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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寒看着宵露额头的伤痕，长长舒了一口气，一方面是为宵露死里逃生，一方面是他终于确定空行羽并无敌意，否则以他神鬼莫测的实力要杀自己二人真是易如反掌，绝不会故意拖延不动手，即便自己能死而复生，甚至死前会反噬，凭他缥缈无迹的身法也大可在自己咽气前一刻远遁千里。星寒放开宵露，宵露浑身一颤，连忙抓住他的手，星寒不由得皱眉，他从未见过宵露有这样的惊吓神情，可见刚才那一“剑”对她的精神造成了重创。正像宵露所说，那一剑已经超越了剑术和剑气的范畴，而是直接斩入了人的精神之中。星寒知道在宵露的脑中，她已在那一剑之下死过一次了。
这就是剑意。
那一剑太快太突然，快到宵露根本来不及阻挡，甚至来不及有心理防备。前一刻还在为空行羽的怪异行为而忍俊不禁，后一刻却尝到了死亡的滋味，那种反差对她的精神造成了加倍的打击。
星寒一手握住宵露的手，一手按定她肩头，朝空行羽看去。
空行羽脸上露出讶异神色，道：“咦，这是什么？哇哇哇哇，怎么从我身体里出来了。”
只见他伸手在面前虚空处乱抓，“是鬼！是鬼！”“哇，姑娘你又吼我了。”“咦，那鬼呢，怎么不见了？”
空行羽忽然朝宵露看来，不同于之前的视而不见，星寒见他这次眼神聚焦，显然看的是现实中的宵露，而不是回忆中的幻象。
空行羽一揖到地，带着哭腔道：“呜呜呜，姑娘，你是好人，我错怪你了。”
宵露向后一缩，将星寒的手又握紧了几分，显然又受到了惊吓。
星寒拍了拍她的肩，正要开口。却听空行羽又道：“呜呜呜，对，姑娘你骂得对。”
星寒见宵露根本毫无反应，不明白空行羽所指为何，心念一转已想到宵露定是在抓出那鬼之后骂了空行羽，遂开口道：“她替你捉鬼，你却杀了她，她不肯原谅你的，你走吧。”
宵露忽然一拉他的手，道：“不，不。”
星寒低头看去，只见宵露转过头来，犹豫片刻，附耳道：“你觉得他是装的吗？”
星寒摇头轻声道：“不像，一体双魂会对宿主造成难以估量的损伤，像他这样的高手绝不会主动答应让别的元神寄体，照我看他的元神曾经受过损伤，导致如今元神和形体没能完全契合，才会造成他现在的这副怪样。”
宵露缓缓点头，猛地又是一颤，急吸了几口气，渐渐平复下来。
星寒问道：“你感觉怎样？”
宵露苦笑道：“由生到死走了一遭，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星寒道：“叶牙的评价不错，空行羽确实是绝顶高手，也许更在叶牙之上。你一时大意输了一阵，也无需感到窝囊。”
宵露道：“谁说我感到窝囊了，连你这么不可一世都被人打死过一回，我死上这么一次半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星寒道：“还懂得挖苦我，说明你已经无大碍了，我先前多怕你会承受不了惊吓，留下后遗症，从此痴痴呆呆的。”
宵露道：“你以为我是你吗？受点打击就要死要活，还要避世一百年。”不等星寒说话，立马转移话题道，“你想不想要这样一个打手？”
星寒道：“我早有此意，但是你不怕吗？”
宵露道：“正是因为怕才要如此，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可不想以后听见空行羽之名就要绕道走。”
星寒叹道：“唉，论勇气，你实在我之上。”
宵露哼了一声，转头向空行羽道：“你是真心认错吗？”
半晌，空行羽回道：“姑娘，我不是笨蛋。”
宵露皱眉道：“谁问你是不是笨蛋了，我问你是不是真心认错？”
空行羽道：“咦，兄台，你也觉得这曲子好听吗？”
宵露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星寒微微一笑，示意她噤声。
空行羽自言自语道：“呜呜呜，姑娘，你真的不肯原谅我么？”“姑娘，我是真心认错。”“谁问我是不是笨蛋……我也不知道谁问我是不是笨蛋，姑娘，像我这样品格高尚的人，做错事是一定会真心认错的。”说完保持躬身不动。
宵露开口试探道：“空行羽？”
空行羽回道：“姑娘，你原谅我了吗？”
宵露见他终于重回正轨，如蒙大赦，连忙道：“要我原谅你不难。你杀了我一次，给点补偿就成。”
空行羽苦着脸道：“姑娘，你也要杀我一次吗？”
宵露道：“那倒不必，我要你从现在起做我的随身侍从，寸步不离我身边。这世上有很多坏人要杀我，你只要救我一次，我就原谅你。”
空行羽抬头道：“就这么简单？”
宵露点了点头。
空行羽忽然昂首挺胸道：“姑娘，你放心，像我这样品格高尚的人，救人是很容易的。”
宵露暗忖：“这和品格高不高尚又有什么关系了？”口中却道：“还有一件，往后无论遇到任何情况，你都不许向我们出剑。”
空行羽苦着脸道：“万一你们要杀我呢？”
宵露笑道：“看不出你变聪明了。你放心，只要你不来杀我们，我们也不会来杀你。再者说，就算我们真要杀你，你撒腿一跑，又有谁追得上？”
空行羽歪头思索片刻，道：“好吧，我应允了。”
宵露道：“你以你剑道为名，立下个誓来，若是你以后对我们出手，又或是未经我许可擅自离开我身旁，就要自断双臂。”
