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恐怖灵异 >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贰 >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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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在赵中平的不安中慢慢流失.

    越接近中午,他的手就越哆嗦的厉害,以至于接连三次,都没能把针扎进张老汉的血管里去。

    “老赵,忙了一早上,我看你还是先出去放松一下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还没等他在张老汉的呻吟里稳住心神,耳边就传来了萧桓平和厚重的声音。

    赵中平的老脸有些红了。他本还想挣扎着再说辩解一下,可最终还是在萧桓那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目光注视下,只是徒劳的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就扭身出了拥挤的小屋。

    外面的雪下的比早先越发的大了,空气中那种刺骨的寒冷也越发的渗人。

    可还没等浑身冒着虚汗的他把这个寒颤给打出来,一股比空气中的寒意更为刺骨渗人的凝滞,就又把他这次可怜的舒展给狠狠的压进了体内。

    一时间,他就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了。

    环顾四周,除了拥挤在身后的小屋门口,只管盯着小屋竖起耳朵等待着里面召唤,根本就无暇理他的张姓众人外,自己的本家,赵姓里还能活动的诸人都随在自己二叔赵老魁身后,站在对面的那排屋檐下,冷冷的,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的盯着自己。眼神里全是再也清楚不过的不屑和冰冷。

    而在自己的侧面不远处,也就是村口广场前的那根旗杆下,所有还能行动的王家人不分男女,也全都齐刷刷的聚在那里瞪着他。

    特别是王家那几个紧跟在王大仙身后的老头,喷火的目光更是给他带来了无穷的压力和紧张。

    赵中平不自觉的张大嘴,努力的喘息着,最后还是挣扎着把目光投向了他心中最为忌惮的那个人。

    可此时的王大仙却像是不知道他出来了似的,只管用他那双死灰色的怪眼盯着村外大雪纷飞的道路,根本就没扭头。

    赵中平的呼吸一下子就停住了。

    他那张原本还有些血色的老脸上,更是在这瞬间变成了一片惨白,原本还算健康的身体,也在这霎那像是打摆子一样明显的颤抖了起来。

    这下完了!

    他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好心闯大祸了。

    就在他眼前发昏,即将晕倒的前夕,前面的广场那里,忽然传来了王大仙那公鸭嗓的尖叫声:“来了来了,师公他老人家终于来了!”

    紧跟着,村口的旗杆下就响起了王家众人齐整的欢呼声和奔跑声。

    霎时间,整个古老的三家村除了王家人的欢呼声和奔跑声之外,就再也没了其它任何的声音。

    巨大的声响和扑面而来的噩耗在这一刻,彻底无情的将赵中平摇摇欲坠的身体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在最初的茫然和空白一闪而过后,赵中平忽然在一种极度异常的平静里重新掌握住了自己的身体和意志。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人和他有些空洞的目光也随着王家人的背影追了过去。

    可不是么!纷飞的大雪中,有些模糊的视线里,正有八个血红的身影抬着一顶朱红的轿子在飞速的向着王家那群人靠近。

    那鬼魅般的速度,狰狞可怖的面具,以及那一身嗜血怪兽般鲜红的颜色,可不就是自己和整个三家村的所有人打小就铭刻于心的那个恐怖传说么?

    难怪这多年来,人口并不是最多,素质也不是最高的王家人,却始终能在村子里,处处压着人口最多的张家和素质最高的自家人一头。

    原来传说竟是真的。

    原来二叔昨晚苦口婆心的劝说,暴跳如雷的责骂,竟然都是真的。

    原来我们三家村里,真的镇压着那种东西,而王家人,也真的和镇压那种东西的师公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可这件事,难道又是自己做错了吗?难道一心为众人着想的自己又错了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的结局?

    几乎是傻了一般站在村口的赵中平,呆呆看着那顶轿子前匍伏了一地的王家人,心里像是闪电般,快速转动着这些早已不能再给他带来任何冲击的紊乱念头。良久之后,这才像是梦游般的转过头,远远望向了身后另一边的自家族人。

    从那些人的脸上,他看不到任何记忆中的生动表情,现在他能看到的,只是一群会呼吸的雕像。

    他再扭头望向身后的来处,刚还挤满了人的小屋门口,此时已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有小屋前大片纷乱的脚印,才证明他之前的记忆并不是在做梦。

    雪很大,他出来只不过这么一小会功夫,身上融化的雪花汇成的雪水就已经顺着棉帽的边沿溜进了他的脖颈,被这意外的冰冷一激,他忽然间就觉得这世界他妈真是很荒谬。

    于是,他咧开此时已变得有些青灰的嘴唇,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一时间,他有些怪异的笑声几乎响彻了这小小的三家村。

    这突如其来的笑声,甚至让他面前不远处匍伏在地,正冲着那顶朱红轿子不知在说些什么的王大仙他们都齐齐停了下来,而把讶然的目光都朝他攒射了过来。

    “哈哈哈……”

    他继续旁若无人的笑着,明显有些癫狂的笑声很快就激怒了还匍伏在地的王家人和那些轿夫。

    透过笑出来的泪珠,他恍惚间看到两道红色的身影正在迅猛的向他这边扑来。

    他口中有些变调的狂笑还在继续着,可是眼中那两行浊泪,还是不争气的悄悄滚落了下来。

    就在这时,他隐约间听到那顶传说了很多年的轿子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有些暗哑的低语:“咦?回来!”

