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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能和你结缡,我很高兴,你是现世难寻的优秀人物。

    而且,你不了解,九年来,她从未遗忘过与你的结识。她,脾性倔强,好强任性,认准了就一条路走到底啊,抱歉,很罗嗦吧?”

    上光微笑:“哪里。”

    “珍惜她!”景昭认真地说,“世子成婚,各国都会送媵妾陪侍。临风最讨厌这个,可那是宗法,我仅能拜托你多多珍惜她。”

    上光点一点头。

    “世子!天子特使到了!”外帐士兵禀报。

    帘子刷地掀开,苏显一袭明丽的绛红猎装,皮冠上插着长长的雉翎,喜逐颜开:“我回来啦!”

    “各位安好?”苏显精神奕奕,一身光彩,“我提前回来啦!顺便运了十车粮草,营门口放着呢。听说,昨晚有戎人来袭击,部众们议论纷纷,我就说肯定没事,因为有光君在嘛。”

    无论何时,他都像调皮的蜜蜂,要蜇一蜇上光。

    “显世子辛苦了。”景昭很高兴,精擅管理的苏显归营,对刚遭受了夜袭的他们来讲,是喜事;不过,

    “不辛苦。临风公主呢?”苏显偏偏直奔主题。

    景昭看看上光。

    上光答道:“她有些不适。”

    苏显一挑眉头,脸色骤变,朗声道:“不对!她受伤了,是箭伤!”

    景昭张口结舌。

    上光倒面若止水:“的确。”

    “那为何要对我隐瞒?”苏显质问,“我头一个见的人就是她。”

    “她最需要的是静养。”上光从容地说。

    苏显打量着他,突然嘴角浮出笑容:“哦?明白了。告辞!”

    上光回礼。

    于是,苏显风似地来,又风似地走了。

    景昭愣了半天,方阖上嘴巴,咽一口唾沫。

    三个人的关系,仿佛摩擦着火星,真是危险

    晚间,上光往晋侯宁族帐中同父亲闲话了一会儿,接着,独自到营中巡视。

    走到离临风寝帐不远,苏显由暗处闪身出现:“一切平安。”

    上光并不惊讶:“尚未歇息啊?”

    “别打岔。”苏显抱着双臂,轻蔑地道,“当着卫世子,我不便多言。我离开的短短二十天,你又带她去戎人那儿了吧?你想利用她到什么时候?”

    上光站住,良久道:“是我的错。但我不是在利用她。”

    “对,对。不是。”苏显哪里肯信,嘲讽他道,“她心甘情愿的。说说看,是谁伤了她?”

    上光盯住他:“你问来何益?”

    苏显仰起头,望着一弯冷月,呵出一口气,温热的呼吸在清凉的风中化作淡淡的烟。

    “光世子。”他神色郁郁,缓缓地说。

    他如此客套地称呼自己,上光不禁奇怪。

    “怎么办呢?”苏显懊恼地使劲捶着一旁的树干,“你告诉我怎么办?”

    上光静静地等待下文。

    苏显依旧黯淡:“我明明是想赢你的其实她很有趣,对吧?本来嘛,我绝对不会让这么有趣的人被你独占的,可我不愿意把戏耍变成现实。唉,不趁早收敛果然是要后悔的啊。身为世子,随便爱上谁简直是为难自己,什么宗庙、后嗣、为君之道,有一样让人轻松的吗?有一样能不考虑吗?”

    当然不能。

    同是世子,上光也体会得到这番章法凌乱的话里所透出的悲凉。

    国君,在子孙繁昌的名义下,可以娶很多妻子,她们来自不同姓的各个国家,抱着各个的目的替他生育很多后代,惟有正妻的长子拥有继承所有爵禄的权力,成为仅次于国君的世子。但那不代表着,别的儿子就会断绝对嫡位的觊觎。

    当一个世子,首先其母得出身高贵,得到娘家和夫家的双重尊重,地位才会稳固。譬如上光的母亲仲任,是穆天子太后的亲侄女,受太后特别宠爱;而苏显的母亲元姬萱妃,直接就是天子的胞妹,太后亲生。凭借如此的门第,她们的丈夫亦给予她们优渥的待遇。光显二君的出众耀眼是脱离不了这个雄厚基础垫衬的。

