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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用的东西!”尔玛故意大声骂道,“就说尔玛回来了,不懂吗?!”

    帐内安静了一会儿,一名使者前来行礼,“首领请您进去。”

    她狠狠啐了使者一口,撑着腰吃力地进帐。

    阿谟左手搂着达娃,右手搂着个她不认识的女子,享受无边艳福,眼皮都懒得撩一撩:“哦,你呀。”

    “她是谁?”尔玛愤懑地质问。

    “她叫齐娅,达娃的妹妹。”阿谟亲一下那浓妆艳抹的女子。

    尔玛二话不说,趁达娃不防,用力揪了她的头发:“无耻!如今正与周人打仗,你竟敢迷惑首领!”

    达娃花容失色,狼狈地护着脸,她妹妹齐娅则拼命来拦,三个女人扭打作一处。

    阿谟饶有兴味地观战,禁不住哈哈大笑。

    “哎呀,白色狐狸,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我来了?”笑够了,他赏了齐娅一个耳光,以此镇压她们的争斗。

    尔玛拢了拢衣裙,理直气壮:“当然,你是我孩子的父亲!”

    阿谟讥讽道:“应该说,是能使你当上下任首领之母的台阶吧。”

    “随便。”尔玛坦白,“你不信任我,我也没办法。我们是一体的,你若是倒了霉,我也不好过。”

    阿谟皮笑肉不笑地挨近她,将她紧紧箍在胸口,“征服一个女人,最好的最方便的方法就是同她生个孩子吗?无论如何,为了那孩子,她跑得再远仍旧会乖乖趴回你脚下。”

    “我可不是狗!”尔玛抗议,“对你,我付出得够多了!”

    “不错,不错。”阿谟答道,“你自然不是狗,狗在尽忠之后不图报酬,而你要的是丰厚的奖励。”

    尔玛怒了:“你百般羞辱我,想得到什么?冯人领着周人快到昆仑了,他们找到神兽,揭穿你的阴谋你就全完啦!遮兰的周天子呢?你派去收复遮兰的也力速攻打不少时日了吧?结果呢?结果呢?”

    阿谟噎得一哽一哽,她肆无忌惮地暴露他的秘密,实在不可原谅!

    他越想越恼,操起割肉的刀子,一刀一个,宰羊似地解决了来不及奔逃的达娃和齐娅。

    “你好大胆子!”他攥着滴血的凶器,阴冷地道,“看到没?你的下场!”

    “我怀着你的孩子”尔玛脑后发凉,他简直是头野兽!无情的野兽!

    阿谟不以为然:“达娃也怀了我的孩子。”

    尔玛咽口唾沫:“你”

    “怎么处置你?杀两个一坑埋,和杀三个一坑埋没多少区别。”阿谟补充,拿刀在她脖子上比划,“老实讲,你果真杀了阿齐利?上光果真死了?”

    尔玛惊惶失措:“是、是的。”

    阿谟盯了她很久,收刀入鞘:“你走。”

    “啊?”

    “走,去哪都行。半年后如我还没死,你就抱着孩子来找我。”

    “我”

    “滚——!”

    几名奴隶冲进帐子,架起她往外走。

    他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一头雾水的尔玛被迅速放到马车中,驰向未知的远方。

    “半年后如我还没死,你就抱着孩子来找我。”

    这话莫名其妙地,居然教她有些温暖。

    温暖归温暖,她却清醒地意识到,她的梦想,渐渐偏离了航线。

    昆仑丘。

    尔玛与梦想无可奈何地拉开了距离,而艰难行军中的苏显则欣慰于他站在了梦想的跟前。

    仰望雄壮的山峰,皑皑的雪顶,他既兴奋又担忧。

    临风在上面!兴奋的是这个。

    临风真的在上面?担忧的仍是这个。

    “王子,出发!”柏夭率族人虔诚地向昆仑丘拜祝后,催促苏显。

    苏显牵起缰绳,朝马背上怏怏的阿齐利道:“捡回命的,偷着笑吧,你的神兽在等你。”

    “等他?!”有人不屑地接道,“做梦!”

