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天命江山 > 章四十三 永世为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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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军盟主袁绍的驾临在盟中盟的眼里倍显突兀,他甫一见面便拔剑相向,玉玺一问,更是让人猝不及防。从罗孤得到玉玺至此时,不过几个时辰,袁绍就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不可能提前预知此事,行军数日赶来。

    玉玺的事,周临甚至连衡天众其他几人都没来得及告知,除去乱武尊者及孙尚香,应是无人知晓。即便如此,周临还是留下了心虚的冷汗,而罗孤却是坦然。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一手抬起,拈住袁绍的剑,却听“咔嚓”一声,那宝剑竟在罗孤手中断裂开来。被这场面下得不轻的袁绍赶忙勒马后退,气势已败下三分,而罗孤则恰在此时说道:“玉玺?袁盟主此话何意,在下听不明白。”

    见罗孤言辞谦逊,袁绍不知哪里又来了自信,傲然说道:“本盟主前几日得来线报,说董卓迁都之前,传国玉玺被陛下一位宠妃窃走,不知所踪。董卓为此在焚宫前封锁了整座未央宫,那名宠妃绝出不来皇宫。如今董卓溃走,仍未寻得玉玺,你们在这里待了整整一日,就真的毫无消息吗?在谁手上,交于本盟主,由我暂为保管,待来日兴复汉室,归还陛下!”

    原来如此,袁绍并没有得到玉玺的确切消息,只是知晓这宝物在洛阳城中,才急于来分这一杯羹。周临这才松了一口气,再看身旁几人,罗孤还是依旧淡然,而曹操孙坚脸上早已露出不屑目光,刘备也是满腔愤懑,恨不得生吞了袁绍。

    袁绍野心暴露无遗,三位盟友虽不知情,但也显然站在了周临罗孤这一边。身为盟中盟的话事人,罗孤甚有底气地说道:“盟主所言,在下并不知情。自开进洛阳以来,我等竭力于救援百姓,追击董卓,孟德兄甚至为此损兵大半。至于玉玺,恕不知情,就算知晓,也应尽力归还陛下,由盟主保管,怕是不妥。”

    罗孤所言纯属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自入城以来,救援百姓和追击董卓,他一样都没有干过。唯独玉玺,是在他手上的,更没有归还汉帝的打算。不过袁绍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却还是勃然大怒,宝剑折断,就用手指着罗孤吼道:“胡说!定是你们私藏玉玺,欲行不轨之事!自联军开拔以来,你们便结党营私,误我军机,当本盟主不知道吗?快将玉玺交出来,否则休怪本盟主无情!”

    正说间,袁绍身后缓缓行来两骑,皆为虎背熊腰,正是袁绍手下大将颜良文丑。眼见颜良文丑逼近,罗孤仍旧从容不迫,轻蔑道:“河北双柱?斩华雄时用不上,到挥刃向同盟的时候,倒是很有本事。”

    “你!颜良,文丑,还不动手!”袁绍被罗孤激得勃然大怒,当即下了诛杀令。颜良文丑双刀齐下,罗孤却不慌不忙,仁王而立。就在双刀快要劈到罗孤头顶的时候,刀杆骤然停住,一动不动。

    拦下颜良文丑这夺命双刀的,是另外两杆大刀,而这大刀的主人,正是夏侯惇夏侯渊两兄弟。夏侯兄弟背后的曹操目光锐利如鹰,对袁绍这位昔日挚友说道:“本初,别闹得太过分了。”

    “我过分?我!”袁绍的手又从罗孤指向了曹操,怒不可遏地说道:“曹孟德!你可别忘了小时候是谁带着你在洛阳立足的,你这条养不熟的白眼狼,都忘了吗!”

