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恐怖灵异 > 罪恶之源 > 第一章 灾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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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亲眼看到吊在钢骨下的父亲时,李安杰竟然没感到震惊,不,不能说完全没有。他扔掉了手中的超市购物袋,慌忙跑到父亲身边,站在寒冷彻骨的工厂里,仰望着已彻底不动的遗体,“该发生的事情果然发生了”的想法确实从他脑中一掠而过。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天会在不远的将来到来,却从未多想。

    身体还在颤抖,李安杰披上了挂在墙上的防寒夹克。这件衣服对身高足有一米八的他来说有些短小,相反,不足一米七的父亲穿上则过于肥大。李安杰把手伸进口袋,手指碰到了烟盒,取出来后,发现里面还塞着一次性打火机,还有几颗香烟,也许是父亲剩下的。

    李安杰叼起一颗有点弯的烟,点着火,一边望着工厂里贴的写有“禁止吸烟”的牌子,一边吐出烟雾。那是还有工人的时候贴的,后来只剩下父子二人干活时,父亲开始叼着烟站在机器前。

    父亲遗留下的香烟潮了,特别难吸,李安杰抽了三分之一,便扔进了父亲生前用来当烟灰缸的口罐子。

    呆了一会,李安杰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一台机器前。那是一台放电加工机,正如它的名字,是靠放电现象将金属加工成特定形状的装置。它很特殊,而且价格昂贵,在一般的街-◆,..道工厂里很少见。刚买入的时候,父亲曾雄心勃勃的说:“不论什么时候有人委托咱们造模型,都不用担心了。”可惜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几年后,这类工作的订单急速减少。

    机器旁边有一个小橱柜。李安杰打开柜门,取出一只蒙着一层薄灰的长方形玻璃瓶。他用袖子擦了擦灰尘,依稀能看到“old parr”的字样,一摇。发出了液体的声音。

    “怎么会有这种荒唐是!从来没听说过!”那时,李安杰的话把周围的个人们逗笑了,只有一个人满脸认真父亲李福。

    “不,我刚听说时也觉得肯定是骗人的,但那是制造厂的人说的,断言加工速度能提高两三成。”

    “肯定是别人骗你玩呢。喂,老爸,别试了,多可惜呀。”

    “不试怎么知道。”李福说着把old parr里的液体咕噜咕噜地倒了出来。

    加工槽里原本有油,使机器放电,但李福不知从哪儿听说,往油里加入威士忌能提高加工速度,而且威士忌越高级,效果越好。没过多久,李福就发现被人耍了,看着左思右想的他,李安杰等人捧腹大笑。好长一段时间,机器周围都散发着威士忌的气味。

    李安杰打开瓶盖,直接对着嘴竖起了瓶子,倒入口中的粘稠液体和那时的味道一样。

    大约五年前,泡沫经济正处于高峰期。李福竭力想把凯腾制造工厂发展成规模更大的工厂。靠一台二手车床起家的制造厂,由于赶上了经济高速增长的浪潮,最终发展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金属加工厂。李福的梦想是实现进一步的飞跃,直接从大企业接到订单。“如果只接双重承包业务、三重承包业务,工厂没有发展前途。”李福经常这么说。

    在那之前,李安杰一直在家电制造厂的机械部工作,制造生产设备。那时他从技校毕业已经有两年了,李福提出让儿子辞去工作在家里帮忙,因为他有一定的把握。当时经营状况确实良好,李安杰丝毫没有担心。

    但现在回过头去看,不能否认那个时候相当勉强。出口产品大部分在当地生产,在这种潮流下,东南亚逐渐成为竞争对手,中国的承包企业想要有活干,就被迫大幅度消减成本。

    那时几乎没有真正有实力的企业,有的只是浮夸的数字,大多数人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反而在银行的花言巧语下积极进行设备投资或扩大规模。所以,李安杰并不想只责备父亲,当时大家都很浮躁,并错误地认为这种盛况会永远持续下去。

    即便如此,回顾这两三年业绩的下滑情况,李安杰仍有些头晕目眩。最初认为只是今明两天没有工作,接下来觉得只有自己这一行没有活干了,之后才发觉不对也不是对不对的问题,当觉察到原来是中国的产业整体下滑时,已无法支付工人的工资了。

    经过再三恳求,才从有长期业务来往的公司要到一点订单,但仅仅勉强够维生,无法指望还清巨额贷款。上个月凯腾制造厂只生产了一个高频率淬火用的线圈,先把铜管敲打加工,然后焊接,值不了几千块钱。今年过年连肉都没买。

    李福父子几天前和债权人商议,决定了凯腾制造厂的命运。他们手头一无所剩,今后需要决定的只是什么时候搬出去。

    “走投无路了。”债权人走后,坐在工厂角落里的李福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本就身材矮小的他曲着背,让李安杰联想到枯萎的盆栽。

