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恐怖灵异 > 罪恶之源 > 第一章 灾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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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昏暗的工厂车间里,机床的黑影排成一排,那样子让李安杰想到夜晚的墓地。不过,老爸要进入的坟墓并没有如此气派。黑影们看上去就像失去了主人的忠实奴仆。它们也许正和李安杰怀着同样的心情,静静地迎接这个夜晚。

    李安杰吧盛着酒的茶碗送到嘴边。茶碗的边缘有个小缺口,正好碰在嘴唇上。喝干后,他叹了口气。旁边伸过一个酒瓶,把酒倒入他的空茶碗里。

    “以后在各方面都会有困难,但不要气馁,加把劲就会好起来的。”舅舅司徒亮说,覆满他整个下巴的胡须已经变得花白。他的脸红红的,呼出的气息有股烂柿子味。

    “也给舅舅添了不少麻烦。”李安杰言不由衷地说。

    “这倒霉什么,我就是担心你以后怎么办。但你有一技之长,应该不愁找工作。听说西郊的工厂已经录用你了?”

    “是临时工”

    “临时工也行,这年头有个饭碗就不错了。”司徒亮轻轻拍了拍李安杰的肩膀。李安杰对舅舅这样触碰自己感到不快,但还是讨好地冲他笑了笑。

    灵台前还有人在喝酒,是与李安杰的父亲李福关系最亲密的三个人建筑队老板、废铁回收商和超市老板。他们都喜欢⑤,..打麻将,经常聚在李安杰家里。生意好的时候,四个人还曾一同到北京游玩。

    今晚守夜,露面的只有这三个人和几位亲戚。李安杰没有通知太多的人,人少也是理所当然,但李安杰认为就算通知了也不会有太大差别。那些客户就不用说了,同行们也不可能来,就连亲戚们都是上完香便匆匆离开,似乎生怕待久了李安杰会开口要钱一样。亲戚中留下的只有舅舅,至于他不回去的原因,李安杰心知肚明。

    建筑队老板把瓶里的酒喝光了,这是他们的最后一瓶酒,剩下的只有司徒亮像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的那瓶了。建筑队老板一边慢慢的舔着杯中只剩三分之一的酒,一边看着司徒亮。司徒亮一屁股坐在炉子旁,一边啃着咸鱼干,一边独酌。

    “我们该走了。”废铁回收商先提出离开,他的杯子早就空了。

    “是呀。”另外两个人也慢慢抬起了屁股。

    “安杰,那我们回去了。”建筑商老板说。

    “今天各位在百忙之中还专门过来,真是太感谢了。”李安杰站起身握手道谢。

    “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要我们能做到的尽管说,一定会帮你一把的。”

    “是啊,以前也受过你们家老爷子的关照。”一旁的废铁回收商说着,超市老板跟着默默地点点头。

    “你们这番话让我心里踏实多了,到时还请各位多多关照。”李安杰再次道谢,三个明显见老的人也点头回礼。

    他们走后,李安杰锁上门回到屋里。和工厂相连的正屋里,只有一间五十平方的主室和一间狭小的厨房,二楼还有两间相连的单房。三年前母亲英并死前,李安杰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

    在摆放灵台的主室里,司徒亮还在喝酒,咸鱼干似乎一间吃完了,他正把手伸向建筑老板等人留下来的花生米。

    李安杰开始收拾凌乱的东西,这时司徒亮怪声怪气的说:“哼,说的倒好听。”

    “啊?”

    “田大昌那老家伙,说什么能做到的尽管说,会帮忙的,真是口是心非。”

    “那不过是客套话,他们手头也很紧。”

    “那倒不是。就说田大昌吧,通过接些小活,倒是挣了不少钱,我觉得按说他能帮你爸爸一把。”

    “我爸并没想依靠那些人。”

    司徒亮闻言又冷哼了一声,歪歪嘴角说:“怎么会呢,你什么都没听说?”

    司徒亮的话让李安杰停下了正在摞盘子的手。

    “手头没钱偿还买车床的贷款时,你爸最想想到的就是和那三个人商量。但是,他们不知从哪儿听到的消息,全都闭门不见。那时候哪怕有人拿出十万块钱,情况就会大不相同。”

    “舅舅,这事你听谁说的?”

    “你爸爸呗,他曾生气的说,生意好的时候都笑眯眯地围在身边的那些人,一旦生意衰落,立刻态度大变。”

    李安杰点点头,又开始收拾。这事他第一次听说,但并不意外,他原本就不信任那三个人,已经去世的母亲也讨厌他们。母亲的口头禅是:不管跟谁出去都一样,买单的总是你爸。

    “肚子饿了。”司徒亮嘟囔着。

    一升装的白酒全喝光了,盘子里的花生米也没有了,李安杰吧空盘子放到托盘上。

    “还有什么吃的吗?”

    “只有馒头啦。”

    “馒头呀。”

    李安杰斜瞥了一眼皱着眉头的舅舅,然后把放着脏碗盘的托盘端到厨房,放进水池,水池里马上就被塞满了。

    “安杰,问你点别的事。”身后传来说话声,李安杰扭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司徒亮已经站在厨房门口了。“和保险公司谈过了吗?”

    终于说到正题了,李安杰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不露声色,只是摇摇头说:“还没有。”他插上烧水器的开关,从里面到处热水,开始洗餐具。

    “你已经联系了吧?”

