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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秋高气爽，连空气的丝丝燥热都被风吹散，冷暖适宜的温度，使得人的心情都明朗许多。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飘过，像姜琬此刻的心：橙净清明。
哪怕昨夜双手沾满了鲜血，今日依然如同圣洁的白莲花，这是政治。
昨夜掩埋了两千人的大坑，已经被填平，微微高出地面少许，远远望着，仿佛平路多了一个不起眼的坡度，谁又能想到下面埋藏着两千无辜枉死的姜国兵士？
姜琬目光落到失去绿植的新土，眼睛微微一闪，却并未多看，只坚定的看向前路，踏遍万千险阻，纵使世人误我，诽我，也依然不改初衷。
自从决定了要走这条路，已经注定了这一路踩着的，是用无数人鲜血染红的道路，尽管脚下白骨累累，姜琬心也从未有过退缩与犹豫，即使前路如刀，也绝不后退。
迎着朝阳，姜琬缓缓的迈出了自己人生最重要的第一步。
雍州行宫，今日之往日看去忙碌许多，身穿宫装的宫娥袅袅行走，地干净的可以直接躺下打滚，连装点用的菊花，看着都格外的水灵。
连战今日穿了平日了很少碰的王后大装，不仅仅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更是为了姜琬。
为了抬高姜琬的地位，连战也是煞费苦心，不但亲自前来雍州迎接，更是盛装出迎，以显示姜琬的重要地位。
碍于连战的面子，姜太虚也跟着穿了国主的冕服，不过不是祭天时候穿的隆重国主冕服，而是稍微日常些的冕服，说是日常冕服，也是十分郑重，是可以直接穿着朝那种。
姜太虚陪着连战站在花圃旁边赏花，明知道连战此时心已经不在赏花，姜太虚依然忍不住逗弄连战：“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看连这天公仿佛知道寡人今日有喜事，这天气真是好。”
连战没心情和姜太虚贫，看都没看姜太虚，只盯着盛开的菊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有得到连战的回应，姜太虚也不以为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无视，都习惯了，所谓山不来我，我山总可以吧？姜太虚继续笑着撩拨连战：“王后啊王后，寡人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这姜琬真值得你这么看？难不成这姜琬寡人都重要吗？”姜太虚说话时，嘴角一抹看好戏的坏笑，刺的连战眼睛疼。
连战忍着心头的焦躁：“你别添乱了行不行，本宫心里正忐忑呢，万一惹急了本宫，说出两句不好听的话，你又该堵心了。”
姜太虚已经堵心了，收起嘴角的邪笑，很是抱怨的开口：“都不知道你在忐忑个什么劲儿，不是失散多年的闺女找回来了吗？瞧瞧你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哪里还有一国之后的端庄稳重？”
连战终于被姜太虚撩拨的炸了毛，一双漂亮的杏眼因为生气，而越加的明亮，气势十足的瞪向姜太虚：
“你自然是不会忐忑不安，因为那是本宫身掉下来的肉，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你不曾体会过孩子在母体里一天天成长，更不曾体会过生子的惨烈，所以才能说的如此云淡风轻。
那是本宫的孩子，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本宫甚至从没有抱过她一次，可是一转眼，她长大了，还如此优秀，本宫这个做母亲的，心里会慌会乱，不是很正常吗？还是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铁石心肠？”
被连战一顿怼，姜太虚气焰弱了下去，收敛起脸的不正经，肃穆了面容，十分认真的看着连战的眼睛说道：
“寡人没有你想的那么冷血，孩子不是你自己的孩子，身也有寡人的血，你看这从北地飞来的大雁，不管在什么地方长大，又是吃了哪里的粮食，一到季节，总是要归家的。
