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红杏乱春光 > 第61章 我就问你服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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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离一提到君浩南,声音就莫名有些发紧。

    她四下看了看,低声回道:“自沈氏离开君府后,浩南公子也收敛了许多,据说前几日还亲自上门,向长笑小姐道歉赔礼来着!”

    顿了片刻,阿离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小姐,那浩南公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好像半点儿也不记得当日受伤的事情了!”

    君红杏不在意的说道:“今时今日,他非嫡,我非庶!若我是他,就算记得,也会假装不记得……”

    她正与阿离一面说话一面游园,秦姨娘忽然从旁边笑吟吟走了过来:“哟!红杏小姐身子大好啦?”

    君红杏含笑道:“秦姨娘这些日子送了那么多滋补药材过来,红杏再不好,可就对不起秦姨娘你一番苦心了!”

    说完,对秦姨娘轻轻福了福。

    秦姨娘急忙伸手将她扶住,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道:“使不得使不得!你现在是君家家主,若还给我一个姨娘行礼,岂不是乱了尊卑秩序么?”

    红杏便也没有继续行礼,起身问道:“秦姨娘,这些天,你可有替我去看过长喜姐姐?”

    “看过看过!红杏小姐你交代的事情,我哪敢不照办呀?”

    秦姨娘十分自然的搀过她的手肘,一面扶着她慢慢往前面走,一面叹道:“哎,长喜小姐以前是多么千伶百俐的一个人儿呀,这才去百美园三个多月,性情一下子就变得阴郁沉闷起来了……,虽然不是我的孩子,可我看着也着实心酸得紧!”

    君红杏道:“秦姨娘,你以后多关照她们一点儿!”

    “是是!”秦姨娘恭敬道:“按照你的吩咐,已经将映月小姐原先那份儿嫡女月例,分拨给了长喜小姐,也吩咐过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丫鬟家奴,他们谁也不敢在长喜小姐面前提到百美园和枭城主!”

    君红杏满意的嗯了一声,客气道:“秦姨娘,我虽为家主,可到底年纪小,以后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还要请你多多费心操持才行!”

    秦姨娘忙笑道:“红杏小姐放心,我秦姨娘也是一个知道好歹的人,定会竭尽所能将君府上下打点得妥妥帖帖的!”

    君红杏便没有再说话,在秦姨娘的陪同下,慢慢散步,听她说一些府里府外的趣事儿。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晚上。

    秦姨娘按照她的意思,在正前院儿准备了五桌酒菜,将君如海等宗伯族亲和都请了过来。

    君红杏在阿离和轻衣的陪同下来到前院儿的时候,院子里面已经满当当站满了人。

    除了他们本院的秦姨娘,尤姨娘母女,君映月君浩南兄妹之外。君如海等人竟也都是带着家眷子女前来赴宴。

    秦姨娘看见君红杏进来,连忙上前,有些焦急的解释说道:“红杏小姐,我也没想到各府的嫡女庶女会不请自来,这,这可如何是好?五桌酒菜明显不够呀!”

    君红杏往场中看了一眼,然后将目光看向湖泊旁边的花厅道:“在那里准备两座吧!把各位嫡小姐庶小姐都请到那边入席,免得男女混坐,乱了规矩!”

    “是是!我这就下去安排!”

    秦姨娘答应着,带着丫鬟春兰冬梅下去忙乎准备去了。

    临走之前,她将包括君映月君长喜君长笑等嫡女庶女全部带往十余丈远之外的花厅歇息。

    院子里面,便只剩下了君如海,君满堂。君莫畴,君在望,君知秋五位族伯,和他们身后的众位嫡公子庶公子,放眼看去,竟也还有不下三十四人!

    他们都是昂藏男儿,此时却都带着恭敬之色,望着她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家主。

    君红杏环视了一下在场众人,含笑道:“诸位族伯,我君红杏当日坐上家主之位时,曾经说过要一一上门拜访你们!可惜我这身体不争气,一拖再拖,便拖到了现在!”

    君如海连忙上前。拱手道:“家主言重了!家主为救锦公子而深受重伤这事儿,已经传遍了整个平阳城,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咱们君家与长安南宫家族关系匪浅呢!”

    君红杏神色微动:“传遍了平阳城?”

