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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几天没在家，一堂两厢的破旧土屋就变成青瓦白墙四合大院了！真厉害！安宁目瞪口呆，进院来左顾右盼好一阵子，看得合不拢嘴。小枣还以为到了陌生处，哼哼唧唧的，老半天不敢下地，非要安宁抱它。瞧见闺‘女’回来，李安氏赶忙小跑迎出，笑得嘴脸歪斜、面目全非了简直：“可算回来了！我的小祖宗、小姑‘奶’‘奶’诶！托您的福，快看看咱家这新宅院，阔不阔气呀？哼，赵家那伙穷酸鬼啊，今后别想进咱的‘门’！……”
“这都是寒飑人盖的？”安宁心想赵二货今后有的受了。
“可不咋的？”李安氏跳着两脚拍巴掌，说话的腔调像唱歌：“寒飑活菩萨们盖房又好又快，‘弄’完还留了恁许多金银、粮用、绸缎，哎呀呀，我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生了你这么个赚钱货！”
安宁皱皱一字眉：“咋又成赚钱货了。”
“……唉，以前是娘错怪你了。光知道顾着你哥，结果你哥死不争气。真是……”
“对了，哥呢？”
“上城去了。嚼些啥‘死也不住寒贼盖的房’。你看看！恁死心眼！……不提你哥了，糟心！你咋样？这趟出远‘门’。跟他。”
“啥咋样？”
李安氏轻轻一掐她左胳膊：“哎呦！我的呆祖‘奶’‘奶’！你们出去玩就没发生点儿啥？”
“……啥也没呀……”安宁一开始没领会‘精’神，话方脱口突然大彻大悟，小脸蛋儿霎时间“烘”的一下烧将起来：“娘！你瞎说啥呀瞎说！我跟他只是朋友啊！有空没闲的干嘛往那种事上胡扯，羞死人啦！”
“呦呦呦！脸都红了还说没有！”李安氏一副“我个过来人能被你给‘蒙’了？”的表情。
“真的没有！”安宁又急又气哭笑不得。
“唬谁呢？怪物打架那天，你是不是当着全村乡亲的面抱他了？”
“……可那是……”
“他呢？抱过你没有？”
“……”
瞅瞅！瞅瞅！肯定抱过你嘛！李安氏一看她的脸就晓得了：“我就说吧？唬啊，接着唬我。是个人都知道‘七年男‘女’不共食’、‘男‘女’授受不亲’，偏偏你不知道？那怪物前前后后送你这么多东西，有车子有房子，有金子有银子，他到底啥个想法，你当真搞不明白？你俩都搂搂抱抱了还说没那事儿、没那个意思？乡亲们都瞧在眼里，你不信出去问问大伙，谁人不跟娘一样想法？”
“……喜……喜欢也没我的事。”安宁撅嘴。
“你不稀罕他？”
“娘，他是个怪物啊！那么大个儿，还那么吓人！”
“你真不稀罕他？”
“……不！”
安宁吐出这个字时，不知怎的心跳得极快，脸上也更烧了。
李安氏恼得掐她‘肉’捣她头：“你呀！死榆木疙瘩脑瓜！‘男追‘女’一堵墙’就说你的！算了，娘管你喜不喜欢呢。反正人家是寒飑国的权贵大老爷，开恩赏给咱家这么多好处，娘可不兴你怠慢了人家！”
安宁气儿不打一处来：“……娘，您这是要卖我么？”
“啥叫‘卖’你！……咱们李家好容易才出了你这么个攀龙附凤的赚钱玩意儿，就指望你带着咱全家吃香喝辣哩，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
“卖就卖呗，找啥借口！”安宁愈加恼气。
李安氏上了火：“你个狼心狗肺的！你爹去得早，是娘自个儿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长这么大，含辛茹苦恁些年，咋熬过来的你晓得不？你吃我、用我、‘花’我那么多，还不兴我问你讨点儿辛苦钱了？咋忒不懂事忒不孝顺！”
“……”安宁没法反驳。
“而且你俩那关系，全屯子谁没看见？谁不是心知肚明？闺‘女’，娘可是过来人，像你们俩‘混’到这一步，早就没事也当有事了！要是你跟他最后没成，那你可就变了遭人玩剩下的扔货，哪还有脸再出去见人？连着我跟你哥也没脸见人！邻屯张家有个姑娘就是，那模样、人才胜你十倍，被龙都来的一位公子‘混’腻味扔了，生下个没爹的野种，嫁又嫁不出去，全村戳脊梁骨，最后年纪轻轻、抱着娃儿挑了水井。你想变成她是不？”
