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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1  尸首与鹰

    选举第六周周六下午5点

    张其结带着几个大箱子回来纺织厂,嗓子也哑了、内衣衬衣不知道湿透又被晒干多少次,已经湿泥一样糊在身上了;文明棍也不知道踪影了,估计太忙,给丢了;但虽然一身疲累,他却高兴的满脸红光,短短一天,他在衙mén里收到了近70万的集资款。

    这简直太可怕了,仅仅一天,龙梅线在龙川一个小破县城就能聚拢起了五分之一的资本,身后的大箱子满满的都是集资名单账册。

    他提着手里轻飘飘的公文包,那里面是银行存款的凭证,他带着笑匆匆冲进轰鸣着的楼里,要来给宝少爷汇报今天的大捷。

    但是一上二楼他却吃了一惊:只见兄弟军火的人又在收拾行李,大箱子小箱子排满了半个楼道。

    快步跑进办公室,郑阿宝还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chou着烟喝着酒,但是他的几个手下正在给办公室里的si人物品打包。

    “宝少爷,这是怎么回事?你要搬走吗?”张其结惊骇的问道。

    郑阿宝抬起头,笑了起来,他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又指了指地面,说道:“其结,我一开始没好意思给你说:你这里太吵了,地板会振动一天,而我又有失眠的习惯,自从搬进来后就没一天能睡着的,每晚哪怕夜深人静,耳朵里都是嗡嗡嗡的,我都要疯了正好有个朋友离开京城,他租的院子让给了我,我想还是搬去睡两天安稳觉吧。”

    “哎呀,您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张其结震惊的问道。

    “我们都太忙,我下了找个安静地方的命令,手下办了,但我自己都忘了这事。所以也没知会你。这几天谢谢你照顾,老张,我现在就搬走。”郑阿宝虽然在笑,语气也不经意,但腔调里一点也没有可以反驳的余地。

    “那那那好吧,您搬到哪里去了?我找人帮您搬”张其结虽然心里不想这个大亨离开,住在纺织厂那是张其结的光荣啊但人家理由这么充分,郑阿宝有失眠症是真的,眼圈也真是黑的,自己纺织厂不吵也是不可能的,只好不情愿的认可了。

    郑阿宝愣了一下,说道:“搬到哪里去?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小唐,你过来,那地方到底在哪里啊?你给其结说说。”

    看着宝少爷这副样子,张其结彻底放心了:看来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嫌吵,他笑着说道:“宝少爷,应该给我讲,我去给你找个安静的地方,让唐秘书这个外地人找房子,我真是太失礼了。”

    郑阿宝看了看他,笑了,但没吭声。

    大约是这样跟着郑阿宝出差流动惯了,兄弟军火搬家训练有素、速度很快,一个小时后,郑阿宝的新基地已经在火车站旁边两个连着的宅院里重新建立。

    下午6点,张其结匆匆的从郑阿宝的新家里回到厂里,他听了郑阿宝的命令,要把选举相关的资料,打包后都搬到他新基地里去。

    铁路集资方面的账目和资料已经搬到那新地方去了,张其结也很高效,想趁着天黑前一小时再搞一批过去。

    但是进厂的时候,他的一个经理过来叫住了他。

    “老林,什么事?”张其结问道。

    那经理把张其结拉到mén房后的角落里,看四下无人,对他说道:“张长老,刚刚我老婆给我送晚饭来,她说了个事:今天中午,城外有人看到宝少爷找王鱼家他们去了……”

    “什么?找王鱼家?”张其结一听就愣了。

    “是啊我也很奇怪啊,所以来给您说:我老婆听说,不仅王长老,席长老也在,都被请到宝少爷船上去了。宝少爷还请王鱼家的那伙人吃了一顿大餐,都是ròu,连洋酒都有他们都高兴坏了”林经理自己都面带疑huò的转述老婆听来的小道消息。