    “可不是嘛!”

    君如海道:“咱们君氏一族,正枝儿就有咱们这六房!若算上旁支侧系,则有十六房之多,全部算在一起,咱们君氏一族也是数百人的大族!”

    他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可是这百十年来,咱们君氏一族始终比不过平阳首富裴万千的裴氏一族,也比不上颇有声望的华将军为首的华氏一族……,不过现在好了,全平阳城都知道你与锦公子之间情深意重,咱们君家在平阳城的地位。很快就能赶超裴氏一族与华氏一族了!”

    他这番话说完,场中几位族伯皆是连连点头称是。

    君红杏在家主席位上坐下,淡淡的声音里,有着一些与她年龄不相符的严厉:“裴氏一族强大,是因为他族中儿郎眼光独到有经商之才;华氏一族强大,是因为他族中有像华将军这样文武兼济的不二将才!可咱们君氏一族有什么?”

    她清寒的目光从场中一众嫡子庶子身上扫过,语气更是冷了三分:“咱们君氏一族的儿郎,除了架笼遛鸟,敷粉熏香,除了眠花卧柳,豢养娈童,除了沉迷散饮酒,你说说,你们还会什么?”

    她清清冷冷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是令在场众人都露出了羞惭之色。

    在场的各房嫡子庶子,年纪都与君红杏相差不了多少。

    他们前些日子听说君啸霖将家主之位传给了一个十五岁的支族庶女,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极不服气的!

    他们觉得君啸霖真是糊涂了,那家主之位就算要传,于情于理也应该传给君浩南,毕竟君浩南才是他们这正房的嫡子!

    退一万步说,就算君浩南行为荒唐残暴成性,不能做君家家主,那也可以考虑考虑他们这几房的嫡子呀!

    满堂君氏儿郎,难道就不能找出一个适合做家主之位的人?

    他们就是揣着这样的不服,今夜前来,就是要看一眼这君红杏到底长了怎样的三头六臂。

    刚才看见君红杏走进来的时候,他们还在低声窃笑,还在暗地里评论她的姿色长相,心里却根本没有将她当回事儿!

    直到这时候,君红杏神色冷冽的说出这样一番话,他们才微微觉得面上有些发热,几乎无人敢直视她那双明明很清澈,实际上却暗藏锋芒的眼睛!

    一时之间,场中无人敢上前回话。

    君红杏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目光愈加冷了些,语气里面也多了些微不可查的威严:“自进了这君府,我的耳边总是会听到有人说:你身为君家的女儿,享受了家族的庇荫和照顾,自然就应该为家族做出牺牲和奉献,所以,我们将你送给谁谁谁,完全是为了家族利益,你不能怨我们,更不应该恨我们……”

    她这话一出,君如海和君满堂等几位宗伯顿觉如芒在背。

    因为,他们都曾经将府中的庶女拿出来送人,送过枭城主,送过华将军也送过裴万千……

    这本来是家族延续了数十年的惯用手段。

    为了家族利益,这样的手段原本无可厚非!

    可此时,听君红杏这话,他们竟是莫名其的对那几位送出去的庶女生出了些许愧疚之意。

    他们惶惶不安,君红杏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们这五位族伯的身上。

    她的目光,一直都在他们身后那一众嫡公子和庶公子身上。

    她冷嗤一声,语气愈发冷厉起来:“我想问问你们这些君氏儿郎,君家女儿为了家族做出种种牺牲,换回来的利益,就是为了养活你们这帮油头粉面,无品无德的纨绔子弟吗?”

    君浩南也在这一众嫡子庶子当中。

    他左右看了看,见众人都被训得抬不起头,便上前两步,对君红杏躬身行礼道:“家主教训得极是!咱们君氏儿郎,比君氏女儿享受了更多的家族照顾,理应奋发图强,让家族壮大起来。如此一来,咱们也就不用将姐姐妹妹送给别人玩弄了……,家主大人,我说得可对?”

    他的话虽然竭力往君红杏的中心意思上靠拢,可是他身上那种深入骨髓的轻浮与荒诞,依旧让君红杏微微蹙起了秀眉。

    她淡淡一笑,问道:“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奋发图强壮大家族?”