空行羽二话不说，举手向天，立下誓言。
宵露见他神色凝重，显然对立誓也是相当重视，遂道：“像你这样品格高尚的人，发过的誓自然是不能不算数的。”
空行羽道：“姑娘，我就算不发誓，说过的话也是算数的。”
宵露伸出手道：“很好，我被你吓得双腿发软，你过来扶我起身。”
空行羽依言上前。宵露见他步步走近，心跳越来越快，却知道这是自己破除心魔的唯一方法，于是强忍恐惧，任由他将自己扶起。
空行羽苦着脸道：“姑娘，我是个绝世高手，不是个下人哦。”
宵露本来恐惧未消，闻言却忍不住在心中笑道：“哪有人称自己是绝世高手的。”露出一个甜甜笑容向空行羽看去，问道：“你看我漂不漂亮？”
空行羽从未靠这么近看过宵露，听她这么问，转过头去仔细一看，乖乖不得了，只见她脸若桃花，色如凝霞，口吐幽兰之气，眼兴秋水之波，活脱脱一个画中人来到尘世。
空行羽连忙点头。
宵露又问道：“你扶我吃不吃亏？”
空行羽连忙摇头。
宵露脸一板，道：“那你还抱怨什么？”
空行羽急忙点头，忽然觉得不对，又连忙摇头。
宵露问道：“我问你，你昨晚摇头晃脑一整晚听得是什么？”
空行羽一愣，道：“什么？我有摇头晃脑吗？”
宵露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是星寒说好曲好曲你说咦兄台你也觉得是好曲的那个曲到底是个什么曲？”
空行羽一听，立即眉飞色舞，手舞足蹈道：“原来是那个，姑娘，那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好曲，你听我哼给你听，当当当当当当当……”
宵露一听便知要遭，可已来不及阻止，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料不到自己一时好奇居然是搬石砸脚。照他昨夜听足一夜的情形看来，他这一曲要是哼完那不得足足好几个时辰？那岂止是搬石砸脚那么简单，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宵露一声长叹，心累无比，立马又坐了下来。
空行羽哼了一刻钟，忽然停下怅然道：“唉，这曲太长了，我只记得这么些，后面的全乱了。”
宵露却喜笑颜开，正要开口，却听一直在旁一言不发的星寒道：“你哼的不对，这曲应该是噔噔噔噔噔噔噔……”
宵露讶然朝他看去，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空行羽一听猛摇头道：“不对，不对，是当当当当当当当……”
宵露听他又哼了起来，眼前一黑，却听星寒哈哈大笑起来，当即明白他是在捉弄空行羽，怒喝道：“好胆！连我的人也敢耍！”
好不容易又过了一刻钟，空行羽终于哼完，道：“唉，这曲太长了，我只记得这么些，后面的全乱了。”
宵露不等星寒再开口，冲着他大喝一声：“你闭嘴！”
空行羽讶然问道：“姑娘，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宵露道：“你也一样，没我的允许，从现在起不准说话。”
空行羽脸现愤怒神色，道：“姑娘，我是个绝世高手，不是个下人哦。”
宵露冷冷道：“你想反抗又或是想走都可以，先自断双臂吧。”
空行羽一愣，这才发觉自己惹不起也躲不起，不由得懊悔起来。
宵露道：“你不想自断双臂就乖乖呆着不要说话，不然本姑娘要揍你了。”
空行羽哭丧着脸，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宵露冷眼朝星寒看来，星寒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连忙用手比划了一通。宵露啪啪两巴掌将他双手拍开问道：“你还打算去北荒吗？用嘴说话！”
星寒道：“去。”
宵露问道：“当真要去？”
星寒道：“去啊。”
宵露问道：“确实要去？”
星寒不明所以，道：“去……去，还是不去，你怎么看？”
宵露道：“我问你去不去你怎么反来问我？”
星寒道：“你这么凶巴巴的，是个人都要被你吓怕。”
宵露道：“哼，别人倒也罢了，像你这样无法无天的人，就是死上一百次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星寒坚定道：“去，现在就动身。”
宵露道：“不再东游西逛了？”
星寒道：“连你都敢直面心魔，我怎么会比你更不如。”
宵露道：“我呸，要走就走，少说废话。我们是经由极夜州北穿白芒山还是从摩天州北上沿黑水西行？”
星寒道：“走极夜州过白芒山。”
宵露斜眼看着他道：“就知道你要从极夜州走，是不是还要去无花城？”
星寒道：“顺道而已，又有何不可？”
宵露哼道：“你最好尽快结下内丹，我要回宫去了。”
星寒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再和你待下去不被打死也要被吓死。”
宵露怒哼一声，冲着空行羽道：“跟我来。”
空行羽叫道：“姑娘，我是个……”话未说完，宵露警告的眼神射来，空行羽醒悟闭口，乖乖地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