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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是源于当时陆子川跟几个朋友一起合资,在工厂周围开了个小超市。其实陆子川以前就跟小莺说过,如果选择离开这儿,回到家乡,或许可以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日子也能比在这儿过得清闲安稳,但是,从内心来讲,虽然艰苦一些,他还是想留在这儿拼一下。

    “为什么?”小莺当时就追问。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每次回去,短时间还可以,但待的日子一久,就总是容易被各种关系,还有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很多期望和要求控制,有点找不到自己的感觉。虽然安逸,但不像在这儿,有种活着的感觉,尽管显然要辛苦很多。”

    多年以后,小莺还是一直记得陆子川当时的这个回答。后来,出现了逃离上广北的一些浪潮,然后又有些小小的返潮。在这离离返返的过程中,一种说法似乎就悄然应运而生了,即在的时候总感觉,大城市无处安放肉身,而离开后则会发现,小城市,无处安放灵魂。

    那时的陆子川,纵然压力很大,也有种强烈的前途未卜的焦虑感,但依然还是选择了优先安放自己那颗灵魂的。而这一点,或许也是虽然两人间有过伤害,疏离,乃至最后的彻底分开,但小莺内心对陆子川,每次想起,一直还是有一丝丝似乎永远无法抹去的钦佩与怀念。

    当时小超市开起来后,因为陆子川他们都还是非常上心的。说起来是老板,但其实比职工还职工,用累到猪狗不如来形容,一点都没夸张的意思。

    但好在付出,似乎还是收到了回报的——小超市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有段时间,小莺记得,无论是她自己,还是陆子川,似乎对前方都充满了希望。受此激励,小莺的身体也渐渐好转起来,同时两人间的感情,也出现了回温。

    小超市开始出现盈利的那天,陆子川先是带小莺去商店买了好几套衣服,那价钱都是她平时看了之后,马上就死心的。然后带她去了那家她最爱的饭店,点了一大堆她爱吃的。后来两人都喝醉了,满手拎着大大小小的纸袋,歪歪斜斜走在夜晚的街上,哇哇乱笑乱唱,好一顿胡闹,真真切切亲身演绎了一把何为“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当天回到住所后,陆子川抱着小莺,许诺说等到小超市渐渐走上正轨了,他就跟裘蓉蓉摊牌,然后跟她结婚。

    6.

    其实如果诚实一些来讲的话,人这一生,真正感受到满足的时刻并不多。但那个晚上,对小莺来讲,却绝对可以算得上她人生中这样为数不多的时刻之一。

    后来每当小莺晚上一个人,睡不着的时候,总是会回想那个晚上,会想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如果她跟陆子川最终走在了一起,那么现在,自己会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偶尔也会失眠,然后躺在床上,听着身边的那个他鼾声阵阵;或者偷偷溜进孩子的房间,看看其熟睡的脸庞;再或者自己一人来到客厅,打开音乐,看一本自己最喜欢的书,然后慢慢在沙发上睡去?

    只是,还是那句老话,生活从来就没有如果。虽然她是那么,那么地渴望能够拥有这个所谓的“如果”。

    其实当时那件事情的发生并非偶然。因为在陆子川他们开这个小超市之前,工厂周围已经有个类似的小超市了。只不过因为里面的东西又贵,东西的日期也不太好,摆放也杂乱,但因为一直只有这一家,所以生意还是能做的下去。

    陆子川他们的超市一开张,慢慢的,这家超市就变得越来越门可罗雀了。好像就是从那之后,有段时间,陆子川他们就发现自己超市里的东西总是莫名会受到损害,比如饼干方便面一类的经常被捏碎,水和饮料被人偷偷打开喝了几口,毛巾什么的被剪了个豁口之类。

    后来通过调监控,发现了有几个人定时会过来,搞搞破坏。经过一番了解调查,才发现原来是之前那家超市找人搞的鬼。于是陆子川他们就找到了相关部门,把这个情况反映了一下。

    但之前那家超市的主人,是当地的坐地户,通过一些途径,最后只是赔了些钱了事,而且后来依然会时不时派人来搞破坏。

    日子一久,陆子川他们就有点忍不住了,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于是那天,几个人喝了点酒后,就一块去对方的超市里闹了一次,把货架什么的全砸了。后来对方把陆子川他们来闹事的录像拿给相关部门看了,超市由是被吊销了营业执照。