    “这……”

    一句话,便将君浩南给难住了。

    他这这这的这了半天,始终不能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君红杏站起身,冷硬的声音说道:“既然我君红杏现在是君家家主,我便趁着今日大家都在这里,宣布几条君家新家规!”

    众人连忙垂首恭听。

    她朗声道:“第一。族中儿郎一律不准敷粉熏香;第二,族中儿郎一律不准狎妓和豢养娈童;第三,族中儿郎一律不准碰那散饮酒!这三个不准,你们可有异议?”

    嫡公子和庶公子当中,有人低声嘀咕道:“咱们若不敷粉熏香,出去是会被城中的名士公子们笑话的……”

    “对呀,还不准咱们狎妓玩乐,那咱们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最要命的是那散饮酒!我现在已经习惯了每天要喝两盅散饮酒,一天不喝我就呵欠连天浑身不自在!”

    “对对,我也离不开散饮酒!家主让咱们断了散饮酒,这不是要咱们的命吗?”

    “……”

    君红杏将这些不满的议论声都听在了耳里,清丽的脸颊上露出一丝冷狠的浅笑:“怎么?对本家主的这三条家规不服?”

    一位面容阴柔的君氏儿郎大着胆子上前,恭声道:“回家主,咱们不是不服,而是做不到呀!”

    另外一个粉面嫩腮的君氏儿郎也上前附和道:“对呀,家主你让咱们断了那散饮酒,等于是要了咱们的命呀!”

    君红杏冷笑道:“我不会要你们的命!能令你们上瘾,能令你们欲罢不能的散饮酒才会要你们的命!”

    顿了顿,她语气似平和了一些:“我也不勉强你们,你们若做不到的话,可以自动请求剔除祖籍……”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面容阴柔的君氏儿郎已经带头跪了下去:“家主息怒!我君玉文一定敬遵家主之意,不敷粉熏香,不狎妓不养娈童,以后更不会碰那散饮酒,只求家主不要将我剔除祖籍!”

    他这一跪。满场的庶公子嫡公子都跪了下去。

    就连君浩南也在迟疑片刻之后,撩袍跪在了她的脚前。

    君红杏道:“记住你们今日的承诺!他日若本家主发现你们阳奉阴违,可就别怪本家主不留情面了!”

    众人急忙齐声应诺道:“是!家主训诫教诲,我等一定铭记在心!”

    君红杏虽然容貌稚嫩,可她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个看似无意的语气起伏,无不透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之感!

    这样强大凌厉的气场,就连君如海君满堂等族伯也心生敬畏与折服,当下一起拱手应道:“家主训诫教诲,我等一定铭记在心!”

    君红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咱们君氏一族的强盛,就从东西南北那四座官井开始吧!”

    君如海有些不解的说道:“家主,那四座官井恐怕没什么赚头吧?”

    君红杏看他一眼道:“大伯父何出此言?”

    君如海道:“城中稍有些名望的家族,他们都在自家的府邸中挖了饮水井,,咱们就算安排了人力物力将井水送到他们的府门口,他们也是不会用的……”

    君红杏唇角微挑,毫不在意的说道:“风调雨顺的时候他们自然是不会用官井中的水,可是大旱来临,他们只怕想用还用不上呢!”

    她记得很清楚,今年这场大旱将会长达将近一年的时间。

    往年雨水节之后,天气回暖雨水增多,后面的春分,清明,谷雨都应该有绵绵春雨滋润万物才是。

    然而今年境况却大不相同。

    自那场倒春寒之后,老天将不会再降一颗雨。

    她自然不会告诉君如海。两个月后,旱情将会初现,城中各处水源将会枯竭,唯有那四口官井还能出些水,却也将被卖到极高极高的天价……

    她收回心神,见君如海等人一脸茫然,便也懒得解释,语气有些强硬的说道:“你们无须多问,一切照我的意思行事便是!”

    君如海连忙拱手道:“关于那官井,还请家主明示!”

    君红杏道:“你们找些人,将那四口官井里面的泥沙淘出来,如果能够往下面深挖数丈便是再好不过了!”

    君如海道:“是!回头我便安排人手淘井挖井!”