    其次,世子必须优秀。全靠门第抬举,无能的世子仍会遭到明里暗中的耻笑,特别是,若他有兄弟才能超越了他,更是危险的讯号。有本事的人往往不甘屈居人下,多数会选择挑战宝座,平庸的国君,是他们的障碍,也是国家的障碍,世子不优秀,剩下的便是也许连命也保不全的结局。

    再次,世子得有得力的婚姻。一个人处理事务毕竟有限,但得到妻子背后的家族相助,不少事情就简单多了。特别是在发生矛盾和分歧的时候,妻族、母族的力量更是不容小视。和相当的封国联姻,尽可能在里面获取有利的因素,同样是维系尊位的必修学问和必经过程。

    三个条件,与女人相关的占了两个。

    所以,一代又一代的世子,总在这方面不停谋划着他个人的人生,国家的命运,不进则退。

    “不过”苏显目光咄咄起来,“比起临风的伤,我暂时会丢掉那些东西的!重复一次,谁伤了她?!”

    上光不语。

    苏显粲然一笑:“我看是那个戎族女人吧?!她和你,似乎渊源很深,见了你又哭又抱,临风怎么也不指明凶手,大概在避讳的,就是她。”

    他的判断力实在可怕。

    上光微微诧异,保持沉默。

    “真是她!”苏显捕捉到他一瞬的神态变化,确定了猜测。

    “我没保护好临风。”上光说。

    “哟,我不是临风,你对我讲这些做甚?”苏显眯缝着一双美目,“行了,我得到我的答案啦。嗯,正式地对你宣布,我要为她报仇。”

    他转过身去,步如流星,一边狠狠地咬牙:“杀了那女人!”

    上光望着他,衣带随风飞展

    临风终于能出外散散步了。

    自从她旧伤崩裂,景昭错怪以来,她待在帐中不肯动,不见任何人。

    她自尊心极其强烈,倔强得很,对景昭的连续道歉置之不理。一旦亲近的人误解她,她会十分沮丧,十分愤怒,也十分任性,缩进坚硬的壳里,对任何关怀皆无动于衷。这时的她,九头牛都拉不回。

    上光忙着调派兵马,迎接即将到达的天子队伍,有空的苏显却无视临风的冷淡,坚持拽她去营中走动。

    他不是特别熟悉到可随意对其发脾气的对象,因此他温和的再三要求,临风不便拒绝。

    苏显很开心,陪她缓缓地走,指东指西,唧唧喳喳。

    “昭世子!”他猛地冲前方挥手招呼。

    临风一震,扭过脸要离开。

    景昭早赶上来握了她的手,瞧她苍白的脸,疼惜得无以复加。

    “好妹妹!我任你责罚,那样冤屈你,哥哥对你不起!”他动情地自谴,“你别不理哥哥,咱们是亲人哪!”

    临风这个人,脾性虽强,心地却软,刀子捅不进,而暖人的字,一个就能融化她。

    她潸然泪下。

    “公主。”苏显柔声劝道,“你那么聪明,该明白昭世子为了你的安危才失手的。别介意了。”

    景昭拼命附和。

    临风听了,略点一点头。

    苏显拊掌:“公主爽快!中午,我预备薄宴,给二位庆祝吧!”

    他顺利地疏通了这个结。

    景昭连连道:“那不成,得是我请临风和世子你呀!”

    远远地,上光注视着兄妹和好的圆满场景,百味交集。

    “世子,营门有个戎人要见您。”士兵闯入他的视线,传来报告。

    来人是阿齐利!

    上光左右顾视,他竟然是孤身一人!

    “阿妈派我来接你们。”阿齐利沉着脸,“她醒了,想和你们说话。”

    “我们?”

    “对,有那个周人公主。”

    “她叫临风。”上光强调。

    “啊。”阿齐利满不在乎地应道,“你们。”

    “干脆加上我。”苏显斜刺里杀出。

    景昭、临风紧随其后。

    “他是谁?”景昭怀疑观察着阿齐利,询问道。

    临风抢先解释道:“他是救过我的人。”

    景昭颜色缓和一些:“哦,来此何事?”

    阿齐利冷冷道:“不找你!”

    景昭的怒火噌地上升。

    “他得了阿谟的踪迹,来报信的!”上光替他撒谎,“我要和他去一趟,烦劳昭世子禀明师氏。”

    阿齐利补充:“还有那公主!”

