就在办公室,尽量晚回家,或者不回家。

    这个时候,刘杰被打成“叛徒”,人给拉到北京工人体育馆的批斗场示众。钱三强几次被抄家。刘西尧被周恩来任命为驻科学院联络员,可他也因“执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被勒令到核武器研究院接受批斗。张爱萍干脆给抓了起来,一关就是五年……

    前面曾经提到刘少奇的大儿子刘允斌,他为第一颗原子弹最初的攻关,作出了自己的贡献。1962年,要在包头核元件厂建立锂材料研究室,为以后的氢弹研制打基础,需要从北京调人过去,有些人不想去,刘允斌主动报名,他说:“我爸爸总是教导我们好男儿志在四方,要干事业就要不怕天南地北地去闯才行。”

    刘允斌去了包头核元件厂,到了后,把一些社会关系不好、原来准备遣送走的技术人员通通留了下来,团结大家一起研究氢弹聚变材料,并很快取得了成功。

    就是这样一个极为优秀的人,“文革”爆发,刘少奇被打倒后,刘允斌被诬为刘少奇的黑孝子和苏修特务,惨遭厄运,爱到种种侮辱和非人折磨。1967年11月21日晚上九点多钟,他被批斗了一整天之后,满身伤痕,一瘸一拐地回家,和衣而卧。第二天凌晨,他在家属区西北方向的路轨上,卧轨自杀。

    好人不见得有人报。很多人谈起刘允斌,爱用这句话。

    造反派冲击二机部的专家,很快被周恩来知道了。周恩来为此气愤地拍了桌子,要求中央军委严肃处理,国防科委、二机部要认真做好善后工作,对一些专家该道歉的道歉,该赔偿的赔偿,并将处理结果报告中央军委。他还严厉要求,以后,一些从事机密工作的专家,名字不许上大字报。

    周恩来发火之后,核科学家们的处境,相对好了一些。

    聂荣臻也在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与两弹一星有关的科学家们。北京卫戍区司令员傅崇碧是他在晋察冀的老部下,文革期间,卫戍区司令这个位置十分重要。1966年下半年、1967年上半年,聂荣臻两次找到傅崇碧,给了他一个名单,叫他派兵保护名单上的科学家,还特别叮嘱,一定要保管好涉及到国防尖端的机密材料。

    一天,中央文革小组的人命令造反派去揪斗七机部的专家。聂荣臻得到消息,马上给傅崇碧打电话,下令“无论如何要保护这些人”。于是,任新民、梁守盘等科学家们,被请到七机部的一座僻静的楼上。傅崇碧先是派一个连在楼下警戒,感到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派了一个加强连在此保护,对其它一些科研机构也加强了警戒。结果,造反派的计划落空了。

    **很快知道了这事,她责问傅崇碧:“谁叫你保护这些‘臭老九’的?”

    傅崇碧将军晚年回忆说:“我也不能讲是聂帅要我加强警戒,保护他们的。我就打了周总理的旗号,也打了毛主席的旗号。毛主席给我说过,不能叫知识分子‘臭老九’,还说:‘老九不能走’。就是这样讲的。”

    傅崇碧就这样把**顶了回去。

    115.一点小病,已经好了,什么都不耽误1966年12月11日上午,周恩来在京西宾馆主持召开中央专委会议,商讨国防科委和二机部关于氢弹原理试验各项准备工作的安排。周恩来头天夜里开会开到天亮,上午又去八宝山参加了一个追悼会,接着赶到京西宾馆,早饭都没有顾上吃。他刚坐下,国防科委副主任罗舜初说:“总理来了,开会吧。”

    周恩来疲倦地说:“你让我喘口气嘛。”

    服务员端来一杯牛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周恩来端起来,默默喝下,说:“可以开始了。”

    李觉、张震寰汇报了氢弹原理试验各项准备情况。汇报中,李觉打开一张氢弹试验装置示意图,放在周恩来面前的地毯上,请他过目。图纸上面,左角上印着毛主席像,右角上印着“最高指示”。周恩来指着毛主席像,严肃地说:“这样把毛主席像放地上,我心里很不安,怎么你们也搞这一套啊?”

    李觉摇头:“总理,是造反派提出来的,不这样不行,他们不依不饶。”

    周恩来说:“图纸就是图纸嘛!把毛主席像印到这上面,不严肃嘛!如果谁不小心撕破了,滴上点墨水,不就又说不清了?又是一个政治事件!回去给他们讲清楚,这样不妥。”

    李觉说:“好的。”

    周恩来指指胸前:“我对毛主席是很尊重的,你们看,我就戴这一个‘为人民服务’。”

    这次会议,原则同意国防科委和二机部关于氢弹原理试验各项准备工作的安排,同意在12月底或1月初进行氢弹原理试验。

    会议即将结束时,周恩来问叶剑英和聂荣臻,还有什么要说的。叶剑英说,对于这次试验引起的放射性沾染问题,要严格控制,要选择适当的气象条件,掌握好高空气象,尽量避开、减少对试验场区下风附近地区的污染。聂荣臻则说:“没什么可说的了。我请求中央,批准我到核试验基地,主持这次试验。”

    周恩来久久地望着聂荣臻,然后默默地点点头。

    1966年11月下旬,寒风刺骨的罗布泊大戈壁滩,又一次迎来了参加核试验的大军,理论、设计、试验、生产、装配等等各路人马汇集到这里,准备进行氢弹原理试验。罗布泊再一次沸腾起来,严寒似乎退却了,政治风暴也暂时退却了。

    1966年12月21日,氢弹装置空运到试验场。

    但在场区指挥部,张蕴钰、张震寰、程开甲等人望着外面的风雪,却是眉头紧皱。因为各方面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天气了。这几天,场区云底高度只有600至800米,还下着间断性的小雪。

    离年底不到10天了,还能抓住一个好天吗?

    气象室报告,他们经过反复研究预测推算,得出结论,阴雪天气维持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短时好天。就是说,年前有希望让氢弹装置爆响。

    氢弹装置吊到了110高的铁塔上,进入待命状态。

    短时好天什么时候出现,是个必须说准的问题,因为”零时”定得比好天出现的时间早,就会出现全场焦急地在现场等天气;”零时”定晚了,短时好天过去了,就失掉了良机。

    这一次,天气把指挥部的领导折腾坏了。

    幸好,气象小组综合研究得出结果,预报12月28日中午,场区阴雪天气可能一度好转,出现适于执行任务的短时好天。

    程开甲认为,”零时”选在中午最好,因为当放射性烟云到达下风方向的居民区时已是深夜,居民都在室内,不致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