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科幻小说 > 星落成尘 > 第七十七章:故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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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若翡翠的叶片舒展于温水,溢满宁静的馨香,每一丝升腾的热气聚散缠绕,像是描绘着命运的痕迹。

    夜浅柔深深地吐息,那一夜,每个人所说的话,所亮明的身份,都是她终其一生不可触及的高度,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她能在自己的世界里锦衣玉食,纸醉金迷,但在他们的世界里,小小的茗国是完全不值得入眼的。

    达伊洛司掌“制裁”,这是她现下里唯一能肯定的事情,明明排名高于达伊洛的拉比德却惧怕着来自达伊洛的裁决和审判,世人无不知世家风光优雅的表象之下无不是权术和暴力,作为魔法师中最具暴力的世家竟会有惧怕的事物,而且还是来自他们内部的、最不擅长战斗的一个家族。

    达伊洛,力量与抚慰,领地为星空学院所在的西恩特,其家族世代承袭院长之位,是十二世家中仅有的三个未被更替的家族之一。无论是任何方面的介绍都会着重提及西恩特和星空学院,达伊洛有着十二个家族之中面积最大的领土,掌握着提供魔法师最新鲜血液的学院,仿佛他们的一切荣光都是因为这片土地而来,而达伊洛本身却被刻意模糊了,排名第八血脉稀薄不善攻击的他们何德何能拥有这一切?没有任何一位史官能够解答。

    “终极武力……”夜浅柔轻轻地叹息,达伊洛向世人掩埋了太多秘密,但能够凌驾于暴力的只有绝对暴力这一点,不容置疑。达伊洛终究是收敛不了医者柔和表象之下的暴戾了,面对另一个世家毫无来由地抓捕,前来的却并不是对外更具名望和交涉力的凯瑟琳,而是直接动用了最强硬的手段。

    “国主。”屏风后侍女轻声提醒,“时辰已到,是时候前往梅镇了。”

    夜浅柔惊觉,挥了挥手,那名暗侍便如一缕青烟一般消失不见。夜浅温已疯,她作为正统的继承人自然要成为新的国主,只是在这被囚禁的数年她从为在民众面前出现过,因着琴会一手琤琮艳惊四座,今夜的祀会奏乐,她责无旁贷。

    她缓缓从雕花椅上站起,一抹单薄的倩影悄然隐于屏后。

    是夜,暮色四合,灯火辉煌,楠焱的别馆安静异常。

    佩瑞恩伊格特兰德的屋内已经早早地熄了灯火,想来是魔力与精神的双重消耗令他不堪重负早早歇下;楠焱珞则梳理整齐去了梅镇,如果决定去西恩特的话,到底是要置办好些东西的;罹辰和寞翎晨的屋中还点着灯火,不过既没有外出,也没有休息的意思。

    洛欧斐也熄去了屋内的灯烛,贝拉躺在临窗的一张软榻上,月光清朗,为她的面容点染了一丝冷调,借助兽瞳,黑夜于他便如同白昼,但他只是坐着,静静地坐着,一如多年前天地空荡,他与那消匿了行迹的纤素之间,隔着无尽的水幕茫茫。

    轻轻地叩门声响起,檐下的灯笼中模糊的暖光在房门上映射而出一道就是宽松袍服也无从遮掩的柔媚曲线。

    他没有应答。

    “我知道你醒着。”女子声音淡泊,却是璎珞。

    仍旧没有回音。

    “我知道你担心女儿不愿离开,可我也确信你的身上没有带着琥珀凝香。”璎珞言辞浅浅,“琴缚所解,说易也易,说难亦难,施缚琴碎,你只能渗入她的思维拆解琴缚,没有琥珀凝香冷却灵魂暴动和维持生命体征,稍有不慎你们的灵魂就会发生剧烈的冲撞。”她微微顿了一下,“你尚有血契护身,可是她呢?”