寡人的公主，福源深厚，被人抛入泗水江都能活下来，还活的如此精彩，寡人心十分欣慰，不管曾经受了什么样的苦，只要她身流着寡人的血，一定会回到寡人的身边，不管是因为什么，你明白？
寡人唯一不明白的是连云峥，寡人不明白他费心费力的为寡人养育了公主，手把手的教导成才，真是没有丝毫的私心，结果到头来，公主还是要叫寡人一声父亲，还是要回到我姜国来。
所以，寡人十分不明白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那所谓的赐婚，寡人若是不想承认，那是一句废话，或者王后知道原因？”
姜太虚神情莫名的看着天空飞过的大雁，随后目光落在一旁连战王后的身，意有所指。
连战越发的沉默，曾经在连国发生过的往事，对自己来说，既是最快乐的回忆，也是最痛苦的回忆，即使如今听到连云峥的名字已经不会心痛纠结，可是依然会沉重。
连云峥之所以这么吃力不讨好的将姜琬教养栽培，为了什么，为了谁，连战心知道答案，却不愿意正视。
姜太虚说了这么多话，也没有得到连战的回应，反而刚才更加的沉默，姜太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偏过头看向连战：“你心里在想别的男人？”
连战不愿意理会跟个长舌妇一样唠叨个没完的姜太虚，不是连云峥给你养了女儿吗？
有什么好得意的？叨叨个没完了？
正在此时，有宫女过来，说是连国公主的马车已经到了雍州城门口。
连战不顾自己的仪态，双手提着裙摆要往外冲，被眼明手快的姜太虚一把拉住，在连战发火之前，轻轻开口：“寡人陪着你一起，迎接咱们的女儿。”
连战因为姜太虚这句话，情绪一时激动的差点哭出来，狠狠的吸了两口气，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姜太虚的手心，露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笑：“好，一起迎接咱们的女儿。”
姜太虚将连战的手握紧，姜国最尊贵的一对夫妻，缓缓的步行走出雍州行宫，一直到行宫外面的栈道，才停了下来。
连战将自己全部的心思放在了远方长长的栈道，不知道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女儿是个什么样子，向来自信满满的连战，心忐忑之意越发的浓烈，抓住姜太虚的手十分用力而不自知，只一双莹莹美目殷殷望向栈道。
姜太虚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眼柔情满满，也学着连战的样子望向长长的栈道，只为了这个女儿能让连战主动亲近自己，姜太虚对姜琬第一印象好了不少。
“看到了，看到了，你看是不是？”时刻关注这栈道情况的连战心情激动，握着姜太虚的手紧了又紧。
姜太虚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连战如此失态的样子了，虽然不是因为自己，可也是因为自己的孩子，总归还是能与自己扯一点关系的。
心一高兴，也随着连战的目光看向那辆缓缓而来的华盖宝车，语气酸溜溜带着不解：“你果然是亲娘，连这辆马车也舍得拉出来给小丫头用，这不是独属于你的马车吗？寡人记得玉淑想要借用，都被你给拒绝了，这一次怎么舍得拿出来用了？”
连战看都没有看姜太虚一眼，说：“我高兴。”
碰了一鼻子灰的姜太虚好脾气的说了一句：“好好好，你高兴好。寡人不问是，真是的，不是一个闺女吗，也值得你大动干戈，说话这么冲，寡人一点儿不都在意。”
“什么叫不一个闺女吗？你孩子挺多？你不在乎我在乎，这是从我身掉下来的肉，跟我骨血相连的女儿，不许你说她。”连战说着说着眼有了亮闪闪的水雾。
见到自己把连战惹的伤心了，姜太虚一句也不敢多说，只心头郁闷难受。
两人成亲这都多少年了，除了当年得知孩子被人给调换的真相时有过流泪，这么多年，再也不曾见过她有如此脆弱的时候，可正是如此脆弱的连战，竟叫姜太虚的心紧跟着砰砰砰狂跳。
若不是顾忌着场合不对，真想将眼前这个女人紧紧搂在怀，这是自己的妻子呢，这么多年，究竟是如何眼看着她因为孩子痛苦，因为自己的无所为而与自己日行渐远？
