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武侠修真 > 夜郎江湖 > 第十章 天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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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良嫣挺胸紧抱着张人韦辞别,张人韦见妻子在面前,自觉有些尴尬,遂忙推开她,虎良嫣依依不舍,她再三叮嘱张人韦,言不要忘了他们的约定,她看着张人韦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山脚后,才回到族中,吩咐左右族人,“以后若是见到用鞭子的女武人才抓。”众回民领命。

    张人韦与石绚音辞别虎良嫣,二人一路上没有说话,张人韦见石绚音不高兴,远远的离他有一小段距离,遂问道:“怎么了?”

    石绚音捂着自己的胸脯似自卑又醋意的说道:“别理我,你去抱那大胸妹去,我哪里不大。”

    张人韦心里知道原故,戏道:“那……我帮你。”他伸手便往石绚音凸处按去。

    石绚音道:“滚开,讨厌,你想干嘛?光天化日之下,你想调戏良家妇女?”她话是这么说,但她的胸却挺着,丝毫没有回避意思。

    二人相视一笑,张人韦紧锁的眉头微松,仇苦消了些许,走起路来轻松了许多,步子也迈得大了一些。

    去年闰年,今年春天的气息来的要早一些,正月底万物便初露生机,纷纷吐露新芽,一片春的景象正慢慢萌发。

    张人韦与石绚音走过山头,转过山涧,一个小喽罗远远看到了石绚音,跑来对石天辉禀道:“小姐回来了。”众人闻声便乐呵呵的排队形迎接,石绚音跑到石天辉身边抱着痛哭起来,石天辉道:“噫,妹妹长大了,都嫁人了,是不是特别想哥哥哩!”

    石绚音哽咽道:“哥哥,我们已无家可归了。”石天辉与众小喽啰听石绚音说“无家可归”,遂不再欢呼雀跃。

    张府虽说不大,但也不小,在乌撒府也算得上是屈指可数的客商大户,若不是经历什么惊天变故,怎会说无家可归?故而众人不得不疑云丛生。

    石天辉看着张人韦,眉宇间隐隐有失落,有仇恨,更有生离死别的痛苦,他并没有直接问张人韦原由,而是吩咐众小喽啰各归本位,各司其职,吩咐完毕,他才带着石绚音及张人韦来到一个潭边小屋。

    一股清泉从山间下泄,造成一清池,一座宅邸坐落在山前潭边,屋子俱是木质结构,房梁上都染上朱漆,常年风吹日晒的地方略有脱漆的痕迹。

    房屋前有一块空地,空地上种着各种春冬季节的时令蔬菜,房屋左边也有一块方圆五丈左右的空地,虽有绿草,却不茂盛,似是被累日踩踏所致。

    石天辉带着张人韦夫妇来到屋前,看见房屋后面走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看其容貌已有古稀之年,手里拿着一根藤杖,树藤如龙盘旋,老者年纪虽大,但容光焕发,步履轻盈,走起路来一点也不吃力。

    老者叫石于介,多年前他和张府护着皇上带着尚小的石天辉逃出南京城后,便一起来到了贵州,他和张府二人均在贵州与本地人结成连理,张府小石于介二十来岁,但二人乃忘年之交,关系要好,张人韦与石绚音同年出生,二人遂结成了娃娃亲家。

    石绚音小跑过去道:“爹爹。”

    石于介道:“诶,小音回来了?那小子没欺负你吧,你公公身体怎么样?”