    此时,秦姨娘也已经在湖泊旁边的花厅内另外搭了两座,安排那些嫡女庶女入席准备开宴了。

    她走到君红杏的身边,十分殷勤的将一盏白乎乎的浆液递到她的面前,含笑说道:“红杏小姐身子才刚刚好利索便这般劳神费心的,定是累了吧?来,润润嗓子!”

    君红杏伸手接过,刚刚递到唇边,便闻到一股异样的腥味儿。

    她眉梢一拧:“这是什么?”

    秦姨娘含笑回道:“人乳呀!这东西可滋补着呢……”

    话没说完,君红杏已经一脸嫌恶的将手中人乳当一声顿在了面前桌子上:“秦姨娘,你怎么给我喝这个?”

    秦姨娘有些无辜的看了看她:“这是好东西呀!沈氏以前在的时候,从外面花大价钱请了一批乳娘进府……”

    君红杏摆摆手,硬声道:“把她们遣散了吧!以后这府里也没人会喝这么奇怪的东西!”

    秦姨娘连忙称是,叫人将那一杯东西撤了下去。

    不多时,酒菜陆续上桌。晚饭开始了。

    君红杏与君如海君满堂等人一桌,君浩南等人以嫡庶之别分坐其它四桌。

    君红杏刚刚入席没多久,秦姨娘便从花厅那边过来,附耳低语道:“红杏小姐,那边的嫡小姐庶小姐都想请你过去一趟呢……,我看她们都是有备而来,你还是过去陪陪她们吧!”

    君红杏往花厅那边看去。

    只见灯影之下,一群花枝招展的龄姐妹正对着她这边张望。

    她目力极好,只一眼便看见君长喜和君长笑君长乐三姐妹也在其中。

    她有点担心这群姐妹说话不知道轻重,会戳到君长喜的痛处,当下便也不迟疑,跟着秦姨娘就往花厅这边走来。

    她还没走近,十多位嫡小姐庶小姐就围拢了上来:“红杏妹妹。这支玲珑点翠镶珠金簪送给你……”

    “红杏妹妹,看看我送给你的这块羊脂美玉……”

    “红杏妹妹,这颗深海夜明珠还请你一定要收下……”

    君红杏被她们围得走不动道,只得停下脚步叹息一声道:“诸位姐姐妹妹,你们的心思我都清楚,请你们放心,我君红杏绝对不会将她们当个物件一样送来送去……”

    她这话一出,厅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片刻后,有人压抑着欢喜,颤声问道:“真的吗?红杏妹妹不会将我们送出去?”

    君红杏点了点头:“我发誓!只要我君红杏还在这家主之位上,便永远都不会用你们来换取利益!”

    得了她的承诺,众小姐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们将精心准备的各色礼物交给君红杏身边的阿离和轻衣保管,然后拥着君红杏入席。

    她们口里红杏妹妹长,红杏妹妹短的叫个不停,不管这里面有几分真情实意,总之,这样的场面还真是有几分姐妹情深其乐融融的味道。

    君红杏在君长喜和君长笑中间的席位上坐下,一抬眼,看见君映月坐在几个庶女中间,正目光直直的盯着她。

    君红杏看不清她的表情,因为她的身后正好悬挂着一盏红灯笼,灯笼迷离的光线将她脸上的神色晕染得模糊晦暗,让人猜不透她此时的情绪。

    不过,今时今日的君红杏也并不会在意君映月的情绪。

    她端起面前酒酿浅饮了一口,漫不经心问道:“映月姐姐,听说你最近正在苦练骑术?”

    君映月微微欠身。恭顺回道:“让红杏妹妹笑话了!我炼了十来日,现在连马背都还爬不上!”

    她身边一个庶女掩唇笑道:“映月姐姐,你一个千娇百媚的闺中小姐,干嘛要学那胡人之术呀?嘻嘻,听说你还学着胡人吃生肉?”

    “天哪,映月你现在吃生肉?啧啧,好恶心呀!”

    “是呀,想想都觉得好恶心,这世上,应该只有野兽和畜生才吃生肉吧?”

    “……”

    君映月被众位姐妹议论讥嘲,也不生气,只站直了身体,语气坚决的说道:“我学习胡人之术。是因为我爱上了一个胡族儿郎!我已经决定,这一生都要追随于他,只要能常伴他的左右,为奴为婢,为妻为妾我都不会在乎……”

    君红杏正小口饮酒,听见她这句话,差点便呛了出来。

    她轻咳两声,惊讶的问道:“你真的爱上他了?”