    发生这件事之后,小莺记得陆子川当晚抽掉了整整一包烟。第二天一早,就告诉小莺,晚上他已经跟裘蓉蓉打过电话了,裘蓉蓉说只要他回来,马上可以帮他安排一个稳定的工作。所以,他决定今天辞职,过两天就回去了。

    荒芜。陆子川走的那天,小莺并没有送他去火车站。但当她站在厂里办公楼的窗户边,看着陆子川的背影消失于工厂大门外的那条不久前两人还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纸袋,笑着闹着,怀着对未来无比的憧憬所走在其上的那条马路时,泪眼朦胧中,她能察觉内心此刻最强烈的感受似乎就是这样两个字:荒芜。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小莺都无法做出判断,当时陆子川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但越到后来,她越发现,或许这世间很多事情,从其本质上来说,都是无法用简单的对或错来界定。

    可是,人内心想要去做出某种界定,或者说是分辨的意愿,似乎又是真实存在的。而对于已然存在的东西,如果简单粗暴地套用下萨特的存在主义那句最著名的话——存在即合理,那么,关于人内心对诸般事物的这份界定,或者说是分辨,应该依照什么标准呢?

    《水浒》,一直是陆子川挺爱读的一本书。但小莺对此其实有些不太理解,尽管知道它是四大名著之一,但坊间一直就有“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的说法。

    其实很多流行于民间的说法,如果仔细品味,是挺有意思的。它们似乎能够将一些很深的智慧和道理,用一种非常浅显易懂,十分贴近民众日常生活的方式阐释说明。

    想来,其实每个人都多少有为自己立言的想法,否则现今各类自媒体不会如此遍地开花了。只不过无论是平民百姓,抑或是权威专家,在立言这件事上,似乎都难逃一个规律:凡是主要想凸显自己的,一般都更倾向于使用看似高深,实则晦涩空洞的语言,讲一些大而不当的东西;而凡是不仅想着自己立言,同时也考虑是否能让看到的人受益的,基本会用易懂的语言,讲一些真正于人有益的东西。

    一如坊间流传的这句“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反抗与谋略,这是从古至今各类文化作品都会关注的两大主题,但再好的东西,无论是物质方面的,还是精神文化方面的,都还要结合具体的情况而定,不可一概而论啊。

    当时对小莺而言,她就从未认真读过这本书,因为总觉得绿林好汉,造反,然后再被招安,这样的故事,似乎真心很难引起自己的兴趣。

    “你为什么爱看水浒?”那次,两人好不容易有个休息天,但陆子川又抱着本《水浒》在那儿看,小莺有些不高兴,本想直接从他手里面夺下来,但以前这样做过,惹得陆子川当时就很不高兴。知道这是他的最爱,在他看的时候最好不要随便打扰,所以,眼下小莺就改变了方法,意图把他的注意力从这本书上,策略性地吸引到自己这边来。

    “有意思呗。”陆子川是头也没抬,无比敷衍地回答了小莺一句。

    “怎么有意思了?我记得以前语文课本上选过一段,好像是什么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之类的?就是一顿打打杀杀呗。”小莺明显是不太满意眼下陆子川对她的态度,于是搜肠刮肚地想了点以前在课本上读到过的只言片语,以期可以以毒攻毒,用此引起陆子川的注意。

    “如果你知道是你最好的朋友出卖了你,你难道不会想杀了他吗?林冲以前可是京城里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陆子川回答,没有看小莺,依然是埋头于手里的那本《水浒》。

    此后发生了陆子川和他的朋友,因为咽不下所谓的那口气,所以就去另外那家超市,大闹了一场,将货品货架全部砸坏,并最终因此而选择离开的事情,故而小莺就对当时陆子川的这句“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一直记忆深刻。

    后来小莺花了些时间好好读了《水浒》,可能也是跟自己以前的经历有关,读完后她发现整本书里,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两个人物,一个就是林冲,而另一个,则是鲁智深。同时,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课本上会摘选“林教头风雪山神庙”这一章节,因为确实是整本书比较精彩的一个章节。

    自从读过《水浒》后,不知为什么,每次有人提到林冲,小莺都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陆子川;而每次想起陆子川时,小莺的脑海中也总是会不自觉地跳出林冲这个名字。然后,紧接着,她又会不知不觉陷入那个关于“如果”的生活伪命题——即如果陆子川不是像林冲那样的人物,而是像鲁智深那样的人物,那对他们而言,是不是会有一个相对更美好的结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