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武侠修真 > 仙家有玉 >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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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清殿。

    “清德敬诚”匾方,静静央悬在殿内的楣额上。下头端端正正设着一方紫檀雕栏的须弥座,地坪上头是紫檀的的浮雕。阿瑾曾说,她看不懂这浮雕的内容,那其实,不过是一个将身体化在草木山水中的神仙。

    殿顶上,有他百来年前搭好的几个竹棚,棚子外头植了许多盆垒放精巧的花草,很长时间没有打理了,花草的长势有些杂乱。若是阿瑾在,必然要说这些花草很有一番热闹的野趣。

    竹棚子里,放了许多粗泥做成的小人,模样也并不精致,墙上挂着许多画作,细细看去,有些的确不错,可有些,就像是小娃娃的涂鸦,下笔稚嫩得很。

    修长的手指掠过竹台子,从上头拿起一个小泥人,粗糙的泥人上勉强能分辨出眉眼的位置,圆圆的鼻子隐约有修补的痕迹,整张脸看上去着实有些奇怪。

    .

    “师父,呜呜……”小女娃哭得泪水涟涟,模样好不凄惨。哭了半晌,惨兮兮的拉着他的衣袖擦了一把鼻涕,抽噎道,“师父,青山他欺负我!”

    他放下手中的书册,为她细细擦去泪水,黑如墨染的眸子里露出点笑意,“怎么了,阿瑾?”

    “青山说我捏的泥人好丑,”小女娃拿着手中的泥人向师父控诉,“他还把泥人的鼻子给捏掉了!呜呜呜……”小女娃望着手中没了鼻子的泥人,委屈的又一次哭将起来。

    “为师很喜欢这个泥人。”他伸出手,拿过阿瑾手中的泥人,微微笑道。

    “真的吗?”小女娃露出点笑意,“可是青山捏掉了泥人的鼻子,现在……现在这个泥人没有鼻子了。”

    “为师和你再去寻些黏土,重新做一个鼻子黏上去,可好?”

    .

    ……时光荏苒,那个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他带着微微的笑意,摩挲着手中的泥人,又出了好一会儿神,黑眸中已是千帆过尽的怅然,笑意渐渐凝在嘴角,不由自主的,他喃喃低唤,“阿瑾……”

    .

    “你说什么!”

    元儿瑟着肩膀,哭得抽噎,“姐姐早上起来忽然晕倒,额前的神女印全是黑气浮绕,怎么唤都唤不醒……”她的话还未说完,宵炼那一身暗红的衣袍便如风如电,早已遁没了踪影!

    见元儿慌慌张张的从华光殿里跑出来,清胥上前问了缘由,心头陡然一沉!转身急遁了过去。

    .

    “阿瑾!”清胥的神色再无往日那般平稳,口气极不稳定。

    宵炼正抱着她,见他赶来,红着眼睛对他道,“你来得正好!快来看看阿瑾!”

    清胥几步上前,矮身为她诊脉。

    这一次的诊脉比以往都要久。宵炼紧抿着唇,神色焦虑,却不敢出声扰了清胥。

    不知过了多久,清胥才抬起头,“阿瑾体内的邪灵戾气太过深厚,凭她现下浅薄的神女灵力,实在是压制不住。”

    “她不是一直在喝药么?”宵炼上前一步,情绪激动起来,“怎样才能让她好起来!你告诉我!”

    “……暂无他法。”

    “什么叫没有办法?这天上地下,有这么多条路,总会有办法!清胥,你再想想!”

    “……唯一的办法,就是靠她自己激发自个儿仙脉里的神女之灵,才有可能醒过来。”他顿了顿,还是道,“若她醒过来,也可能并非是她。”

    “……”宵炼闻言怔住,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说……有可能是邪灵完全主了仙脉?”

    清胥回身看着阿瑾,“希望这孩子里头的仙灵能努力护住仙脉才好。”他轻轻抚摸她的额发,“真是辛苦她了。”他从来不舍得她吃一点苦,如今,若是能为她受了才好,只是,在这事上,只能靠她自己了。阿瑾,你一定要坚持住!

    .

    “桫椤树的根,原就是顶好的药材,专祛邪灵戾气。”

    莫言听闻上凤这话,疑惑,“这么多年来,总是取其茎叶制药,却从未听闻过桫椤树的根可以入药。”

    “也是因为根为树脉,若是轻易拿来制药,那么,对长势极慢的桫椤树来说,就是巨大的灾难。所以向来,是决不允许取根入药的。不过……”上凤皱着眉,“不过,阿瑾如今这样境况,我们再守着这些规矩又有什么用?不如今夜,我们几个去音化湖取来桫椤树的树根!”

    莫言凝神思考了一会儿,“音化湖的湖水流经九里桫椤树林,这几十万年来,此湖中浸养着九里的桫椤树林,想必这湖水的药效也会不一般……”他忽然站起来,“你要顾念着阿瑾是费了许多心思才让九天给了你们凤族不一般的地位,你且不要轻举妄动。我去九天探一桩事情,去去就来。”

    .

