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桃李春风皆是笑话 > 第四十四章 上下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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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门大开,拖刀至此的萧君潮身形一闪而逝,下一刻已然来到了旧书楼中,静待这一世的十方阁之主。


    阁主与代阁主,虽只有一字之差,却是天地之别。不过在萧君潮看来,书生陈尧距离坐实这一位置,所缺少的无非是一种来自于天地的认可。


    天界早已崩塌,得其认可便也成了无稽之谈,而所谓的地界,便是当下之人间,而这一种认可的获取说难实难,说简单亦是简单。只要陈尧能够补全那缺失的一半地基,即是货真价实的十方阁之主。至于难易如何,作为掌律的萧君潮虽一清二楚,却未必愿意多言。


    一袭长衫,以玉簪束发的书生沿梯而下,几乎是同一时间来到旧书楼。陈尧面朝来者微微一笑,拱手道“见过萧师兄。”


    萧君潮避之不受,面无表情道“如今十方阁的第六层名曰诛神,而非是千余年前的金祇,所以楼主自然是那位行刑者。至于我嘛,一介孤魂野鬼,面对浩瀚文海,又怎担得起这一拜。我知你重规矩,但今日还是免了吧。”


    陈尧歉意道“是师弟考虑不周了。”


    “没关系。本就是我在故意为难自己,与旁人何干,万般不便之处,当年皆有考量,所以你无需如此。”萧君潮盘膝落坐,将佩刀横在身前,继续说道,“接下来就不与你客气了,有什么我就说什么,如有为难之处,你大可直言。”


    陈尧亦是随之落座,轻笑道“师兄尽管吩咐。”


    “旧书楼的那本藏刀录,我需要暂时借走,一些埋葬于山川湖海间的刀魂数日之后极有可能一并现世,奈何夏桀一心掺和内乱,必不会在意这等事。既然如此,那便只好由我亲自走一趟,但在此之前,我还需淬炼锋刃,以求磨去刀身上积累的锈迹。藏刀录,若我没有记错,书页间应该收录着不少纯粹的刀魂,故而正好用来磨刀。”萧君潮神色平静地说道。


    陈尧点点头,心念微动,楼内万千藏书,一卷竹简随之掠出,瞬息间便来到二人身前。陈尧双手递出,笑道“师兄收好。”


    “多谢。”萧君潮道了一声谢,便将东西收入手腕上的一件芥子乾坤物中。


    陈尧不禁咦了一声,略微有些惊讶,道“此玉镯好像是叶师妹当年的嫁妆。”


    萧君潮并未隐瞒,直言道“回阁之前,走了一趟天幕边界,便跟她借来了此物。”


    “这妮子竟然也舍得。”陈尧轻笑一声,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萧君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道“一世之事就该一世了结,如此一来,又岂会心神不宁。当下之一切,自作自受罢了。”


    陈尧一笑置之,并未就此言语什么。有些事,他人不曾放下,你我亦不曾拿起,故而是非对错,不好轻言。何况情之一字,本就是她注定的劫数,又如何能逃得掉。


    “第二件事。”


    陈尧收敛心绪,笑容温和道“师兄请讲。”


    “我接下来要启程北上,最终落脚之地选在了北境,为了避免遭人阻拦,希望秦湛能帮我护道一程,以帝王之气掩盖住刀意即可。”


    陈尧默不作声,神色显然有些犹豫,半晌之后,他不禁无奈一笑,开口问道“应该没这么简单吧?”


    萧君潮点点头,继续说道“某些人欲作扶龙之臣,只可惜不怀好意,一旦真龙气运汇聚,进而起势腾云,他们反倒要做屠龙之事,还说什么求证大道。若换作旁人,我绝不会趟这浑水,但他毕竟是我的十二师弟,更何况张欣楠离开南海孤岛,一路北上之际,还特意绕路去找我,一番良言相劝,实在是想拒绝都不行。”


    陈尧忍住笑意,轻声道“以三尺剑讲理,师兄确实极为擅长。”


    萧君潮摇头解释道“刀剑之争,既在夏桀,亦在萧君潮,若张欣楠主动出剑,我不会拒绝的。至于前者,内乱不止,便无法找回真意,避一避也属正常。记得那一日他来见我时,言语不多,只是提了两壶酒,分给我一壶后,便一个人靠在角落里喝闷酒,那般落寞之色,我也是生平仅见。离开之后,又留下一句话,他希望我能尽力护住十方阁。”


    萧君潮轻叹一声,眼神无奈道“只可惜他终究还是慢了小十三一步。房倒屋塌之后,一世恩怨一世了,而这刚好是我当年答应后者暂离十方阁的原因之一。陈尧,我其实很向往小十三说的那个世道,或许断绝一切,抹除修行,便是唯一的良方?可谁又知道呢。”