    君映月点了点头,语气居然有些甜蜜的意味:“爱上了!只要他愿意,我随时可以跟他离开平阳,前往塞外!”

    君红杏愕然。

    她没想到,前一世她走过的路,君映月居然也要走一遍。

    她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悲哀。

    她涩然一笑,淡声道:“映月姐姐你可得想好了,他可是这世间最冷血最无情的男人!”

    君映月对她这样的评价大感意外,闻言不由得怔了一下。

    片刻后,她坚定的回答说道:“多谢红杏妹妹提醒,我想好了,就算没名没分,我也要跟在他的身边!”

    君红杏无语苦笑。

    她静默片刻,又静默片刻后,蓦然觉得一切都兴味索然,遂站起身,离席而去。

    这一夜,她的房间里面燃着安神香,却依旧还是失眠了。

    她心绪浮乱,在榻上辗转反侧了很长时间依旧不能成眠,干脆披衣起身,将七弦琴上面盖着的绸布轻轻捻开。

    今夜她并没有抚琴的心情。

    不过,心里这烦乱的情绪,大概也只有靠琴声才能够平复下来了!

    她纤秀的手指从琴弦上面轻轻抹过,悠扬的琴声便能随着夜色飘散了开去。

    她本是随手而弹,琴声并未走心。

    不曾想片刻之后,竟有空灵的洞箫声自远处响起。

    那洞箫声与她的琴声互相呼应,如思如慕,如泣如诉,如丝缕般袅袅不绝。

    这大半夜的,竟有人与她一样夜不能寐,要靠着琴声或箫声来平复心绪?

    她心下一惊。猛然将琴声全部压了下去。

    那箫声失去了琴音的陪伴,呜呜咽咽一声长音之后,也渐渐消匿在夜色之中。

    青灰色的天幕上,一钩残月惨惨淡淡的挂在那里,清寂,荒凉。

    君红杏心神一动,脑海中莫名就想到,刚才那吹箫之人,此时应该也如她这般,正望着天际残月怅然失神……

    翌日。

    天气晴好,日光灼灼。

    君红杏去衙门看了君啸霖。

    她现在虽然还不能放他出来,可是说到底,他也是她君红杏的‘伯父’。她实在不忍心他在牢里面受苦。

    她给他带了不少吃穿之物,又花了大把银钱上下打点,尽量让他在里面好过一点儿。

    君啸霖见她如此孝顺,早就激动得热泪盈泪,拉着她的手说道:“红杏呀,你真是为父的好女儿!为父真后悔这十五年都没有去清河镇看你们母女……”

    她神色平和,含笑说道:“伯父,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你先在里面委屈一段时间,过些时日,我再接你出去!”

    “好好,为父等你,为父知道你一定会想办法救为父从这里出去的!”

    君啸霖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君红杏今日心情也还不错,极有耐心的听他说了一大堆有用的没用的废话之后,还让阿离去飘香楼买了酒菜和一壶梨花白回来。

    父女两个在光线昏暗气味难闻的牢房里面慢饮小酌,几杯甘冽的梨花白下喉,君啸霖更是满足得眼泪花花都滚出来了:“红杏呀,为父今天好开心……,你以后有时间了,可不可以多来陪陪我?”

    君红杏将一方锦帕递给他道:“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淌眼泪?快擦擦吧!”

    君啸霖小心的捏着那锦帕,固执的继续问道:“红杏,你会经常来看我,来陪我的,对不对?”

    她点了点头,声音莫名有些黯哑发紧:“嗯!我得空了便会来看你!”

    “好好,不愧是为父的好女儿!”

    君啸霖更加高兴,哈哈笑着,那浑浊的眼泪却是流得更加欢畅。

    他将那方锦帕小心的叠了叠,放进贴身的衣袋中,然后扯过袖子擦了擦眼泪,叹道:“哎,亏了为父以前那么疼爱映月和浩南,为父在这里关了这么久,他们一次也没来看过为父……”

    君红杏往他那湿润了一团的袖袍看了一眼,心里也是酸涩得紧。

    又陪他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走出了牢房。

    回到君府的时候,午时已经过了。

    秦姨娘听说她回来,眉开眼笑的上前道:“红杏呀,你可算回来了!”