    “怎么可能啊?宝少爷怎么会去见王鱼家呢?这…这…这你太太听错了吧?”张其结难以置信的问道。

    “也许吧,我家街角那个棚子里,住的乞丐老王,和您说过的,我还和他传过福音,时常接济他,他和我家关系ting好。他给我老婆说的那事,他去看王鱼家遇到宝少爷他们了,结果吃了顿好的,还带回来半只老鳖,他手里有个洋文的玻璃酒瓶子呢,我老婆说不像是假的,那酒瓶子看着就很敞亮,咱龙川没有那种瓶子和洋文标签。”林经理看起来不想承认自己老婆胡说八道。

    张其结看了一眼林经理,皱着眉头走出来,叫过守mén的人问宝少爷中午和下午有没有出去过。

    “有啊,他们让王管事找条船,宝少爷说要去东江垂钓休息。”

    看mén人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张其结宛如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站在工厂mén口不动也不说话,肚里在琢磨:宝少爷去找王鱼家干什么?不是说要整得老王穷困潦倒,来杀ji骇猴,免得以后选举有人这样添luàn吗?怎么又变了心意?难道是因为选举ji烈,又想说服王鱼家回自由党壮大声势?

    “也许就是要重新两马变三马,毕竟老范三心二意的,也不是个当议员的劲头。看来强将重要,但凑数的也不能缺啊。”张其结叹了口气,甩了甩脑后的大辫子,对周围人点了点头,转身往厂里走,心里却不痛快,肚里道:“但是真不应该把王鱼家这人拉回来,这个人一点也没有什么友谊、乡情,表面上装着和个傻子、楞子一样,但内心非常jiān诈,竟然胳膊肘朝外拐,借机死命的整我。唉,何必呢?不就是为了点钱眼红吗?以后再和他共事,怕是要尴尬了。”

    走了两步,已经踏上了工厂大楼的小台阶,张其结猛地停住脚步,眼睛猛地瞪大了,叫道:“不对这事为什么宝少爷不告诉我?他突然搬走什么意思?这什么意思?”

    下午6点的时候,龙川纺织厂的人就看见自己的老板煞白着脸呼呼又跑出去了。

    在火车站旁边的新巢里,兄弟军火的人正在院子里围着几张圆桌吃晚饭。

    能得到这个地方,还是间接受益于郑阿宝做到了两件事:

    一、说到做到,nòng掉了皇恩的马翁拳光;

    二、宣传龙梅线集资自营做得非常好;

    第一炮打响了,很成功,那么陆军的大员已经没有必要再窝在这个小地方了,他们立刻离开龙川回京城指挥更大更惨烈的后续进攻去了,这个院子就给了郑阿宝,兄弟军火的人又大价钱租了隔壁院子,院墙打通,总算能安置下这么多人员了,这样也暗暗的与张其结没有了一种联系了,起码不住在你哪里了。

    圣经说:尸首在哪里,鹰就在哪里。

    这节**比较难解,有人说尸首豫表曾被钉死十字架的基督;鹰豫表神的子民(参赛四十31;申卅二11)。基督在那里,信祂的人也必聚集在那里。主的来临即使突然到像一瞥闪电的地步(参27节),但一切真正的信徒,都会立刻知晓而被集合到祂那里。

    但是这里对于郑阿宝这只攫取财富权势的鹰而言,意思更加的世俗和直接:谁有利益,我就在谁哪里;你没用了,我就不在你哪里。

    此刻这只鹰离开了张其结的老巢,在新的地方,树荫下吃饭的他,有了一种难以言表的畅快,非常高兴的坐在大家的上座,宛如家族的长辈和父辈一样,和下属一起共进晚餐,饭菜是从隔壁酒楼定做的,非常丰盛,水井里也冰好了酒和水果,如同庆功宴一样。

    这其实就是一场小型的庆功宴,只不过张其结不在其内。

    但就在兄弟军火同僚吃晚饭的时候,张其结去而复返,推mén进来,通过两个保镖,走到院子里满脸惶恐的看着郑阿宝,也没说话。

    院子里树荫下,高坐上座吃饭的郑阿宝,对这个效忠自己的人重新回来,却没有任何惊奇,也没有猜测发生什么事的紧张,他白了一眼张其结,筷子一伸,指着一个座位说道:“其结啊,吃饭没有?来,一起坐下吃。”