    屋中传出发丝拖曳于织物的细微声音。

    “茗国琴师享誉东境,你不会没有听过,我劝你还是到祀会上寻一些替代品,或是一张看得过去的古琴助你。你若执意融入她的意识……最后的那个结果,那个人,是不会想看见的。”

    黑着灯的屋中,传来一声清浅至几不可闻的叹息,片刻后门扉洞开,耀目的白色闪耀在月光之下,一如既往地难以察觉出他的任何心绪。

    璎珞早已换下大长老的袍服,只着了一领浅杏色的薄衫,在裙摆处过渡成微暖的白,行走起来像是在脚下盛开了一朵雨中摇曳的荼蘼,发上只绾了一个颇松的发髻,坠了一支镶珠的碎金簪子,年岁雍容的面上淡不去的,是年轮流转的风华。

    可她终究是老了,女人的青春是世上最短暂的东西,在无知无觉的青涩中盛放,消逝于荒寂的时光。

    开到荼蘼花事了,那个年代连同青春都过去了,连同他们的生命。

    却唯有他被留在原处,再也不会变老。

    洛欧斐回过身去,指尖轻叩房门,巨大的七环禁制立时展开,堇青的碎光渗入门内,消失不见了。做完这些,他方才轻轻咳了一声,白袍的广袖不着痕迹地掩去指尖几点零星的碎红,以及那诡谲的异香。

    璎珞尚还震撼于那禁制的规模,七环,哪怕来的是「吞噬」都有抗拒之力的庞大禁制,看来对于这个未在自己膝下度过童年也没有什么感情交流的女儿,他真的很在意。

    此刻,梅镇。

    楠焱珞倚在一家茶楼临窗的位置上眺望着长街的灯火,手里握着一只白瓷的茶盏,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方圆二十米无人敢近的异象。夜风过时满头发丝与白裙共扬。珞现下也有三十余,但到底是不染风月未经人事的世家二小姐,自小养在重阙的她继承了优良的血统和母亲的美丽,加之一阶的实力和不必操劳,使得她看上去比长她两岁的楠焱璎珞年轻许多,还似风华正盛的龄女子。长街的灯火映得她的长裙略显透明,纤细腰肢修长双腿分外撩人。佳人如此寂寞如斯,引得不少好事者想入非非,可方才一粗野大汉仅仅只是拎着茶壶多瞟了她几眼而已,就被一记簪花钉在了柱上。所有人立时自觉遁离她周身二十米,以防这位小姐一个不顺心多来几记簪花把他们全变成肉钉子。

    就在这诡异的沉默经久不散的时候,陈旧的木楼梯发出吱呀的声响,一个全身都裹在纯白斗篷的人上了二楼,灯火昏暗的看不清脸庞和眼眸。他随手往柜台上扔了一枚银币。

    “还有空位么?”他问,那声音听起来相当年轻,而且意外地柔和。

    “这……”店主有些慌乱和尴尬地瞟过那枚银币,又偷偷瞟了一眼临窗的佳人,一时间竟说不出半句话来。那人似是有所察觉地抬头扫了一眼那诡异的空旷,从斗篷下传出了轻笑,扬了扬手便毫不在意地向着那片空旷行去。

    果然,就在众人又在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哀叹的时候,楠焱珞头也未回地甩出一点碧光,直飞来人心脏。

    少年不疾不徐地抬手,就如刀剑出鞘的同时映射而出的刀光,闪烁之下激起“铛”地一声金属碰撞的轻响,那点碧光便原路折回,被珞用两根手指稳稳接住,旁人借着灯光方才发现那是一只碧色的玉蝶。 ℃≡miào℃≡bi℃≡阁℃≡

    来人径直走到珞所坐的桌旁拎起瓷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佳人却未再表现任何敌意,只是转回身子在来人对面坐好,漫不经心地把玩自己的鬓发。

    “知道是我,还下杀手?”修长手掌托起茶盏,低头轻嗅茗息,同时也不经意似的问了一句。

    “若是你的话,就挡得下。”珞收起玉蝶,闷闷地回答。

    “寞翎一族的暗兵,你手中怎么会有?”

    “觉着样子不错就找那小子要了几个呗,”她漫不经心地回答,“又不是什么不能给的玩意儿。”

    斗篷下再次传来轻笑,轻呷杯中茶,唇齿留香,夜风拂过发丝褪去他的兜帽,暖光下少年面庞柔和纤秀,蓝瞳纯粹。

    “你还是未变呢,珞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