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静室飞鱼

    第二十七章静室飞鱼

    花石馆静室内，一张四四方方的黑檀木大方茶几敦实的落在地上，大理石云纹的桌面泛着淡淡光泽，几上摆了一个鱼形铜器，鱼鳞之间冒出淡淡烟雾，鱼嘴上一颗黑油油的珠子，若隐若现，半露在外，半边陷在鱼嘴之内，整条鱼坐在一片波浪之上，便好似被波浪涌出水面一般，栩栩如生，不知何种手段如此巧夺天工。一溜多宝阁，摆着鸟兽铜器玉玩古物，巧妙的摆在入口处做了屏障，两盆半人高的植物翠绿茂盛分列两边，越显的室内安静异常。隔着茶几靠里的墙壁前，一张长条案上，摆着一柄古意盎然的长剑，瞧不清模样。观从移步往茶几旁凑了凑，那只鱼嘴里的珠子咕嘟一下没入肚内，许多烟雾立时敛入鱼鳞之内，再无半点溢出，不由心中大奇，低头细看，却并无什么异样，就是一个做工精妙的飞鱼跃水造型，正在琢磨，耳内传来窸窣之声，心中一紧，忙后退两步，垂低眉，将双手袖在胸前，凝神以待，那只飞鱼却咕嘟一声，半颗珠子重又吐了出来，立时烟雾蒙蒙透出鱼鳞，一切恢复如初。心中虽觉好玩，此刻却不是琢磨的时候。顷刻间，一阵微风来，眼角余光略瞧见织锦裙角轻动，淡淡幽香随之混入鼻息之内，不由心神微荡。心中稍乱，连忙曲膝跪地，伏低了头稳稳说道：微臣观从拜见王妃，心中却暗暗思索，这个深居大内的王妃，在夫君忽然暴病的时候，不找陪王伴驾的重臣，第一时间找到他这个伺候鬼神的闲职散人，更甚者彼此可说非常陌生，只是在楚平王祭祀宗庙时，粗粗看过一眼。这一切所为何来呢？心中念头，纷至沓来。正在寻思之际，耳内传来清脆绵软的话语：观太卜免礼，有劳大驾，请起来说话吧。这样的语言叫人着实听来心中舒畅，好似故友重逢，却又不失庄重身份。观从闻言微微低了一下头说道：谢王妃。说着话站起身来，微张双目看去，只见一个女子穿着织锦绣服背靠条案古剑站在面前不远处，其上一只金色凤鸟呼之欲出，金光混在银线织就的祥云之内，贵气逼人而来，一张俏脸上端正挺括的悬胆鼻将五官划分的十分匀称，润润的脸颊上梨涡隐隐，一对似笑非笑的凤目，正炯炯看着自己。观从心中虽有准备却也还是噔得跳了一下，心中暗赞：果然国色天香，必是王妃孟赢无疑。缓缓低下头来拱手说道：王妃召唤，不知有何事体，但有差遣，定效驱驰，请王妃吩咐。孟赢却也正在打量着观从，这个束朝冠稳当凝重的男子，有着南方楚人不常见的个头，身量高瘦，虽还未曾细看，深沉细长的法令纹旁三缕黑漆漆的墨髯已令人印象深刻。孟赢微微点头，笑语轻声道：太卜言重了，妾身常听大王言道大人学究天人，文华盖世。钦佩已久，只不敢随便打扰。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观从听在耳内，连忙接口应道：多谢大王和王妃的夸赞，观从惶恐之至，如此赞誉，受之有愧。说着话腰却微微弯了下去。孟赢看了看观从，缓缓踱了两步，茶几上的飞鱼出了咕嘟的轻响，在这静室里，犹如石子击中水面，立时涟漪点点，观从随声看去，却见王妃自云袖内舒出手来，将那件铜器轻轻拿了起来，立时皓腕生辉，室内为之一亮，观从不由赶忙低下头来，心子微微一阵跳动，却听王妃轻声慢语传入耳内：这件飞鱼乐水，是我一个故友之作，其实也没什么贵重，就是做的精巧异常，闲来逗闷解趣最好，说着话拿手在鱼身上轻轻一抚，那鱼儿嘴内咕嘟一声黑珠又出，这次却咕噜噜旋转起来，随着转动，悠悠扬扬的曲调便传了出来，听那韵調却是乐府集的调子。其声苍苍，意蕴悠远。引人神驰。正在凝听之际，乐声戈然而止，张目一看，却见王妃正将芊芊细指点在黑珠之上，一双妙目却看着自己。心中大窘，面目微红，垂下头去，耳内苍茫曲调尤自余音袅袅。孟赢微微一笑，将那件飞鱼放回桌上，再复轻抚，乐声又起合着淡淡幽香满室荡漾不绝，观从不敢再听，这女子身上有种奇特的气质，一颦一笑，无不引动人心。急急伏地叩道：王妃召唤微臣，又赐妙音，微臣着实荣幸，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以谢娘娘厚待之意。孟赢又复跺了几步，缓缓说道：观大人请起来说话，妾身确有些事，要劳烦大人费心推一推。

    观从却不起身说道：请娘娘细说事由，微臣不才，定尽全力。

    孟赢闻言微微顿了一下，站定脚步说道：大人不必过谦，且请费心为我王和楚国推一推未来的运势吧。观从闻言身躯微震，心中大动，一个深宫内院的妃子，问这样关系重大的问题，涉及国运，却不避讳。这女人貌娇柔，心思却大啊。

    心中电闪不断，却俯重重道：娘娘吩咐，自当遵从，依楚国律法，私卜国运，属于妖妄之罪。观从学识浅陋，也无此等智能，妄自推断，不但与律法相背，实则力所不及，望娘娘体察明断。说完伏地不动，这一刻，室内便静的剩下了悠悠乐声，虽不致异常尴尬。但观从却感觉到王妃内心的失望透过重重香雾印进了自己心中，一股怅然之意幽幽而生，却也不可草率造次，这样的事，一旦泄漏，祸及十族。二人的关系，远远不足如此啊。

    心中正在寻思如何推脱才好，耳中又闻轻语：观大人既然为难，妾身冒昧了，请大人不要介怀。百合儿，你送观大人回府吧。这几句话如珠如翠，悦耳以及。观从闻言，连连叩在地，口中大声说道：感谢娘娘体谅之恩，娘娘宽宏气度，是我大楚举国之福啊。孟赢微微一笑说道：大人实在是谬赞了，百合儿你要好生送大人回府，必要送至府门之前，亲见大人回去，方才可以回来复命。只听多宝阁外传来轻诺连连。接着耳内裙角窸窣，一股香风徐徐划过身畔，那楚王妃却去的远了。观从心中不由一阵惆怅，只听的那声响再不能闻，抬起身来，看见茶几上哪只飞鱼音乐已停，香雾也无，寂寂落落毫无声息。

    站起身来，正待要走，帷幕掀起一角，飘进一个人来，张眼望去，一道娇影划过眼眸已至茶几旁边，瞬息之间，桌上飞鱼却不见了踪迹。也不见那道身影如何动作，但闻一声极好听的话语：大人，百合儿奉命送您回府，这就走吧。这道身影却已落在身侧趋前的位置，只能看到一个侧面，着了白衫，绾着朝天的卷，只露出了一截白白的脖颈，一颗明珠坠子，在颈项边微微晃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