    一脸惶惶然的张其结,彷佛老了二十岁,背都有些驼了,他脚步踉跄,但却只前进了一小步就停住了,看着高高在上的郑阿宝,彷佛清国最倒霉的农夫又来衙mén找一个贪官伸冤那样,既想申明,又害怕遭受拒绝和羞辱,进退都难。

    “你到底什么事啊?其结。”郑阿宝看了一眼张其结,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却不说。

    张其结鼓足了勇气,这才乞丐要饭一般低三下四的说道:“宝少爷,听说您今天去见王鱼家了?”

    郑阿宝哈哈大笑起来,对着周围的下属笑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小县城。以前我家村子里也是这样的:没有电报没有邮局,但发生一点事,整个村、十里八村眨眼间全都知道我现在就经常回想,我家村子那些人到底是靠什么信息这么畅快啊。”

    调侃完之后,下属们大笑起来,他转头看着又惶恐又紧张的张其结大大方方的说道:“是的,没错我是去见王鱼家了。”

    “您什么意思呢?请他再回来自由党?”张其结问道。

    “是的,你真聪明,又猜中了。”郑阿宝点头道。

    “那周日…那…那……”张其结结结巴巴的想问:搞掉王鱼家教籍、银行贷款这些事还做不做了,但是看那么多人在场,这毕竟是si下里的yin谋,一时间他没能完整的说出来问题。

    郑阿宝放下饭碗,叫道:“其结,进来说。”说罢转身进了屋,张其结赶紧跟了上去。

    一进屋就问:“宝少爷,那明天教会投票怎么办?我联络了很多人啊。还有新建玻璃厂挤垮王鱼家工厂的事,还有…….”

    在屋里,郑阿宝坐下,伸手制止了张其结癫狂一般的叙述,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准干”

    闻听此言,张其结下意识的一ting脖子,想拒绝,但随后想到了彼此的身份,把头低了下去,满脸都是不情愿:不知道从何时起,他非常、非常的想彻底nòng死王鱼家了。

    郑阿宝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想什么,冷笑一声,说道:“其结,王鱼家以后就是我罩着的了,与他为敌,就是与帝国自由党的大商人全体为敌。还要通知你一件事。”

    “什么事?”张其结惊愕的抬起头,从对方语气里就能听到出这件事不会寻常。

    郑阿宝指着张其结,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要承认潘近星偿还他的赌金”

    “什么”张其结朝后退了一步,差点没摔在地上,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郑阿宝,彷佛不愿承认耳朵听到的话语那样,再次问道:“您刚刚说什么了?我没听清。”

    郑阿宝冷笑起来,慢慢的又说了一遍,而且最后加了一段话:“不仅承认你作假,而且要当众承认”

    “这怎么可能您怎么能这样做?不是您搞定了人证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不是黄老皮也被灭口了吗?这件事都是水到渠成、板上钉钉的了为什么?为什么?您发烧了吗?”张其结已经满头大汗了。

    郑阿宝垂下眼皮顶着张其结,鼻子里鄙视的哼了一声,说道:“什么灭口?你不要污蔑我我可是守法商人,不会与一个卑鄙的说瞎话的家伙一样”

    “你你您怎么个意思?”张其结彻底惊呆了,郑阿宝说的话语的具体意思已经不重要了,单是这种口气,那已经是冷冰冰的不拿自己当心腹看的腔调了。

    郑阿宝如同看着掉进陷进的羚羊的猎人那般,残忍而得意的微笑起来,他说道:“张其结,你买通黄老皮,做假证méng蔽官府,拒不承认你十年前赌局诈骗潘近星9万美金的事实,当着**官和所有人的面公然撒谎。这已经违背了帝国以神立国的国策,也绝对不符合我自由党‘消灭撒旦自由’的宗旨。所以你要自己承认自己的错误,退出我党,诚心悔改,祈求上帝、君王、朝廷以及百姓的宽恕”

    “退出党?”张其结惊得浑身发抖,好一会他才醒悟过来出了什么事:面前这个家伙竟然想踢开自己,他难以置信的朝前走了一步,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宝少爷,您今天怎么了?我们马上就要大赢了啊?你何必这样对我?再说那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干的,要是抖lù出去,万一扯到你身上怎么办?宝少爷,我对你对自由党都是忠心耿耿啊你不是还要和我义结金兰吗?”