    石绚音顿了顿道:“公公……公公他……他不在了。”听闻此话,石于介本是笑迎的脸立即沉了下来。

    张人韦缓步上前躬身道:“岳父。”他说话有气无力的,几天不吃饭的乞丐都比他精神得多。

    石于介带着疑问在石绚音的扶持之下缓缓走进了木屋,木屋里的神台上供着关老斧子,他坐在了一把黑漆木椅上,缓缓闭上眼睛,眼角隐隐约约有泪光显现,他良久良久才缓缓问石绚音,道:“绚音啊,这是怎么回事?”他没有直接问张人韦,活了几十年的光景已使他明白,自己痛苦的事,有时候根本没办法说出口,旁亲者或许是替自己诉苦的最佳对象。

    石绚音说了他们的遭遇,石于介听罢,沉默不语,只是眼微有泪光,他进了他的书房,里面有《论语》、《易经》、《孙子兵法》、《反经》、《道德经》等先贤典籍,墙上挂一段用‘颜体’所书的话,乃: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洋洋洒洒一百零二字。

    石于介缓缓坐在木椅上,老眼微闭,泪水流在了他已有沟壑的脸上,口里喃喃道:“大事未成,你怎能先走?”他隐隐约约在回忆往事,他在回忆很多年前在南京城里的事,那个四叔把他的侄子赶走的往事,大火,尸体,惨叫声,哀鸣声,声声不止……甚至联想起惨遭诛连十族的方老师。

    石于介闭上老眼,良久,他在木椅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他独自站立在山头,遥望太阳升起的东方,透过天际遥看昔日的南京城,往事历历在目,今日难过伤心的似乎不只是张人韦夫妇。

    石绚音下厨,吃饭的时候石于介没说话,只是闷着头吃饭,而张人韦一想起父亲惨死,那里还吃得下?他提起筷子又放下,一桌菜他动都没动。

    溪水从山涧流下注入小潭,潭里幼小的鱼儿在游动,笔直的崖避陡如刀削,木屋前的土地上,蔬菜正在成长。

    上了年纪的人都起得比较早,石于介老早便起来在空地上晨练,他的动作很慢很慢,如同平静的溪水,似乎看不见其动与不动,他的手在空中划去,像在试探着什么,却又空空的收了回来。石于介一连两天没有和张人韦说话,张人韦也没有什么话可和他说,张人韦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报仇,报父仇,可是仇人又在那里?

    一个人心里有怒气的时候,对任何声音都会感觉到烦躁,总想着破坏一切可以破坏的东西。

    张人韦跑到潭中一块石矶上,听着叮叮咚咚的溪水声,听得他心烦意乱,他狂舞,狂打,招式显得有些凌乱,他一失足蹿进潭中,平静的湖水被他搅动,波纹一圈圈荡去,石于介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似在盘算着什么。

    张人韦还是吃得很少,嘴巴随便一动又不吃了。

    石绚音道:“人韦,吃点东西吧。”张人韦没有说话。

    这世间到底是仁爱的力量强大还是毁灭的力量可怖?

    午时,张人韦又来到潭边,矗立,他眉头紧锁。石于介走了过去,张人韦道声:“岳父。”石于介“嗯”的应了一声,然后他让张人韦去抬一块四百来斤的石头,张人韦应声便去,他用尽全力竟然抬不动,张人韦自己也很惊讶,平日里他能举起五百斤,今日怎会抬不动?在石于介只对他说了一句“回去多吃点再来”。

    午后,无云,太阳当头,天空疏朗,潭边!

    “对准那块石头,击一掌。”张人韦照做,击出去,却没有任何反应。

    “想报仇吗?”

    张人韦斩钉截铁的道:“想,非常想。”

    “那好,想象一下仇人就站在你面前,再打一掌。”张人韦运劲打去,石头还是没反应。

    “想象你父亲惨死时的情形?”张人韦闭上了眼睛,他看到了大火,听到了惨叫声,但却他无能为力,他双手紧握,握得骨节吱吱响。

    “打出去。”

    石块凹了进去,石于介似是很满意,道:“不错。”石于介从怀里拿出一本发黄的书,递给张人韦,张人韦一看,乃是一本《天怒心法》,他打开书一看,里面的人物图案均面带怒色,偶尔几幅还有些狰狞可怖之感。书言:

    怒不可遏:喜怒本是同根生,至爱至亲转灵怒。此乃“天怒心法”入门第一步,不是至亲之人,引不起天怒之火,至亲乃天生,是谓之“天怒”之故。下附图,图上有人体头部:天容、天牖、天柱、天窗、天鼎五大要穴,躯干部天突、天枢、天宗、天泉、天府、天井六穴,共计十一大人体“天”字穴。