    已经猜到父亲会自杀,却故意不去想?这种说法并不准确,确切的说,是故意假装没有注意到父亲将自杀的迹象。装给谁看呢?不是别人,正是李安杰自己。如果注意到了,尽最大的努力去阻止父亲自杀,是身为人子应尽的义务。

    注视着父亲潦倒的背影,“干脆死掉算了”的想法从李安杰心中掠过,他知道父亲入了寿险。因此,看到父亲上吊身亡时,他最真实的想法是“这下总算解决问题了”。

    威士忌喝光了,李安杰吧瓶子扔在地上,方形的瓶子只滚了半圈就停下了。看了看墙上的钟,天快亮了。

    李安杰刚要回屋睡觉,脚掌突然收到冲击,一下没站稳,趴在了地上。地板伴随着轰响声开始剧烈的起伏震动。他惊讶的环顾四周,但还没看清楚,身体已经像从斜坡上滚落下来似的滚起来。

    李安杰撞到墙壁,停了下来,地面的摇晃依然没有停止。他马上抓住了身边的钻床,四周的情景让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钢骨支撑的墙壁开始大幅度弯曲,挂在墙上的黑板、钟表、工具架全掉了下来,在地上忽左忽右的动着,足有几百公斤的加工机器的支架都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头顶上传来断裂声,紧接着落下无数板片,房顶塌了。

    李安杰根本无法动弹,当然也有恐惧的因素,但过于剧烈的晃动使他无法站立。他凑到钻床边,双手护住脑袋。地面一刻不停地震动着,沙尘暴般的东西向他全身扑来,旁边还时不时传来爆破般的响声。

    他透过指缝看了看正屋。从洞开的大门看到了父亲的棺材,棺材已从架子上滑下来了,灵台已面目全非。紧接着,巨大的块状物体落了下来,房屋随之消失,刚才还摆放灵台的地方瞬间变成一堆瓦砾。

    李安杰不大清楚晃动持续了多久,四周总算平息下来后,身体却依然感觉晃动尚存,恐惧也没有消失。他在原地蹲了很久,只所以决心站起身,是听到有人在喊“着火了”。

    李安杰环顾四周,提心吊胆的站起来,防寒夹克上四处撕开了口子,幸运的是他并没有受重伤。工厂的墙壁几乎已全部倒塌,其中一部分是向内倾倒的,是结实的加工机器保护了他。

    从已没有墙壁的工厂走出来,看到四周的情景,李安杰惊呆了。街道消失了,原本在对面的早餐店和旁边的简易房子全被毁的面目全非,甚至无法辨别道路与房屋。

    有人在惊慌的哭喊,李安杰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是一个身穿灰衣的中年女人,她的头发也是灰色的。定眼一看,还有其他人在。真是奇怪,此前那些人的身影根本没有进入李安杰的视线,可见废墟的场景让人震惊到了何种程度。

    中年女人注意到了李安杰,便满脸是泥的跑过来,拉着他的手哀求道:“我的孩子在里面,请帮帮我。”

    “在哪儿?”李安杰开始向前跑。中年女人指着砖瓦房顶完全塌落的房屋。

    那里窗框或断或弯,玻璃碎片四处都是,有一处已经开始冒烟。李安杰觉得靠一己之力很难救人,便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顾得上伸出援手,李安杰便用落在地上的木块一点点的清除压在房顶下的瓦砾。一直蹲在地上从缝隙往里看的女人突然高声喊道:“啊,那,那是我的孩子,是孩子的脚!”

    什么?正当李安杰也想往里看时,之前冒烟的地方突然蹿出了火苗。

    “啊!啊!”女人瞪大了眼睛惊叫着。火势迅速蔓延,刚才还能瞧见的地方已被完全掩盖。没有任何办法了,女人发出了怪兽般的叫声,一下晕了过去。

    地狱!李安杰摇着头向后退去。

    随后有些地方陆续开始起火,总也不见消防队员的身影,眼看着家人或财产被火吞噬,人们却束手无策。

    李安杰家的正屋全毁了,但没有着火。李安杰呆呆地走进,舅舅被房梁压在底下,仰面倒地,一动也不动。

    李安杰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个东西从舅舅上衣口袋里露出来的茶色信封。他小心翼翼地走到舅舅身旁,蹲下,抽出信封。这样,借钱的事就一笔勾销了,李安杰这样想着。看了一眼舅舅,不禁吓了一跳,舅舅睁着眼睛,正用混浊的眼球注视着自己,嘴唇在动,似乎想诉说什么。

    非理智的、近似本能的东西在驱使李安杰行动。他几乎毫不犹豫的捡起旁边的瓦砾,向舅舅的脑袋砸去,心中了无惧意。司徒亮哼都没哼一声,就闭上了眼睛,额头上裂开了大口子。

    李安杰站起身。在这里已无事可干了,反正这工厂和房子早已是别人的了。他正想离开,忽然发现眼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