    郑阿宝鼻子里嗤笑一声,悠然说道:“不是你一个人干的?是谁亲笔写了买通人证、诡诈否认潘近星的口供?谁在上面签字画押盖了si章我告诉你,张其结,就是你一个人干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最好识相点,你见识过我的手段和力量而你不如王鱼家疯狂他能ting住的,你ting不住再说,你凭什么ting,你干的压根就是违背天良见不得阳光的勾当不按我的意思来,我立刻就能整垮你的纺织厂你必须按我的意思来,我保你一个富家翁但是敢逆着我的意思来,我就让你不仅名裂,而且身败做乞丐去吧”

    本来前几天张其结在郑阿宝的授意下写了整件事的真相,但那原本是以为要拿来bi迫范林辉写欠条给郑阿宝把柄抓的道具,谁能想到原来郑阿宝的真正用意是这个啊,张其结如坠冰窟,浑身哆嗦得如同秋风里的树叶。

    郑阿宝一拍桌子,说道:“明天或者后天,你自己承认这件事然后我开除你出自由党,你自己和潘近星搅合,给多少钱不关我事,但不要搞坏我自由党的声誉,从此以后我们自由党和你是泾渭分明再无瓜葛要是你不做,或者胡说八道,我一样自己拿着你的口供昭示天下,一样开除你,还会把你的事业用我的势力整个稀巴烂是身败名裂?还是名裂,身还在?只有这两个选择,想清楚。”

    张其结咔吧一下跪在了郑阿宝面前,两眼含泪哀求道:“宝少爷啊,几个小时前,还好好的,何至于您就绝情到这一步呢?潘近星那钱我给我马上给现金不够,我给他写欠条但是不要把这事公诸于众吧?再说您就算拉回王鱼家来,也只有两马,还是不如民主党三马,为什么非得搞得我开除、毁掉我名声呢?这不是自毁长城吗?求求您,我给钱,给钱我也愿意自己退出自由党,不要让这事公诸于众毁掉我来之不易的名声好吗?我没脸在县城做人了啊好不好?求您给我一条生路吧,毕竟我对您忠心耿耿、鞍前马后,您这样做没有道理啊”

    郑阿宝变了脸sè,换了一副柔和但无奈的神情,叹了口气,对地上跪着抬着脸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张其结说道:“其结啊,你是聪明人,你知道我这个人。我不是心硬,也不是和你有仇。而是事情发展已经不受我控制了。我给你说实话吧:黄老皮没有死,他一回河源就被宣教司的人接到京城了;你和潘近星的事不涉及法律,法律管不了你,那为啥黄老皮这种角sè也要被拿进京城呢?这不应该啊!原因就是皇帝要知道一切。我通过关系知道,范林辉也是朝廷探子,他去京城就是告密去了;总之皇帝一切都知道,皇帝知道,我们怕他不高兴,毕竟咱们是以神立国啊,那皇帝是可以听到上帝旨意去打安南的神赐圣徒之君啊他不高兴就算你没违法谁能保你?你让他不高兴,你当上议员是去送死的,伴君如伴虎啊而且还牵连了我们自由党所有人我实在拢不住了所以这件事,我必须开除你,把你的事公诸于众,让皇帝息怒,即便是可能的君王之怒,也必须小心,这涉及到我们整个自由党集团的发展,当然这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全家xìng命。你放心,我们友谊还在,我会保你继续做县城首富的,但议员…………..”

    地上哐当一声,郑阿宝的声音嘎然而止,几秒钟后,郑阿宝不屑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进来抬走他。这孙子被我吓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