    放肆!

    苏显四下寻觅顶嘴的家伙,猛地瞧见前方的岩石上蹲着个红衣小男孩,边对他扮鬼脸边耍弄长鞭。

    他忍不住乐了:“哪来的活猢狲!”

    男孩涨红双颊:“明明是人!你眼力真差!”

    苏显故作惊异:“会说人话哪,的确是个人。刚刚你那么蹲着,我错认成猢狲啦,抱歉得很!”

    “你的打扮像周族的,你是不是周人?”男孩转移话题。

    “嗯!好聪明的小猢狲!”苏显继续打趣他。

    男孩咬牙切齿道:“别叫我猢狲!周人会戎语?”

    苏显得意地说:“我不仅会戎语,还会猢狲语。对了,小猢狲,你有见过两个周人从这上山吗?”

    男孩想了一想:“有。”

    “他们?”苏显大喜。

    “死了。”

    男孩轻巧地吐出两个字。

    苏显如遭雷击。

    “不。”他摆手,“我得亲眼证实。”

    男孩甩个响亮的鞭花:“啊哈,欢迎欢迎,漂亮的周人,先打倒我再说!”

    “别挡路!”苏显认为吓唬吓唬就够了,他不肯和小孩子认真。

    “啪!”男孩一鞭,不偏不倚地劈面抽来。

    苏显闪躲,鞭梢蹭破他的左腮,略略出血。

    他沾了一点血迹,仔细研究。

    男孩前仰后合:“嘿嘿,添点红晕更漂亮!”

    “我这个人。”他拆下马缰,“最讨厌狂妄的猢狲!小竖子,准备屁股开花吧!”

    教训一个不知礼数的小男孩儿,对苏显来说,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尽管这个男孩儿身手灵活,动作敏捷,好几次险些占了上风,不过,总差他那么一点,因此被他马缰一卷,结结实实从岩石上摔了下来。

    “哎呀,哎呀!”男孩儿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叫唤。

    苏显近前去扶,呵呵笑道:“小竖子,屁股跌痛了吧?”

    男孩儿就势一拉,搂住他的脖子。

    “干什么?!”苏显颈项一凉,情知他用了匕首。

    “要你死!”男孩儿恶狠狠地说。

    苏显忍俊不禁,“扑哧”一声:“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打不过就耍赖。你想杀我,没那么容易吧。”

    他轻松地攥紧男孩儿的手腕,迫使男孩儿放弃匕首,倒抽冷气直喊疼。

    男孩儿折腾了一会,不服输地道:“你只因为是男人,力气大罢了!”

    “咦?”苏显怪异,“难不成你是女子?”

    男孩儿摘掉帽子,露出发辫:“你说呢?”

    苏显左看右看,又是叹息又是摇头。

    “瞧够了没?!”男孩儿怒冲冲地宣布,“我是都兰首领的女儿——青鸟!你要记得!不必感谢我来迎接你们,全亏了姐姐瑶姆一直替你们说好话,我才答应的。”

    柏夭明白了,连忙施了一礼:“请问,孟哲罗大巫是一行四个人上山的吗?”

    青鸟瞥他一眼:“对啊,孟哲罗两夫妻,还有一对周人男女。”

    “临风!”苏显双目放光。

    “再请问,大巫他们都还安好?”柏夭相当关心这位最受尊敬的神的使者。

    青鸟卖关子地抱着臂,冷冷地瞟一瞟苏显:“若是你们赶得及,大概能在舂山之峰看见他们的尸体。千万别去晚了,否则天上的神鹰早把他们吃得骨头也不剩了”

    “该死!”苏显用绳子绑了青鸟,“带路!”

    青鸟惊讶万分:“你敢绑我?!”