    戟指怒目:万恶之人以恶法,休教恶龙把劫度。

    怒目金刚:菩萨心肠救疾苦,金刚手段断人处。

    怒发冲冠:天时怼兮威灵怒,怒发冲冠兮镇恶虎。

    狂风怒号:狂风暴雨乃天象,怒号之际万物狙。附有:风府、风池、翳风、风门、风市,五大“风”字穴

    鲸波怒浪:平海如镜藏玄机,狂风一起巨刀屠。附有:气海、阳溪、中渚、血海、解溪、太溪、涌泉等穴。

    怒猊渴骥:狻猊撬扒显威仪,骐骥一跃群兽掳。

    雷霆之怒:雷霆万钧不易起,大道无极物复生。

    张人韦看毕书中所记的运功行气要诀,石于介道:“这本心法,也只有你才适合练。”

    张人韦道:“为什么要叫《天怒心法》?”

    “这本书是我无意中所得,我没有失去至亲之人,是以练不得。”石于介道,“我想当初创始人的初意是非有至亲之至仇者是练不得的,至亲之仇是非报不可之仇,盖因凡人练之无益处,因为怒可以激发一个人的力量,也可毁灭一个人。”

    张人韦道:“哦!”

    老者道:“看你的造化了。”

    张人韦第一层用了一天的时间方才纯熟,他很用心的练,他没有放过任何细节,一遍,二遍,三遍……他反反复复的练,在他看来,任何投机取巧都是行不通的,那是会遭“报应的”,唯有苦练方能手仞仇人。第二层他用了四天的时间,越往后面他感觉越难,用的时间越多,到第四层他用了十六天,自他练习《天怒心法》已有三十天了,但他却只练到第四层,整个武功有八层,现在他才练了四层,江湖有言:十年磨一剑。若是平日里,他不急,但现在他有父仇在身,他巴不得马上把它全部学会,然后去手仞仇人,以告慰父亲的冤魂。

    石于介每日早起,除了练武之外,便是种地。这天木屋之前来了一个人四十左右年龄,方脸,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男子,正是石天辉,石天辉整日忙寨子里的事,很少与父亲见面,总是聚少离多的。

    石天辉道:“父亲,听说最近姬宫保的手下到处横行,不知是何故?”

    石于介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不过我见过姬宫保,与之切磋过武艺,以我的了解,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更何况是‘紫河车’这种泯灭天良的缺德事。”

    石天辉顿了顿:“这个……我想也奇怪,我再去调查清楚。”

    石于介道:“嗯。”石天辉辞别父亲,便去了。

    石绚音看着哥哥宽大的背影远去,她心中略有所想。

    黄昏,西山日下,天地相交成玄奥黄之色,半边天边是黑气腾腾,半边天却是一片片晚霞。

    石绚音看着红彤彤的晚霞,她爬山上了高地,看到了一个白发飘飘的老人,正是她的父亲,她自小就没了母亲,是父亲父当母职的把她带大的,她们父女二人好久没有谈心了。

    “爹爹,我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你母亲啊,就像天上的虹,和你一样的美。”

    “那哥哥为什么一直是一个人呢,我多想有个嫂子能陪着他。”她和石天辉并非同母所生,兄妹两关系虽然很好,但石天辉大她二十岁,年龄差距太大,有些话彼此不好说,她不明白为什么哥哥总是一个人。

    两个人关系很好,不代表都明白对方所想,一个人心里永远都会装着个秘密的,这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石绚音问的问题也正是她父亲这么多年来所担心的事情,石天辉是个不错的男子,做事果断,但他就是在感情这关上过不去。

    石于介道:“你嫂子她去逝了,是生病,绝症,连素问大夫都医不好,你哥哥忘不了过去,就没再娶。”她从来就没听她父亲和哥哥说过她有个嫂子,因为他嫂子去世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

    父女二人聊了好一会儿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