    君红杏见她笑得眼角的细纹都出来,便也含笑问道:“有什么事儿吗?”

    秦姨娘笑着将一张做工十分精美的烫金印花帖子递给她道:“这是锦公子差人送来的!说是要接你去游湖赏景呢!”

    锦公子?

    君红杏想起昨夜那与她琴箫和鸣之人,脸颊便情不自禁的红了红。

    她接过帖子看了看。

    帖子上面的字迹势清逸,却又不失苍劲之力,一看便是行家手。

    她虽然没有见过南宫锦的迹,可人们都说字如其人,大约也只有这样的字才配得上他的超凡风姿!

    秦姨娘见她看着帖子不说话,一张小脸却是越来越红,知她情丝已动,不由得笑道:“红杏小姐,你快别耽搁了!锦公子差来的人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了,你快梳洗梳洗,随他去吧!”

    君红杏这才将思绪从帖子上面收回:“他还派了人来接我?”

    “嗯,接你的马车早早就到了!”秦姨娘催促道:“红杏小姐,你动作快点儿,别让锦公子等久了……”

    君红杏也有三四日没有见到南宫锦了。

    他定是从昨夜的琴声中听出了她的彷徨苦闷,所以今儿才会派人接她前去游湖赏景,宽解心怀!

    这样想着,君红杏更觉一颗心噗噗乱跳,竟是有些急切的想要马上见到他了!

    在秦姨娘的张罗下,君红杏很快便换好了裙裳,头发和妆容也细致的妆点过,这才带着阿离来到了府外那辆豪华的马车旁。

    一位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见她出来,忙上前见礼道:“红杏小姐,在下姓鲁名能,是鲁达的兄弟,同在锦公子身边做护卫!锦公子特命在下前来接你!”

    君红杏见他是鲁达的兄弟。又是锦公子身边的护卫,便含笑颔首道:“我们走吧!”

    “是!”鲁能过来几步,殷勤的替她搭凳掀帘:“红杏小姐,请!”

    “多谢!”君红杏上车之后,阿离紧随其后也要上去。

    鲁能却伸手一拦,呵呵笑道:“这位姑娘,锦公子约红杏小姐游湖赏景,你跟着去会不会太碍事儿呀?”

    阿离的脚步便停了下来,征询的目光看向她家小姐。

    君红杏对她笑了笑:“上来吧!你不是最喜欢游玩赏景吗?快上来,别听他瞎说!”

    阿离歪着脑袋想了想,懂事的往后面退了一步,含笑说道:“算了!我就不打扰小姐你和锦公子的雅兴了!”

    说完,还俏皮的对她挥了挥手:“小姐快去吧,锦公子只怕已经等得着急了!”

    君红杏见她执意不肯同去,便也不再勉强,放下车帘道:“鲁能,咱们走吧!”

    “是!”

    鲁能在外面答应了一声,马鞭一甩,架着马车便驶离了君府。

    阿离看着小姐的马车远去,脸上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意。

    她以前还觉得小姐和锦公子之间有着云泥之别,还觉得他们两人要在一起,除非日月逆转,山河倒流。

    可是这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小姐与锦公子之间的关系就已经日渐亲昵起来了!

    想一想,还真的为小姐感到开心呢!  ⑧☆miào⑧☆bi(.*)gé⑧☆.$.

    她目送着马车远去,直到不见了踪影。这才转身进了君府。

    三个时辰后,暮色渐起,夜色四合。

    陈七驾着马车在君府门前停了下来:“锦公子,到了!”

    南宫锦刚刚掀开车帘,君府守门的家奴就已经认出了他,忙着过来搭凳道:“锦公子这么快就回来啦?还以为您要带着我们家主赏了夜景才能回来呢!”

    南宫锦刚刚从马车上面下来,听了这话,脚下不由得一个踉跄:“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带你们家主赏夜景了?”

    那家奴一脸迷糊,讷讷回道:“锦公子,你,你不是和我们家主一起游湖赏景去了吗?这,这怎么……你不知道呀?”

    南宫锦脸色大变,伸手抓过那家奴的衣襟,低声喝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