受了李安氏这一通数落，安宁表面上倔强依旧，心里还是颇害怕的。就是哦，万一怪物对我真是那个意思可咋办？……虽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是嫁个怪物也太……那啥了吧？他恁么大块头，比牛马还高，谁受得了呀！再说了，他连人都不是，我能给他生下个啥？骡子？
安宁越想越凌‘乱’，越想越害臊，再没听见李安氏的数落。就在这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敲之声——
“请进！”李安氏随口一叫。
孛启推‘门’进院，恭立揖曰：“李夫人好，李小姐好。”
“……哎呦，孛大人太客气了！”李安氏顿时受宠若惊：“快请进屋来……”
孛启再揖：“谢夫人。入坐就免了，是我家大人有话对小姐说。”
—— 哎呦呦！！！难道是？！难不成？！要提亲了么？！李安氏禁不住心头万树‘花’怒放、‘花’树梢头喜鹊‘浪’—— “快请大人进来吧！要我回避么？”
孛启又揖：“烦请李夫人暂避。”
李安氏入屋。扎武入院。寒飑工兵煞是聪明，故意将李家院‘门’修得异常高大，扎武稍稍低头即可通过，兼满足了李安氏的暴发户心态，一箭两只大老雕，十分妥当。
屋内的李安氏扒‘门’偷听偷乐，只等扎武或者孛启说出提亲之类话来。没老妈那么傻，安宁与扎武相处既久，虽言语不通，单凭神态、举止亦可相互猜透五六分了；此刻一望见扎武的面，安宁臆间便陡生一股紧张，仿佛什么承受不住的变故旋即将至，堵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扎武说了句什么。孛启犹豫一下，如实翻译道：
“我要走了。”
安宁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孛启不清楚自己看没看错，只觉得她尖尖的嘴角仿佛微微动了动，明亮的眼睛好像眨了眨。
一分钟过去了。
“上面命令我净身回国。今晚就走。”
安宁咬了咬嘴‘唇’。怀里的小枣被她抱疼了，“汪呜呜”一阵抱怨。
“寒飑的空气很差。炽霰人，在寒飑活不过一年。”
安宁的眉‘毛’耷拉下来。她开始不住地咬嘴‘唇’，像有千言万语要往肚里咽；她的眼睛开始闪光，湿漉漉的光，直至她不愿再看他们、将视线压到地上去。她在发抖吗？孛启不敢肯定。
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孛启的折磨。
“再见。”
孛启一愣。
这……这就完了？
扎武徐徐转身，走出了院子。
孛启忍看安宁钉在原地，隐约颤抖，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双眼却始终睁得大大的，强撑着一般，一声未出。孛启受不了了，他匆匆道个别，扭头冲出李家宅院、飞也似地追赶上扎武：“带她走吧殿下！您为什么……”
“带她走是害她！”
“您已经害了她啊！”孛启几乎忘了自己面前是谁：“干脆害人害到底呗！”
“难道要让她死在我面前？要我眼看着她死？”
“可是！……”
“我会请韦先生想办法，让炽霰人能在寒飑定居。那一天到来之前，安宁就‘交’给你了。”
“……”
我怕的不就是这个么！
扎武越走越快，渐渐远超炽霰人脚力，连身为冷民的孛启也追不上他了。崃峔屯的乡亲们只见他俩一前一后、疾风似地穿过村庄，速度快得瞅都瞅不清，无不莫名其妙，想跟去瞧究竟却没那个神行法，只得坐视他俩奔出村口、绝尘奔向津‘门’镇与县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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