    就在他前一刻的笑声还在咽喉间继续滚动的霎那,他听到身后的远处,又响起了萧恒平和厚重的声音:“老赵,该回来继续扎针了。”

    这声音听上去很远,却清晰的就像这两天萧恒无数次在他耳边的低语。

    这声音一入耳,他口中的狂笑就在心头猛然的狂震下嘎然而止了。刚才极度失望和悲愤下,他光顾着自己的感受,却忘了萧桓的安危。

    难不成自家这次的倒霉,还要再扯上萧桓不成?

    不!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无论如何,就算是真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不能把人家萧桓陷在这丑陋的地方!

    醒过神的瞬间,他甚至都顾不上再去看王家人和那顶轿子那边的反应,转身就往小屋那里跑。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响起了一把清朗的声音:“大叔,请问……”

    声音入耳的瞬间,已经低头迈开脚步的他就听出来这声音的主人不是本村人。

    来到这里的既然不是本村人,声音又不像轿中人那么暗哑,那肯定就是刚来的那八个轿夫其中的一个。

    自己跟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他们现在就想动手了么?

    他在急怒关头,根本就没顾上再去忌讳什么,脚下加劲的同时,也发出了他这一生中为数不多的一次怒吼:“去死吧,别想拦住我!”

    怒吼出口后,他跑出去了几步。可身后却没有传来料想中的追击。这让他在一愣的瞬间,再度回想起了刚才的那半句话。

    大叔,这样的称呼似乎不会被那些轿夫用来称呼自己啊!

    脑海里转过这个疑问的同时,他脚下不由一缓,这才在无意间抬头的功夫,愕然发现就在他前面的不远处,王家的众人正簇拥着那顶轿子已经进了村,正在往里面的王家祠堂那里拐去。

    而人群中,那明显要比王家人高出半头的八个血红色身影也在人群中清晰可见。

    他们啥时候跑进村子里了?难道身后另有其他人?

    就在这两个疑问转过心头的同时,他的人已在不知不觉中转过了身。

    身后五六米处,纷飞的雪花中,一位衣衫单薄,身背肩包的高大年轻人正带着一脸微有些惊讶的神情站在村口。

    他的老脸不由又是一红,尽管心里急着要跑回去通知萧桓快走,可源自性格的良善却又促使着他勉强的停住了脚步:“年轻人,实在对不住,我刚才以为你是别人。这里马上就会变得很危险,你还是赶快离开吧,有多远走多远。我还有急事,对不住了。你快走吧,快点!”

    脚下一边往后退着,他一边尽着他最大的努力。

    最后,他在声音还没落地的时候,就急忙忙的转身向着小屋跑去了。

    “这里马上就会变得很危险?”

    望着面前的半老男人跌跌撞撞的往村里跑去,方羽嘴里低低重复着他这些话里的善意,从容迈开脚步跟进的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含意颇深的笑意。

    从远在五十多里外的荒山野岭中,发现那顶轿子里坐的竟然是个活人之后,心头疑云大起的方羽就远远跟着这顶颇为诡异的轿子,在大雪里跋涉了近两个小时之久。

    一路上他都在纳闷,为什么一个明明应该是迎神的阵仗,竟会被一个水准并不算高明的家伙拿来这么正大光明的显摆?

    而且还是用这么嚣张的方式来显摆。

    说实话,一个连自己并没有过多掩饰的灵神再三搜索都感应不到的家伙,原本是根本不值得方羽这么去留意的。

    可是那八个轿夫脸上带着的那些狰狞面具,也就是俗称的傩面,以及他们身上被帖上的那几张遁甲符却引起了方羽足够的好奇。

    因为这还是方羽自游历以来,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傩面。

    早先,远在方羽还没得到天心灯之时,他就已经在一些庙会的仪式和民间活动中,见过一些人带着类似的这种狰狞面具在进行一些仪式和活动。也从一些长者的口中和书籍的说明中,知晓了这些形形**的可怖面具还有个颇为别致的学名,傩面。

    据说,这些被称为傩面的面具,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位威力巨大的神魔,是远古时期的先民们膜拜和祭祀时的对象和象征。

    但是自从得到天心灯,特别是在随后得到老黑巫的巫门烙印之后,这些对普通人而言,基本上只具有观赏价值的傩面在方羽的认识里,却有了并不太一样的定义。

    因为在老黑巫留下的巫门烙印里,对于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傩面有着从制作、祭祀以及使用法门的配合和达到的效果等等诸多方面,都有着相当严格和细致的定义,远不是常人了解的那么简单。

    光有了狰狞可怖的面具,以及差不多类似的那些徒具观赏性的仪式,但是没有了真正相应的法门配合役使,傩面还能称为真正意义上的傩面么?