    “忙这忙那的,还没顾上呢。这时候如果保险公司的人过来,反而麻烦。”

    “也许是这样,但还是尽早办理为好,手续办迟了,赔付也会相应推迟的。”

    李安杰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很清楚司徒亮的用意。

    “有保险证书吗?”司徒亮说。

    李安杰的手停了一下,随即又开始刷盘子,“有。”

    “能让我看看嘛?”

    “嗯……过会拿出来。”

    “我想确认点事情。这些东西先泡着,明天刷更好刷,现在马上拿给我看看,要不然告诉我在哪儿也行,我自己去拿。”

    李安杰叹了口气,放下了满是泡沫的海绵,甩了甩手走出了厨房。

    正室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小茶柜,那是父母结婚不久后买的东西,年代相当久远了。柜子最下方的小抽屉里放着一个蓝色文件夹,里面仔细收放着寿险、火灾保险和车险等合同资料。母亲最擅长这类需要细心周到的工作。李安杰觉得,母亲死后,工作才开始出现经营漏洞,尽管以前只有母亲对工作提出意见,父亲都会很不高兴,说是女人不该插手工作的事情。

    “三百万人民币,果然如此。”司徒亮手指夹着夹着点燃的香烟,看了看文件夹,他有些不满,或许因为金额比预想的要少。

    “听说是从银行贷款时候被要求入的保险。”李安杰说。

    “扩大工厂规模的时候吧?”

    “嗯。”

    那是一九九六年,正是整个中国都头脑发热的时期。

    司徒亮点点头,合上了文件夹,朝着半空吐了几个眼圈后,他对李安杰说:“剩下的借款还有多少?”瞬间,他混浊的眼球似乎亮了一下。

    “大约是……两百万。”

    上周和债权人进行了商议,当时李安杰呀在场。

    “那么,就算把钱全还了,也还能剩下一百万。”

    “算是吧,但不清楚实际会怎么样,也不知道保险金会不会全额支付。”

    “肯定会支付,又不是死于非命。”

    李安杰沉默着,他想说,不是死于非命还是什么?

    “安杰呀,估计你也听说过……”司徒亮吧手伸进了上衣口袋。

    李安杰已猜到他会拿出什么东西。不出所料,司徒亮掏出一个茶色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在李安杰面前展开。

    “你妈妈去世前那已是三四年前的事了说是需要一大笔钱,过来求我,我呢,就给她凑了四十万。后来经济不景气,我也不好意思催亲姐姐还我,所以一直拖到今天,可是,我的生意也不行了。”

    司徒亮以Jt的宁河县和静海县为中心做眼睛和钟表批发生意,全都批发给了镇子上的小零售商,整日从早到晚开着小货车四处奔波,凭借多销提高收益。泡沫经济崩溃后,他的收入明显减少,那些小零售店已经没了再进货的能力。但司徒亮资金周转紧张,原因不仅如此。李安杰记得以前母亲曾说过,司徒亮炒股赚了不少钱,尝到甜头后,就再也不想努力工作了。

    “我真不想说这些事。”司徒亮愁眉苦脸的搔着头,“我也借了钱,而且是高利贷。如果一直不还,不知他们会怎样对我,说实话,我很为难。”

    “嗯,我明白。”李安杰点点头,“别处的借款清算完后,我会把钱还给舅舅的。”

    “是吗?你能这样说,我就得救了。”司徒亮呲着黄牙笑了,“对方不是一般人,他们也知道我借给你们家钱了。所以,如果我无法还钱,他们就会让我交出借条,最终还会给你添麻烦,因为这个我才一直左右为难。”

    “我理解,钱肯定会还你。”李安杰又说了一遍。

    “呃……太好了。在这个时候,真不好意思。”司徒亮摆出一副过意不去的面孔,指间夹着香烟,双手交叉以示歉意。

    喝光仅剩的一点啤酒后,司徒亮说困了,就上了二楼。他以前经常来这里,对哪个壁橱里放着待客用的被褥了如指掌。

    竟然说妈妈去求他,借了一大笔钱!父亲说过借钱的经过。父母在司徒亮的哄骗下买了投机股票,不,确切的说是被卷入了司徒亮操作的投机。司徒亮说由他先垫上,让李福写下借条,好像还说借条没有太大意义,只是形式上的。李福做梦也没想到会被妻弟所骗。事到如今,就连司徒亮是否真的在买投机股票都让人怀疑。

    李安杰转向殡仪馆推荐的最便宜的棺材,席地而坐。父亲的遗像看上去一脸虚无。可以想象他临死前肯定也是这幅表情:失去了一切,绝望,对未来失去了信心。

    李安杰站起身,打开通向工厂的玻璃门。冰冷的空气迅速包裹了全身,他打了个冷战。水泥地面像冰一样寒冷,四周弥漫着刺鼻的机油和灰尘的气味,他不喜欢,但从小就已闻惯。抬头仰望房顶,钢骨的房梁横贯左右。尽管光线昏暗看不清楚,他却能在心里描绘出房梁上生锈及油漆脱落的样子。其中一块酷似Jt省的地图。

    就在前天晚上,李安杰回到家,发现在那Jt省地图的正下方垂着绳子,父亲吊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