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武侠修真 > 仙家有玉 >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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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淸胥山的这大半年,宵炼的汤药不断。

    问他,他却说这些都是滋补的汤药,我信以为真。

    茵姬每日过来华光殿送汤药与宵炼,有时候遇着,看着我的时候,似是有些怨恨。

    这日,我过去华光殿探望宵炼,茵姬刚从里头出来,手里正端着汤药罐子,见我要进去,却将我拦下。

    “阿炼他刚刚睡下,还望神女现下不要相扰了。”

    “茵姬,你实话告诉我,宵炼他怎么了?”

    宵炼对我说得话,起初我不疑有他,可他喝了这大半年的汤药,虽然确实见好了,可每隔一段时日,便会莫名病一场。前些时候,我专门寻过炎华,他却对此事三缄其口,让我不要再追问下去。现在又见茵姬端着药汤罐子,便再也忍不住,要去问个究竟!

    “阿炼说了,此事不能告诉旁人。”

    我望着她,“于他,于我,并不是旁的人。”

    见她咬唇不语,我肃道,“茵姬,这淸胥山上,唯有你日日以神女之礼待我。既然你如此行,今日我便也端出神女的身份来问你。”

    我看着她,“现下,向你问话的,不是淸胥山的阿瑾,是九天的神女。”

    她端着药碗稳稳跪下,面色微白,“……一百四十多年前,神女在九天受典那日。祭祀台之上,神女可知那无明火为何忽然变红?”

    “……说下去。”

    “若九天三界晓得天族的神女身上竟有邪灵鬼族的邪灵,神女恐怕当日便会被驱离九天,从此沦为天下笑柄。神女大概不知道罢,若当日没有阿炼救场,现下也不会被这四海八荒尊一声神女大君。”

    “……阿炼他为了你,不惜用自己纯净的元神进入你的灵息,冒险为你压住邪灵的侵扰!才助你那日顺利受典,才有你今日被九天三界尊敬的身份!”茵姬流泪,“他那样一副好身体,先时为你承了四十八道历劫的天雷点火,疤痕至今未消! 尔后,又用自己纯净仙灵作诱引,为你解难! 他受上的,是比你承受的还要多上百倍的痛苦!

    战恶兽之前的日子,他尚且还能撑住,那日为了救你,被鬼族偷袭,那邪灵剑上的戾气虽不能伤他仙灵,可也诱发了他体内封存的邪灵戾气!”

    “……”我的脸色肯定难看极了,若不是心口提着的那口气,我想我现在必是站立不住了。我颤抖着从茵姬手中拿起那汤药罐子。罐子掀开的刹那,我便知道茵姬她没有骗我。那罐子里剩余的药汁,分明……分明是我喝惯了的药汤,这药汤能缓解邪灵侵袭仙灵带来的痛苦,这汤药我喝了一百多年,绝不会弄错!我踉踉跄跄的跑去华光殿,他刚服了药,睡得正沉。

    我坐在他床头看着他,默默流着泪。

    “宵炼……宵炼!你怎么这么傻?你已经为我受了四十八道天雷,我已经还不清了。神女大典上,你还为我用元神压制邪灵……现下你又为我受了这样的亏损……我欠你这么多,你是想我这一辈子都还不清吗……”

    抬头的时候,见他睁了眼睛,静静的看着我,我忍不住呜呜呜呜的抱着他哭了起来。

    他轻轻拥住我,轻轻拍哄,“傻丫头,过去的事情,还提了作什么。”见我难受,他又轻笑,似是戏谑,眼底却是一片认真。“那就不要离开我。用一辈子来还,还不了的,下辈子继续还我。”

    瞥眼见清胥师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我慌忙起身,“师父。”

    见她眼角挂着的泪水,他抬手想要为她拭去,又猛然顿住,他僵了一会儿,将手放下,走过去为宵炼诊了一会儿脉。抬头的时候,对他们说道,“莫言和形水又从南海寻来一些暂缓邪灵戾气的好药,这几日的药,你们都要仔细些喝。”他看向阿瑾,“可不要觉得苦,就偷偷倒掉了。”

    我羞赧,“那……那都是从前的事了,两位师兄为我们辛苦寻药,阿瑾自然不会浪费了。青山和小羽师兄也为我特意做了果脯蜜饯润口,这药自然是要好好喝的。”

    他轻轻点头,默了一会儿,“这药虽然极好,但你体内的邪灵戾气已经在你仙灵上头盘踞根深,若想要清除干净,许是不大可能了。但是千万年后,你的仙灵渐渐强大厚泽起来,或能渐渐吞噬掉那些残存的邪灵戾气。”

    宵炼看着她,“所以你现下还是要跟着我勤勉修习才好。”

    我皱着眉,“你自个儿的身子都这样了,还说这般大话。”

    他却笑道,“不过这点小伤,教一教你,还是绰绰有余。”

    “你还是先养好身子罢,清胥山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教我,我清胥师父还站在这里呢!”