    “非但敢绑,如果临风有事,我还敢杀了你!”苏显毫不犹豫。

    青鸟沉吟一阵:“行,我带你去。”

    十年前。

    “阿爸!”一名少年惊慌失措地冲着着火的帐子拼命地喊,“阿爸!”

    火光中惟有厮杀声与惨叫声回应他。

    “阿爸!”他一个劲地叫,嗓子颤抖不已,“阿妈死了,阿爸!阿妈死了!”

    好容易,火光中闪出阿爸的影子,他的袍襟全被鲜血染透,一只眼球可怖地挂在脸上。

    “孟哲罗!你还不逃?!”他忍痛对儿子扬起断去半截的刀,“死人就死了,你得活下去!”

    少年孟哲罗泪流满面:“阿爸,我要留下来!”

    “没用的孩子!”阿爸吼道,“你活着,我们奇颜部才不会灭绝!带河图和祖祖辈辈传下的神圣的知识,能走多远走多远!”

    “我会为部族复仇!我会教戎人消亡!”少年孟哲罗话音刚落,一名戎兵饿虎似的扑倒他。

    阿爸猛劈戎兵,不防另一名戎兵掣了他的肘,他竭力反抗也摆脱不了。

    柔弱的儿子眼看即遭不幸!

    他憋得太阳穴爆出青筋,挣开戎兵纠缠,从魔手中解放了险些窒息的儿子:“孟哲罗,快走!”

    “阿爸!”孟哲罗舍不得父亲。

    “你十五岁了!”阿爸一边和戎兵搏斗一边说,“记得今天!记得我们!走吧!”

    孟哲罗伸出手,他天真地想拉父亲一块儿走。

    “飕——”

    “啪嗒。”

    他呆了,目睹自己的左臂掉在一片狼藉中。

    “你要记得”亲自斩落它的阿爸绝望地看着他,重新消失在火光里。

    当时是疼还是不疼呢?

    在以后很多漫长的深夜,孟哲罗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但父亲的眼神,像是毒蛇在他心上咬了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时不时疼得滴血

    三年后。

    背负仇恨与希望的孟哲罗十的,全是些披人皮的野兽!

    到底谁在创造这一切?到底谁在玩弄命运?

    虔诚侍奉神灵的部族葬送于倚恃武力的部族野蛮的践踏!善良软弱的生灵殒命于凶恶强横的魔鬼的蹂躏!

    公平、正义、情谊

    这些代表光明的东西究竟它们有否价值?!它们果真存在?!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他好累

    他躺在湖岸,一动也不愿动。

    死亡的黑翼,渐渐覆盖了他。

    奔赴这澄澈的水底吧,与河图,与族仇,与破碎了的美好梦境

    他十分清晰地思考了一遍处境,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回,然后,爬到石滩,一点点地接近他决定的归宿。

    “我不后悔!不后悔!”他强迫自己满足这结局。

    他的手指碰到湖水了。

    湖水真凉,他情不自禁地一哆嗦。

    “你口渴啦?”突兀的一句奶声奶气的询问,吓得他几乎停止心跳。

    “你口渴,喝吧!”一双细嫩的小手捧起甘甜的湖水,热切地送到他唇边。他抬头看着手的主人,是个六、七岁年纪的女孩儿。

    他愣在原地。

    向她解释他并非口渴,而是要自绝?她的眸子和湖水一般透明,不含杂质。

    极幼时便被誉为大巫之长不二接班人的孟哲罗脑子转不动了。

    他望着她:“你从哪来?”

    “那儿。”女孩儿委屈地指一指骚乱的部族方向,“很多人烧了我的家,阿妈叫我跑到这来躲好。”

    孟哲罗心中一刺,说:“你躲多久了?”

    女孩儿瞧瞧太阳,忍不住哭:“阿妈约好太阳正中时接我,可可”

    她的阿妈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