想到这里，姜太虚忍不住想要给自己一巴掌，明知道罪魁祸首是谁，而自己还要连战帮着罪魁祸首养育孩子，自己是一个好父亲，却绝不是一个好丈夫，姜太虚突然明悟了。
姜琬乘坐着马车缓缓驶进雍州城的城主府，也是雍州行宫。
顺着长长的栈道，姜琬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高大的建筑，而是行宫外相依偎的一对男女，四周密密麻麻的宫人侍卫，旁边站着的姜国属臣，无不彰显着这对男女的身份。
姜琬看过去的时候，这对相依偎的男女也朝着姜琬看了过来，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姜琬也能感受到女人此时正目光切切的看着自己。
即使看不清楚眉眼，可是姜琬是能够知道那对男女眼的殷殷期盼，姜琬心瞬间明了，那应该是自己的父亲母亲，也是姜国的国主姜太虚与王后连战。
前世今生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近最亲近的人，姜琬心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该有怨恨和委屈这样的情绪。
哪怕前世今生都没有享受过一天父母的爱，姜琬也一直以为，自己该是没有眼泪可流，没有委屈可泣，怎样也哭不出来的。
可是一直到能够清楚明白的看懂那殷殷目光的情感时，才明白未语泪先流是怎样一种情感，姜琬冷硬的心，竟如同崩溃的大堤，泪水横流一发不可收拾。
在玲珑墨玉的搀扶下，姜琬走下马车，站在长长的栈道，泪眼朦胧的看着阶梯相依偎的男女，心千言万语，只化作无声的泪水。
姜琬自诩自制力傲人，也无法控制自己眼的泪水此刻不受自己控制的汹涌而出。
为着心这莫名的情绪，为着眼滚滚而落的泪珠，姜琬只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姜太虚和连战，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再不肯向前一步。
姜琬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大声的质问，当年为何不好好保护自己，这么多年为何不寻找自己，为何纵容那个妖妃害自己，直到如今还包庇着她？
更害怕自己会情不自禁的对着所谓的父母生出怨恨之情。
情绪激动的连战亲眼看着姜琬从马车下来，小小的少女身穿玄色锦衣，明明身形单薄却偏偏如同青松一般傲然，明明神色哀戚却偏偏满眼的倔强。
下了马车之后，只站在原地再不肯前，是不是心对自己这样的父母心有怨？
是谁的错？
我如珠如宝的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才这样懂事乖巧，那样颜色深重的锦衣华服，全然遮掩住了少女该有的明丽活泼，是怎样的环境让我的孩子变得这样这样成熟？
在姜太虚眼从来坚强的连战，毫不犹豫的抽回自己的手，狠狠的将姜太虚推开，口恨恨的说道：“都是你的错——是你的错！”
连战说话的同时，再不顾自己的仪态，双手掀起裙子，一刻也不愿意停的向着姜琬飞奔而来。
这是自己心心念念牵挂了十四年的孩子，今日终于回来了，不管是怨也好恨也罢，自己这个做母亲的都受了。
姜琬看着向自己奔跑而来的女子，眼泪水流的越发汹涌，再不管心的坚持，脚下微微一动，迎着那女子跑了起来。
这个时候，什么气度什么仪态统统都见鬼去吧，这是本宫的母亲，亲生的母亲，从未给过自己一天母爱的母亲。
前世今生两辈子，姜琬第一次真真实实的拥抱这个只存在于想象的母亲，东方慧的胸膛更暖更香，孙氏的怀抱更慈爱更温馨。
“我的儿——我的儿——”
连战更是丝毫不顾身份，将姜琬紧紧环抱在怀，口一边喊着我的儿一边嚎啕大哭。
情绪崩溃的连战，惹的姜琬心更加难受，抱着连战也是哭个痛快，这一时刻，哪里还记得曾经计划着的怎么哭怎么说怎么做，一切不过是全凭本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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