    见宵炼极小心的把神女放进池水里,九元真君抬手,将池子四围布上厚厚结障。又见他站在那里不肯离去,九元真君上前几步,“宵炼大人放心便是。”

    莫言看了一眼九元真君,递了个眼色,二人便先行一步出了药池园子。

    “九元真君,多亏了你这池子!”

    “当年不过是觉得音化湖的湖水清冽明澈,我的府邸又在附近,便引了湖水进府。”他沉吟道,“这药池的水虽能让神女静心凝神,可若要让神女能够大好,恐怕不能。不知炎华长君那里可有什么好法子?”

    “炎华长君师从清胥师父,这样难缠的病,清胥师父也是尽了心力,想必炎华长君那里,也并不能有多好的法子了。”他暗暗盘算着,该是要取下桫椤的树根来为阿瑾煎药才好。他看了一眼九元真君,他奉命看管九天的桫椤树,若是毁树取根,他必要受到牵连。他在心里叹了叹,为了救阿瑾,只能对他不住了!

    莫言郑重揖了一礼,“不论如何,多谢了!”

    “莫言君不必如此,神女的事关乎九天三界,我等本应尽心。”他看着莫言,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不知……天君可晓得神女的伤势?”

    莫言看向他,“神女受鬼族邪物所伤,天君那里,怕是还不晓得神女受了此等邪伤。”

    “……若天君知道……”九元止了话头,不再说下去。

    莫言亦无声。

    他二人晓得,天君那里若是晓得此事,这对神女来说,是多大的灾难!

    .

    海水垒立成墙,层层叠叠。屋内通明的烛火漏在外头的海墙上,粼光一片。

    一支雕了奇异兽纹的笔毫伸进纹理如绸的罗纹歙砚里,饱蘸浓汁后稍作停歇,又收回鬼族特有的阴木制成的大案上,毫无迟疑的在纸上挥毫了几笔。

    浓墨被术法弄干,置进信封,又受了术法。一边候着的奴仆忙将此信交给下头的其中一位。另外十几位面上皆是一派肃色。阴木大案后头的那位,向他们摆了摆手。方才在底下候着的那些人皆都会意躬身退下。

    他侧望着漏窗外头的海墙,银灰眼眸里闪过的情绪叫他自个儿都皱了皱眉,心中生出一些躁意来,他干脆站起身,在屋内踱了几圈,尔后又沉眉坐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父君。”

    申寂抬眼,看向自己这个独生子,摆手让他进来。

    “父君。”印阵再次行礼。

    “什么事?”

    “方才我瞧见族内十几位将士和长老从父君这里出去,孩儿心中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是以过来问一问。”

    “该是让你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

    “是,父君。”

    申寂沉吟道,“这几年你身子恢复的不错,可做好了上战场的准备?”

    印阵立刻拜道,“多谢父君当初损了许多修为来救孩儿!孩儿感激不尽!也幸好有阿鸾在我身边悉心照顾着,是以孩儿已经恢复的好全了。孩儿生是鬼族的人,死亦是鬼族的鬼。又既是鬼族的少主,必然以父君之命为命!以复兴整个鬼族为孩儿的大业!即便让孩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申寂的眸中露出一丝赞赏,印阵的母君于自个儿而言,不过是宫里的其中一位,但是这个儿子,他却是喜欢的很。

    “时候到了。局已经布好,我们且等着来招过招罢。”

    .

    “你说什么?!”话音未落,他便急急遁去药池那里,果然不见她的踪影!

    九元真君和莫言急急跟过去,九元对着宵炼道,“大君昨夜忽然醒来,但是……她的额宇间尽是黑气缠绕,她似是正被邪灵辖制。九元一再拦阻,但是大君还是闯了出去。九元立即一路相追,却仍是跟丢了,便赶回来与你们相商。”

    “该死的!!”他手握成拳,用力捶向池边的桃树,手上立时流下许多血来,与那掉落的桃花瓣合在一起,触目惊心!他喘着粗气,回身看着莫言,“你速速回去淸胥山,看看阿瑾有没有回去!”

    莫言抿着一双肃唇速速遁了回去。

    该死的!他不过是离开一个晚上,便就把她弄丢了!他该死!

    九元真君拧眉道,“早上……听说天宫里头乱得很。”他看了宵炼一眼,“九天的天宫那里,忽然死了许多宫娥。”见宵炼抬眼看他,他继续道,“九天派人查验了,那些宫娥就死在昨天夜里。”

    宵炼的脸色有瞬间的发白,他站在那里好一会儿,坚定道,“不会是她。”

    他细细思忖了一会儿,对他道,“九元真君,你留在府里,若是她回来了,无论如何也要通知我。我且去伯申那里,他有柬牌,可以随时出入天宫,找他探听的方便些。”说完这话,便急急遁出了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