    “乱世将至,各求治世之道,这并无不妥,但小十三的手段确实有些过激了。对待久病之人,一开始便用猛药,无异于一场豪赌,但他既然号称逢赌不输,我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陈尧深呼一口气,继续说道“修身,免了枷锁,得了自由。齐家,一国法治,后世之基。治国,允执其中,以身为城。三者皆已应了谶言,但最后平天下之人却迟迟未曾现世,小十三啊,为兄真的开始害怕了。”


    萧君潮双眸微闭,呢喃道“但愿一切都能有个圆满的结局。秋日萧瑟之景,这一世还是不要再见了。”


    窗外大雨滂沱,楼内寂静无声。


    行棋至此,无可奈何,只得静待他人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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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既白,公子独坐二楼窗畔,一夜未眠。


    一位面容和蔼的妇人推门而入,怀抱一只肥胖花猫,身后跟着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胭脂榜上,后者之名仅次于南国长公主秦晴也。


    “珺宓,麻烦你在门外守着,再帮我照顾一下这个小家伙。”妇人笑容温和地说道。


    一袭青色长裙的宋珺宓点了点头,接过花猫,再帮着妇人合上门扉。立于二层,环顾楼中景象,不免心生感慨。一切复归于无,其实也是好事。有些路既然越走越偏,自当及时止损,就是歆梓妹妹如今过得怎样。


    屋内,妇人缓缓走到张麟诚身边,后者竟然是没有丝毫察觉,直到身为镇北王妃的妇人轻唤了他一声,“诚儿。”


    张麟诚猛地转过身来,满脸错愕,随即跪倒在地,泪流不止,“孩儿不孝。”


    王妃将张麟诚扶起坐下,然后用手帮忙擦干眼泪,眼神宠溺地看着他,笑容温柔道“多大的孩子了,怎么动不动还哭鼻子啊。”


    张麟诚哽咽道“让母亲您担心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你自幼读书,道理不用多讲,你所做一切,乃是为天下谋求太平世道,我儿子着实了不起。作为母亲,我只有欣慰,至于因此会失去些什么,实属必不可免。即便我不愿见到,但又怎会因为私心而阻拦你的脚步呢。不过你这次好不容易能回家一趟,却始终不愿踏足母亲的院子,难免还是有些生气。与其在家里等着,倒不如出来找你,也好有个说话机会。”


    张麟诚欲言又止,“母亲,我……”


    “我知你心思,乃是不愿让我再伤心一次,但较之于看到你如今的这副模样,你不来见我才是最令母亲伤心的一件事。你放心好了,你母亲我比你想象的要坚强。”


    王妃抬手捏了捏张麟诚的脸颊,轻笑道“如今而立之年,初为人父,有些该尽的责任不能免,那小家伙如今养在府内,白白胖胖甚是可爱,记得找时间去见一见,毕竟是你的孩子。至于他母亲一事,将来就留给小轩去解释吧。”


    “儿子明白。”张麟诚点头道。


    王妃面带微笑,眼神温柔地问道“身为兄长,可知小轩昨夜为何出来走动?”


    张麟诚神色犹豫道“或许是为了荒原。”


    “那臭小子的脾气果然一如既往的倔强啊。”王妃宠溺一笑,继续说道,“虽然取了字,却始终未曾及冠,所以这趟荒原之行,你说母亲是不是该拦上一拦?”


    张麟诚一脸无奈道“未必拦得住。”


    王妃面露难色,低语道“身为镇北世子,将来若无气运加身,又该如何统领三州。你父王也真是,竟然全由着他胡闹。”


    镇北王府。


    张麟轩起了个大早,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便直接去了竹楼那边堵人。片刻之后,果然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鹿衍。后者原本心情大好,但一见到这个臭小子,脸色便骤然一沉,没好气道“你要干嘛?”


    张麟轩一脸坏笑道“打个赌。”


    “赌什么?”鹿衍不免有些好奇。


    “摇骰子,谁点数大谁赢,如何?”张麟轩不知从哪掏出一枚骰子,笑呵呵地看着鹿衍,“师叔不会不敢吧?”


    鹿衍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道“有何不敢。你说赌什么。”


    “点数小者满足点数大者一个愿望。”


    鹿衍摩挲着下巴,一脸认真道“我很吃亏啊,毕竟你小子又满足不了我什么。”


    张麟轩一本正经道“可我不会输啊。”


    一时间,鹿衍竟无言以对,好你个臭小子,跟我空手套白狼是吧?!


    “力所能及,绝不让您为难。”


    鹿衍懒得理他,便干脆以元气幻化出一枚骰子,然后随手一丢,重新落于掌心,六点。


    “臭小子,你输定了。”鹿衍得意地看着张麟轩。


    张麟轩嘿嘿一笑,“那可不一定。”


    随手一丢,骰子重新回到掌心前竟是化作两枚,点数一个六,一个一,不多不少就比鹿衍大出一点。


    “你这叫作弊!”鹿衍气愤道。


    “愿赌服输,您又没有只能投一枚骰子。”


    鹿衍忽然眉头一皱,狐疑道“你这骰子?”


    张麟轩一脸风轻云淡道“逢赌必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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