    “匹夫竖子,不足与谋。本初,带我在洛阳立足的的确是你,可带我拯救洛阳于水火的,是总军师,还有清明他们。我且问你,如今在你眼里,还有半点洛阳的影子吗?”或许是见证洛阳惨状后感慨太深,曹操一反常态地声声控诉,将袁绍最后一点颜面打入谷底。他正要作,只听“嗖”得一声,一只箭矢穿云而来,直射透袁绍头上盔缨,吓得他嗷嗷直叫。

    “下一箭,可就不止盔缨那么简单了!”人群中传来一声清丽叫喊,邹瑾之一箭射罢,另一箭已搭上弓弦,直指袁绍。与此同时,盟中盟在场的将官们也都拔剑挺枪,毫无退避之意。诚然袁绍势大,但盟中盟五位诸侯手下的人马,也并不比他少。若是殊死一搏,胜负尚未可知,更何况袁绍此时尚还在邹瑾之的弓矢威胁之下,生死只一线之间。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周临亦上前一步,与罗孤并肩而立,对袁绍说道:“袁盟主,这一路讨董下来,有谁结党营私,又有谁轻身为国,你不会比我们糊涂。天道昭昭,我周临立于世间,但求问心无愧。我们五个为联军,为讨董做得已经够多了,至于你要怎么做,我无权过问,只求你不要妨碍我们的好。联军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也该散了,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

    “两清!”

    一句两清,纷乱自袁绍始,由周临终。双方都不是意气用事之人,知道此时硬拼,只会降低自己在乱世立足的筹码。于是袁绍收起他四世三公的桀骜,狠狠地瞪了盟中盟一眼,说道:“收兵!你们,给我等着!”

    最早也是最后的寻衅者狼狈而去,曹操松了一口气,对身后部下说道:“都下去吧,我想与总军师他们……单独叙叙。”

    于是曹操的部下尽数回城,孙坚与刘备见状,也心照不宣地驱散了部下,衡天众与乱武尊者更是自觉离开,一时间,城门前只剩下周临等五人。一阵沉默之后,曹操从怀里掏出两颗槟榔,一颗送进自己嘴里,一颗扔给周临,边嚼槟榔边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总军师,清明,玉玺,在你们哪位的身上?”

    果不其然,袁绍虽然没什么脑子,但曹孙刘却个个精得像猴子一样,曹操如此,看刘备与孙坚的眼神,也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瞒下去的必要,罗孤淡然说道:“传国玉玺,的确在我的身上。方才连累你们被袁绍怀疑,也是对不住了。”

    “无妨,玉玺存放在总军师手里,也总比放在袁绍那样狼子野心之辈手里好过百倍。总军师,我还是信得过的。”孙坚坦然接受了玉玺在罗孤身上这一事实,话锋一转,又说道:“至于尚香……她是真心追随总军师,女大不中留,就拜托总军师照顾了。”

    诚然,孙尚香自那日被罗孤解救之后,对罗孤的仰慕之情就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之前夏未央的那番威胁,对于她来说反倒是一个机会。孙坚为子女计,自然乐意孙尚香找到一个好的归宿。而刘备则义正言辞地说道:“恕我冒昧……总军师,备人微言轻,但遇见玉玺一事,身为汉室宗亲,还是想要……”

    “我知道,玄德,我罗孤并非一心为国的汉臣,我也有自己的野心。不过,看在你刘玄德的面子上……”罗孤没有让刘备继续说下去,而是抢在他前面承诺道:“我向你保证,这颗玉玺,无论如何辗转,最终都会归于汉帝之手,我绝不久藏。”

    君子一诺,一生相守,罗孤难得诚恳如此,刘备也没有再多说的理由,只弯腰作揖,沉沉说道:“那备替汉室社稷……多谢总军师!”

    玉玺看似国之重器,在城门前的几位英雄眼中,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象征而已。既然玉玺一事已罢,周临便终于找到了机会,说道:“不过今日之后,几位想要如何在两派相争下生存?”