    “休想!”景昭驳回。

    苏显笑嘻嘻拦阻:“昭世子允准了吧,我来保护公主,断乎出不了意外。”

    “没说让你去!”阿齐利皱紧眉头。

    “咦?我是与公主同行,碍你事啦?”苏显逗他。

    上光道:“一起去!要不都不去!”

    阿齐利翻一翻白眼,气哼哼地作罢。

    不用赶路,景昭特意为临风专派了一辆舒适的大车,由云泽和易斯哈驾驶,众人照顾她的伤势,慢慢前进。

    苏显千方百计跟来,为的是何等目的,上光非常清楚。

    可阿齐利完全不晓,还因上次的争吵与上光尴尴尬尬。

    同时,他担忧着临风的身体。

    满腹艰难。

    几个人僵持着,渐渐到得阿齐利的地方。

    下了车马,他们被引进了一座宽大的帐篷,一位裹着雪豹皮的中年妇人坐在华丽的羊毛褥子中央,礼貌地向他们问好。

    “我阿妈。”阿齐利简短介绍。

    临风见到她曾为之险些丧生的阿妈,端详之下,莫名地产生了亲切感。

    阿妈约摸四十岁样子,眼角眉梢藏着年轻时的美丽。那美不同于白狐尔玛的异族艳色,倒深具周族女子的端庄秀气。

    “孩子们。”她慈祥地用周语唤道,“路上坎坷,累坏了吧?”

    临风立即喜欢了她。

    “阿妈。”上光凝视着她,“您召我,有吩咐吗?”

    “上光,你还瞒着这个可爱的公主吧?”阿妈说,“她为我流过血,是恩人,瞒她会被天神怪罪啊。”

    上光喏喏。

    阿妈朝临风道:“公主,不要责备上光,也不要责备我的儿子阿齐利。他们是一对苦命的兄弟,我请你到这里,就是要说出所有的秘密教你知道。”

    临风认真地道:“是。”

    “我的傻儿子阿齐利仍以为是上光杀了他的父亲塔温,其实,不是。”阿妈顿了一顿,叹口气说,“杀人的,是阿谟。”

    石破天惊。

    不只阿齐利和上光,连准备局外旁观的苏显也呆住了。

    阿齐利是塔温的儿子!

    临风、苏显触动的是这个事实。

    塔温是阿谟杀的?!

    那两个更触动的是另一个事实。

    “我”阿齐利错愕万分,“大家亲眼看到上光一剑刺死阿爸的!”

    “上光是个勇敢的孩子,但他,杀不了你阿爸。”阿妈严肃地盯着儿子,“更何况是在刚交手不久的情况下。”

    她转头朝着上光:“塔温死时是什么模样?你记得吗?”

    上光回忆一遍:“他死时大口地吐着血”

    阿妈凄凉地道:“他中毒了。阿谟在他上阵前必喝的奶酒里下了毒。”

    “阿谟他这么做”阿齐利不敢相信地摇头。

    阿妈抚摩着他的脑袋:“阿齐利啊,他是想陷害我,你阿爸上阵前的奶酒向来是我献的呀。毒药,是他逼乌格大巫所下。”

    “他是我的哥哥!”阿齐利受不了。

    “他是你的哥哥!也是你首领之位的竞争者!”阿妈激动地说,结果弄得一串咳嗽,上光赶快给她拍背。

    阿妈调过气来,流泪道:“阿谟他,并非你阿爸选定的继承人,你才是。他收买了很多人,抓了我,胁迫乌格大巫下毒,在和上光对战时你阿爸死去,就不会有人认为是他的诡计。他想把杀父的罪推给周人,不料那周人正好是上光,他得益这个巧合,以此为借口诬陷你与周人通好,流放了你,我全明白,全明白啊!”

    临风闻所未闻这般离奇的故事。

    “乌格大巫在被他害死之前,偷偷将秘密讲给了我。”阿妈沉痛不已,“我想来想去,目前唯一能帮助你的,除了上光,没有别人。”

    阿齐利目瞪口呆。

    “阿妈,真相是这样的话,阿谟应当是故意放了你的。”上光思索片刻,说。

    “阿妈是我们救的呀!”阿齐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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