    她微微歪着头,轻轻抵着他的右臂。清胥微微愣神,他想起她幼年时候。每逢他打坐,她在一旁无聊的紧,困的时候,总喜欢轻轻挨着他的手臂偷偷睡一会儿,有时候睡得沉了,便顺势枕在自个儿的膝上卧上一觉。他向来由着她,惯着她,宠着她。

    当年司瑜对他一番托付,他理应如师如父般将她养大。可她竟然对他说,她喜欢自己。

    他已经活了这许多年,已经参透了许多天地妙理。可她才多大?她又怎能分的清,她对他的情谊是男女的情爱,或者,不过只是自年幼而来的依赖?

    她现下挨着他,唇角带笑,眸色可人。晶亮的水眸正看向宵炼。

    宵炼爱了她多年,他向来叛道离经惯了的,他竟与她断了师徒的名分,又为她舍命承上多劫。如今,她已然在不知不觉里动了几分心。

    “咳咳!”他闷闷咳了几声,心口一阵撕疼,那里裂开一处,永不能再愈合。是他自己要将她推开。是的,没错,他做的没错。

    .

    .

    “阿瑾姐姐,你的嗓子怎么就忽然好了?”

    我白她一眼,“你难道希望你姐姐我一直不能说话?”

    元儿讪讪一笑,“我这不是好奇嘛!”她狡黠一笑,“当初你忽然口不能言,吃了多少药汤都不能医好,炎华长君说你这是心病,医不了。”她微微敛了笑意,神色里一片认真,“姐姐,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当年我向清胥师父陈明了心意,师父他,严词训斥了我,还说,我若再执迷不悟下去,他便会将我逐出师门……元儿……”我看着她,喃喃道,“我其实早做了长日的准备,以为我和师父总归寿数极多,往后日久天长的,总归有许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来……却没料到师父他会对我如此决绝。”

    “……清胥师父……果真这般无情?”可以想见姐姐当时伤的有多深!她心疼的抱着阿瑾,“姐姐,既然心病需要心药医。你现下如此大好,可又是谁解了你的心病?”

    “……前些日子,我们与恶兽周旋那会儿,你哥哥他为了救我,不惜以命抵命……那一瞬,我惊恐不已,撕心裂肺的喊着他的名字……没成想,我的哑疾竟就忽然好了。”

    “……姐姐,总有一日,你会觉得我哥哥他,是最合适你的。”

    “……”我望着元儿,心中深深一叹,竟不能说什么。一想到宵炼,我心里便酸软几分,像清胥山里未熟的青桃,微酸微涩,像清胥山里温过的小酒,微暖微辣。

    .

    .

    “道生于安静,德生于卑退,福生于清俭,命生于和畅。”

    夫子说完这最后一句,见燃在台上的那炷香已经尽了,便摆摆手,让我们各自下了学。

    “阿瑾姐姐你就答应吧!阿瑾姐姐!阿瑾姐姐!……”

    将手中最后一件洗净的衣服在竹架子上晾好,对着房顶无奈道,“你快下来。”

    这元儿竟然耍皮撒泼的跳到了屋顶,这平日里头是不是太惯着她了?我在心中深深的反思。

    元儿见姐姐一脸忧虑模样,嘴角弯出一道狡黠笑意,姐姐定是怜惜自个儿了,恐怕她会掉下来摔着个好歹。

    我担忧道,“你最近胖了不少,我担心房顶吃力不住,届时你摔下来倒是无甚要紧,若是把房顶给弄坏了可就麻烦了,你知道元弃三师兄近日新垦了一亩地,很是辛苦,这房顶若坏了,可再不能劳烦三师兄了。要是再逢上雨水,恐怕我们二人睡觉的时候就多有不便了。”

    “……”那坐在屋顶晃着小腿儿的元儿立时僵了几僵,哭丧着脸道,“姐姐当真狠心,难道就不担忧妹妹我摔出个好歹?”

    “我开始担忧了……”

    元儿双眼一亮,可随即又被阿瑾后一句话给噎得半晌不能动弹——“我开始担忧你的智商了,难道你忘记自个儿会术法了?”

    “姐姐,你就带着我去凡间玩耍一回好不好?我保证自个儿一定乖乖的。”坐在屋顶的少女撒娇道,“姐姐,我知道我懒惰,我知道我特别特别懒惰,你若答应带我去玩儿,我以后定是要帮你洗衣刷碗、叠衣晾被、浇花煮茶!姐姐你看可好?”

    阿瑾抬起头,“你终于想通了?下来吧,具体家务我们从长计议。”

    “……”坐在屋顶的黄衣少女立时欢喜的跳了下来,末了又哭丧着脸,呜呜呜,方才自个儿是不是说要洗衣刷碗的?“姐姐,方才我说的要帮你洗衣刷碗的话,你能不能……嘿嘿……你能不能就当没听见过?”

    “不能。”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