    周临的问一针见血,如今的天下诸侯除董卓是众矢之的外,都以袁绍袁术两兄弟为牛耳分庭抗礼。盟中盟刚刚得罪了袁绍,也不见得能看得上袁术,要在这样的夹缝中独自生存,的确是件难事。

    不过周临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若盟中盟不散,他们彼此扶持,不见得无法立足于乱世。如果说半日前,对盟中盟的存续与否,众人还有些犹豫的话,这些犹豫早就在袁绍走后烟消云散。于是孙坚率先说道:“两派相争?若是我们五人勠力同心,纵横南北,又有何惧?”

    曹操闻言亦是赞许地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已经一时意气上了这条贼船,又怎有下去的理由?联盟不破,算我曹孟德一个。”

    “备虽不才,愿尽绵薄之力,与诸位共平乱世,救黎明百姓于水火!”

    “呵,盟中盟是我起的,自然没有不奉陪之理。”

    “既然如此,我等五人,便就此永世为盟,无论狼烟烽火,无论权谋诡计,死生不相负!”周临说着像当初兄弟结义一般,将斩蛇剑高高举起。曹操心领神会,倚天剑附之而上,紧接着,刘备的双股剑、孙坚的古锭刀也一一与之相交。最后,罗孤将霸王戟乒得一声靠在四人的兵器,之上,说道:

    “永世为盟,死生不负。”

    “永世为盟,死生不负!”

    世间无不亡之国,无不掘之墓,亦无不破之盟。周临选择将联盟存续下去,说到底是在天下大势下做出的决定。他深深明白,与这几位枭雄打交道,不可能少得了阴谋险诈,他今日视他们为友,他日时过境迁,是否会刀兵相接,还尚未可知。

    盟中盟在洛阳城中整顿数日,见帝都已没有重建的可能,曹孙刘便依次率军离去。在告别了三位盟友后,开进洛阳城中的第十天,周临也与罗孤在夕阳之下,分道扬镳。

    洛阳城门前,衡天军与乱武军划路而列,似乎是约定好的一样,罗孤要走,周临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同样的,周临待在这里一日,罗孤也不愿意轻易回巴蜀。

    这几日是兄弟重逢以来难得的闲暇时光,救助百姓的工作尽管交给部下,周临与罗孤则时常并肩在洛阳城中散步。偶尔走到城外的河边,兄弟两人还会比试两手,虽然都是以周临惨败告终。等到夜深人静,两人就一起坐在山坡上仰望星空,有时天明才会归来。这几日里,周临和罗孤像是真的找回了乱武山时的回忆,没有明争暗斗,不用千里相隔,忘记时间,忘记一切。

    可洛阳终究不是久留之地,他们终究还是要分别。与周临罗孤两兄弟不同的是,衡天众与乱武尊者之间的私交只能用恶劣来形容了,看不见彼此,对他们两方来说都是好事。此时在万丈霞光之下,三位姐姐对周临千叮咛万嘱咐,才在罗孤的呼唤下回到阵列当中。最后,兄弟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开拔——”

    “回济北!”

    “回汉中!”

    “阿临!”

    就在周临转身的那一刻,他又听见了罗孤的一声呼唤,回过头来,只见兄长浅笑地望着自己,说道:“照顾好自己,可别染了风寒。”

    “你也一样!”周临亦是浅笑,转身背对罗孤的那一刻,却已然热泪盈眶。他或许早就清楚,兄弟两人自分别那日起,就再与同归之路。

    只有叹息,只有遗憾,却没有后悔。

    衡天军穿过树林,走在官道上,周临才心情渐好,甚至哼起了小曲。就在这时,身旁的储靖指着他座下马,说道:“大哥,你一直都没有现你的马缰扣下面,挂着什么东西么?”

    “嗯?”周临顺着储靖手指的方向望去,的确从自己的马缰扣下摸出一个锦囊来。锦囊里物件摸起来颇有些熟悉,周临不敢妄加推断,也不得不谨小慎微,只见他将锦囊悄然打开,八个玉雕的大字浮现眼前: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