    这也是方羽虽然已在游历过程中,又在不少地方见过类似的面具,却始终对此心存好奇和遗憾的真正原因。

    但是现在,这真正意义上的傩面,方羽却在这大雪纷飞的荒山野岭中,从一个明显水准不算太高,而且还很难定义修行宗派的轿中人的轿夫身上看到了。

    所以难免起了一定程度的好奇。因为这些东西,即便是方羽,也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

    要不是现在的方羽除了好奇之外,还对眼下那位轿中人明显有些霸道和阴损的役使方式有些腹诽的话,以方羽原本的脾性,说不定就会直接出声攀交,而不是这样远远跟着了。

    要知道,这种程度的狂奔,即便是有了傩面和役使法门的配合,有了遁甲符的加持,但是时间长了,依然会给那八名轿夫的身体留下相当程度的伤害。

    当然,方羽现在跟着他们,并不是因为这个认识,而想对轿中人有什么不利的举动,也并不全是因为之前的好奇。

    眼下,这顶轿子在这般的风雪天气下这样急匆匆的赶路,而且摆出这么显摆的阵仗,显然并不是留给轿中人自己看的,肯定是要去有人的地方举行什么仪式和活动。

    而刚从那种奇异境地中醒来的方羽,也正好需要到有人的地方,打听一下自己究竟是到了那里的地界,并且稍作梳洗和休整。

    所以方羽才会远远跟在他们身后,花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跑了足足有五十多里的崎岖山路,来到了这座群山环抱中的小山村。

    原本按方羽想法,等轿子达到目的地后,如果只是参加或举行常见的那类祭祀活动或是仪式的话,他就准备在稍作修整后悄悄的离开,并不打算和轿中人做什么进一步的接触。

    可是没想到,刚刚来到这座被群山环抱的小村附近,方羽就接二连三的发现了更多引起他好奇的物事。

    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眼前这座山村的格局。

    这是一座和他平时所见的那些北方的山村有着明显区别的村落,尽管猛看上去,它的占地范围也不算小,可是围绕着一个颇大的空地,明显呈现出圆弧形的三处相对密集的建筑,却在入目的瞬间,就带给了方羽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

    在这个颇大的圆形空地外,只有三个大致呈三角形的区域有人住,而其余的地方,填充的都是一排排相当密集的树木。

    现在是原本是枝叶凋零的冬季,但那些拥挤到一起的苍黄松柏间,却还能隐约看到斑驳的绿色在晃动。

    就是这些密集的树干和枝叶,将这村子连成了一体,但是在方羽的感觉中,也同样是这些茂密的树木,隐约间成了从内部割裂这所小村落整体感觉的天然界墙。

    除了这点显得古怪之外,第一眼看上去就显得特别的,是村子中央那一根高达三丈左右,约有碗口粗细的黑色旗杆。

    通体黑色的旗杆顶上,有一面黑色为底,蓝色滚边的三角旗,上绣着三个碗大的金色大字,三家村。

    足有两米多长的黑色三角旗在眼下这种大雪纷飞,白茫茫一片的天气里,尽管有气无力的耷拉在那里,可猛一看上,还是显得非常扎眼。

    方羽也算是走过不少地方了,可还真没在那个山村里,看到过这么扎眼特别的旗帜。

    就在原本一直都远远隐在风雪中的他琢磨着小村别样的格局,并且同时也饶有兴趣的看着村内几拨人截然不同的各种行为和神态时,村口奔出的那半百老人发出的突兀笑声,以及随后的一系列变化,又让他再次发现了另一个足以让他侧目的惊奇。

    就在那两个轿夫猛扑向那半百老人的霎那,在常人根本无法感应到层面,那一记远远从村内倏然而至,直冲轿中人的强悍气机,以及随后轿中人还算精巧的悍然应对,都让方羽在忽然之间,对自己面前的这座小山村有了相当浓厚的兴趣。

    这座小小的冷僻山村内,除了有连他都定义不了修行宗派的轿中人之外,竟还有水准到了如此地步的巫门方家!

    加上刚才那半百老人这番饱含善意的仓促劝告,再想想之前村内那明显分为三个群落的人们奇怪的反应,方羽在脚步从容踏进村口的瞬间,心里就已对此行相当程度的准备。

    因为此刻,他清楚的感应到了那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机,无声无息向自己袭来的痕迹。

    他脸上那一抹含意莫名的笑意,此时也变得越发浅淡和飘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