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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去放下，”见翎云师姐眼中露出疑惑，我笑了笑，“从前努力想要放下，不正是因为太在意了么？太在意了，又怎么能放下？”我捧了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就像有时候我睡觉睡不着，越是想要早点睡，就越是睡不着。因为心里总惦着睡觉这回事，譬如我会想，明儿早有夫子的早课，倘若再不去睡，明儿早可就真起不来了，又譬如我会想起宵炼师父对我说的，睡觉太晚有损于修习……如此这样强迫自己早早睡着，却反而好难睡着。”我顿了顿，继续道，“感情的事也是如此，若强迫自己放下，反而就会一直记得那些让你放不下的事情，这样看来，如何还能放下呢？”翎云的眼睫动了动，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你的意思是说……只要顺其自然，就能早晚放下？”
我点点头，“是，顺其自然。那些我们求之不得的感情于我们来说，其实并不是劫难，而是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剔掉就是一块好不了的疤，反而会让你记忆犹新。所以，不如当做生命的一部分，即便偶然想起，偶然伤情，也没有关系。久之，便会淡然了。”
“伯申拒绝我，是因为他从未喜欢过我，”翎云苦笑道，“可阿瑾你，又为何拒绝大师兄呢？”她顿了顿，又道，“以大师兄的长君地位，必是要娶一个根基深厚的仙家女子做夫人，若你不那么倔强，大师兄大可以将你一并娶进门去的。”
“幼年在王府，娘亲是府里的二夫人，她过得其实并不多快活。王府那么大，住着三位夫人，却也显得拥挤。我的心眼其实很小，容不下别人。”我叹了口气，悠悠道，“这样的长君，不如不要。”
看着这样洒脱的阿瑾，翎云心里浮起一丝钦佩，“你不要这样的长君，可你的心里难道就一点都不再喜欢大师兄了么？”
我默了默，道，“喜欢这件事，实在是不由人的。只是，前段时日去邪灵鬼族寻法器的时候，遇见邪灵鬼族的地狼，他窥探了我的心……我才知道，自己当初喜欢大师兄，原来只是因为大师兄像一个人，我爱上大师兄，不过是大师兄身上有他的影子。”
“……”翎云愣了愣，接口道，“邪灵鬼族的地狼，最能窥视人心。”她看向眸光微黯的阿瑾，试着问道，“那人……他是谁？”
“……一个我恐怕永远都爱不起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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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晚云渐收，暮霭沉阔。
半月湖心的水亭子里渐生凉意。一双琥珀狭眸顺着脚下飞溅而下的瀑水看向下头的某一处，若有所思。
“阿炼，你的意思是……”茵姬微微皱了眉头。
他拾了视线，转过脸来肃声道，“此一轮，天族虽坐稳了天河口岸，可那易守难攻的天界山却退守尽失。”他思忖了会儿，继续道，“淸胥山，天河口岸西北。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天族若想长久坐稳天河口岸，必会顺借我淸胥山之势，这样看来，我们淸胥山势必将被卷入两族纷争，若鬼族对我们存着歹心……”
茵姬明了道，“成道殿里的乌歾兽，我定会守护好，阿炼你放心。”
“……多谢。”
茵姬笑了笑，“现在你长大了，术法修为皆在我之上，我能帮助你的实在不多，现在能帮得上，我很高兴。”
见他默着没说话，她移过眼来，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并没见着什么，不过是山下一众老树屋阁，忽的似是想起什么，她启了百汇达于化境的灵力透过叠嶂再次望过去，眼眸募得一震，是她！
她正坐在屋子门口同翎云说话，嘴角挂着初荷一般的纯真笑意，叫人移不开眼。一双红唇微微扬起，“这段时日见你总喜欢一个人坐在这里，原来，却是为的她。”见他眼眸微动，紧抿的薄唇色淡如水，似是并不打算开口遮掩。
茵姬垂了眼睫看着手上剔透的翡翠玉杯，“若你真喜欢她，为何不亲自与她说明白？又何必日日远远的看着？”
那紧抿的薄唇扯出一抹苦笑，“早就说明白了，可她……却对我避之不及。”
“要不要师姐我来做一回帮手？”
“帮手来了。”宵炼的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茵姬转过身，一个着了黄衫的人儿踌踌躇躇，正一步三磨蹭的朝着这个方向走来，她微微一愣，元儿？
“你妹妹同阿瑾向来亲近，她这个帮手倒是个合宜的，”顿了顿，敛了心中的涩意，起身道，“我便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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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得倒是不情不愿。”
“……”元儿满头黑线，“哥哥忽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宵炼挑眉，“九天之上的大小夫子似乎都不愿再收你作弟子。”
“这……”元儿背后一阵凉意，哥哥今儿叫她过来，是要来惩戒她的么？呜呜呜，早知带上阿瑾，也好有人为自个儿求个情留个活路哇！
“年纪幼小，却每日跟在成渊小君后头晃荡，着实不是个事儿，听闻你近来还喜欢往九元真君的府上跑动，讨来许多奇怪东西，越发不正形了些。如今把你叫过来……”
元儿自知理亏太甚，抢过话头反省道，“哥哥我知道你为元儿着想，元儿此番过来，母君也在元儿耳边念叨了许多时日，此番……此番元儿必定好好修习，天天向上！”
“……清胥他不在，你又算不得淸胥山的弟子，想学就学想玩就玩，我不会告诉母君的。”他伸手端了一杯茶递给她。
“……”元儿张着嘴巴看着向来对自个儿冷脸的哥哥面上出现了一丝堪得上是柔和的神情，于是她且惊且惶的伸出双手接过茶杯。宵炼哥哥这是不是在说反话？她闻了闻手中的茶水，莫非哥哥在茶水里头下了什么药来惩戒自己？
宵炼斜觑了她一眼，“这个时候叫你过来，是要请你帮忙。”
“……帮忙？啊，好好好……呃……帮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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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瑾姐姐，我觉得你真的很好很好。”元儿瞧着阿瑾将自个儿放了三天的衣服给认真洗了，又见她踮着脚尖把衣服仔细晾在了屋外的架子上，忍不住夸道。
抬手擦了擦溅在额上的几滴水，我转过身望着她，“我觉得你说的很是。”这元儿，为了偷懒不洗衣服，竟将换下的脏衣服藏在柜子里，今日又将自个儿最后一套仅剩的衣裙给借去穿了，她才忍无可忍的逼着元儿把脏衣服给找出来帮着她洗了。
“……咳咳，姐姐，做人其实要谦逊些才好。”
“可是夫子教我们做人要诚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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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又在玩儿这个小人儿了？”元儿拎了裙子坐在阿瑾身边，伸过头来瞧了瞧，“瞧着倒是精致，可不过是用野樱桃木做的，怎么这般喜欢？”见阿瑾盯着手中的小木人发呆，便凑在她耳边，神秘道，“前几日，我在宵炼哥哥那里也看见一个小人儿，眉眼雕刻的很是俊俏，却是用的海仓木。”
“海仓木？”
“是九天最珍贵的木材，长在九天的音化湖底。这种木材呀，经年不朽，且能随着光线深浅变幻颜色呢！”
“听着倒是挺有趣。”
元儿喜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宵炼哥哥那里瞧瞧？”
“你不是已经瞧过了？”
“……那姐姐你不去瞧瞧么？”
“不去。”
“……”见阿瑾没有上钩，元儿急得挠了挠头，“我其实还想再去瞧一遍。”
“那你再去看一遍便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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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瑾姐姐，华光殿后头的院子里，新近移来许多九天上的梵音草，晚上的时候也会有荧光闪现，若是能在旁头的亭子里煮茶论酒，定是极好！”
“唔。”
“……要不我带你去瞧瞧？”
“听八师兄承应说邪灵鬼族最近在天河口岸失了势，前几日大师兄还托了密使过来，说是让淸胥山做好邪灵鬼族突袭的准备。”
“……邪……邪灵鬼族会突袭淸胥山？”元儿吓得脸色一白。也不全怪她胆怯，小的时候自个儿是调皮惯了，父君母君都拿她不住，是以总喜欢在她面前说些邪灵鬼族的各种古怪邪门的异事来吓唬她要听话，这摧残多年的后果，便是在她心里头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关于这点，她尤其佩服阿瑾姐姐，听闻上回她还单枪匹马的闯入邪灵鬼族的老巢！虽然后来是她宵炼哥哥领了几个淸胥山上最厉害的弟子去救的回来，可想想那场面也真是够拉风了的。
“不一定真的会过来，只是要做个准备防个万一。”方才忽然想到承应师兄说的这事，便顺口拿出来说了，没成想，这元儿却吓得白了脸，又想起她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心里起了意要逗一逗她，便端着一张脸，沉肃道，“万一，邪灵鬼族真会侵入这里，你怎么打算？”
元儿白着脸，“那……那我就跑回九天！”
“如果你刚好生病了或者受了伤回不了九天呢？”
“……那我就装死！”
“万一邪灵鬼族不上当呢？”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
“阿瑾姐姐，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青山那里有没有做好你最喜欢吃的藕粉桂花糕。”
元儿的眼睛咻得一亮，咽了咽口水道，“快去快去！”
待阿瑾姐姐走远了，她才猛然想到自个儿今日的游说又没能成功！她用力的拍了拍自个儿的额头，方才……不是在说宵炼哥哥华光殿后头的梵音草么？怎么话题给扯到藕粉桂花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