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其也不是疯子觉得他必须答应奶奶的提议，主要还是因为幻想着奶奶口中所谓的繁华都市，或者说，曾经的疯子，他也是从别人口中听闻过外面的大世界，那里充满了幸福的味道，每一年从大世界打工回来的人们，他们总是那么光鲜、耀眼。

    所以很快，真的很快，在一个细雨连绵的中午，疯子独自一人到达了技校，这里也有很多很多学生，而现在的疯子只是前来参观一番而已。

    也不算是破旧的教室，起码还是砖头的结构，而疯子他自己以前所居住的地方，基本都是泥土的房屋，所以这里还是挺好。

    不过，在这间小小的教室里，疯子看到了一位女孩，这位女孩短短的头发，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但是，她的双眼里闪烁着完全与别人与众不同的亮光，这种美到令人窒息的亮光，疯子他敢发誓，他曾经从来从来都没有见过，故此他为之迷醉。

    甚至就好像此时的疯子他一瞬间即到往了所谓的天堂中一般，他忘却了曾经的女领班，好像也忘记了娟，他就像找到了新的世界一般，新的世界中充满了五彩缤纷，这些颜色令他神往，令他欢欣。

    疯子就像一个真的疯子一样，满心的欢欣，完全不在乎此刻的细雨朦胧，他徒步抽着香烟，他明白，他必须得快点告诉奶奶，他需要在这里上学。

    焦急的等待，奶奶晚上下班以后，疯子就向他的奶奶诉说了他想去上学，说学校里的一切都很好很好。可疯子又明白，他此刻说谎了，因为他在学校看到的全部，只不过是那位他还不知道名字的女孩而已，真的就只是看到了这些罢了。

    而奶奶却认为疯子开窍了，所以非常开心，说着明天就去借钱帮他报名。

    奶奶的确又是借到了钱，疯子如愿以偿。疯子在学校看到了那位女孩子，甚至还和她说上了话，哪怕只是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啊？而这都让他觉得，似乎整个世界都充满了五彩缤纷一般。

    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好，只是疯子最近觉得他自己肯定是疯了，因为他的脑海中完全不是在想着学校的学业问题，完全是这位名叫雨晗的姑娘，对的，她的名字叫雨晗。

    再一个疯子也发现了另一件事情，原来喜欢雨晗的人并不只是他一个人，原来，还有人在追雨晗，疯子想着，他自己一无是处，肯定会败北，或许事情正是如此，这令他沮丧，令他悲伤难过，令他不知所措。

    但疯子没有放弃，他想着以后在外面打工赚了大钱，他也就是有钱人了，或许唯有如此，他就能像一位正常人一样，去找雨晗，向她传达自己这绵绵的爱意。

    ……

    晃眼即是三个多月已过，这天学校的校长告诉大家说，需要安置费，一个人是一千六百块钱，可是之前又交过三百多块钱的学费，这不是加起来要两千多块钱吗？这可是一笔巨款啊！疯子迷茫了，因为他明白，奶奶没有这么多钱，而他也后悔将之前的钱全部花在了网吧。

    可是，事以至此，难道还有其他的什么补救办法吗？完全没有，疯子难过亦无奈中向奶奶诉说了这一切。疯子想着，他自己再也见不到雨晗了，因为雨晗要去大城市打工，要成为大城市的城市姑娘，而他因为没有钱，只能永远存在于这个小小的农村，或许有天，他就不知不觉中死在了这里。

    而奶奶却只是微微笑着，竟然告诉疯子说，她会安排好一切的，她会去借钱的。接着奶奶还告诉了疯子更多的事情，说是以后赚钱了，一定要将他父亲的债务还清，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疯子只是嗯嗯地答应着，而在离开学校去往大城市的前一天，他去学校给校长交钱，却无意中看到了雨晗在哭泣，而且还是在她父亲的面前，她父亲骑着一辆破旧的摩托车，一看就是因为没有一千六百块的安置费。

    疯子看到这里好是担心，现在他自己有了安置费，而雨晗却没有，那么他自己离开这里以后，雨晗却要永远呆在这里吗？既然如此，那么他要去大城市里做些什么？是带着父债这种沉重的包袱吗？不！疯子认为不应该是这样的，所以他想着向神灵祈祷，甚至想着他自己要是有钱那该多好啊？可惜他自己无能为力。

    或许也是神灵听到了疯子他的祈祷，因为疯子从来从来都没有向神灵祈祷过些什么，而这真的是第一次，所以神灵实现了他的愿望。

    雨晗和疯子一样，都交了安置费，他们坐上了大巴车，然后去向大城市，去寻找、去实现他人口中那所谓的幸福。

    只是，此刻的疯子破旧的行李箱里，除了几件破旧的衣服以外，还有一支四分五裂的钢笔，依旧被手帕包裹着，疯子明白，以后在大城市里，一定会有许多许多的故事，所以他需要一支钢笔，然后用这支钢笔来书写他自己的幸福，乃至他的所见所闻。

    不过，这支钢笔早已无法书写，可疯子又明白，大世界中，一定会有人能修好它，而在疯子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雨晗是和那位追他的男孩子一起坐在车上，许多疯子他并不认识的同学们也跟着起哄，甚至都谈到了结婚的事情。

    疯子为此而心酸至极，他想着，他自己那么喜欢，那么爱着雨晗，为什么老天爷不将雨晗给予他自己呢？难道只是因为他自己的一无是处吗？或许也不是这种原因，在这种心慌至失措的情况中，疯子从行李中又拿出了他自己那早已四分五裂的钢笔，放在口袋里，或许唯有在手触摸着这支钢笔的时候，他才能感到一丝丝的心安吧？

    可是他依旧无法得到心安，此刻的疯子他觉得好害怕，他忘记自己是去大城市里寻找他人所谓的幸福与未来，他的脑子里全部是雨晗和那位男孩子的画面，甚至都出现雨晗和那位男孩相拥的画面，这是多么得令他心酸难受啊，可是一无是处的他，根本改变不了任何。

    也许疯子并没有他自己想像中那么糟糕，原来还是有女孩子是喜欢他的，比如有几位同班的女同学就想和他一起说话，甚至在他面前还脸红，疯子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是他不喜欢她们，他的整个世界中只有雨晗一位女孩而已。

    疯子的冷漠并没有令这些女孩子心灰意冷，她们还是开心地和疯子说着话，想挑一些令人开心的话题，可是她们对疯子一无所知，她们没有能力逗疯子开心，因为疯子将可以逗他开心的权力，全部赋予给了雨晗。

    而汽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之上，夜晚十分，车内静到都可以听到大家的鼻息声，车窗外的景物飞速闪烁着，疯子他就此幻想着所谓的未来，幻想着有一天，他有能力，像一位他人所说的那种男人一样，就此高傲地向雨晗诉说他心中的爱意。

    疯子在这样的环境中，轻轻点燃了一支香烟，还将车的窗户稍微打开了一些，就此静静地抽着香烟，就此静静地幻想与思考着。

    等到了大城市中，这里是昆山。之前疯子百般想像这里的美丽画面，可真的到了这里的顷刻，他才发现，这里的景物和他想像中完全不一样，这里的住宿都是按照小时收费的，七八个人一间破旧房子，十二个小时每人十块，简直就是天价啊！一间房子每天的收入就是他奶奶一个月的全部收入，而旅社老板有无数间这样的破旧房屋。

    这里的建筑和疯子他老家的建筑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最大的变化只是这里的物价好高好高，一个菜包子都要一块钱，而在疯子老家，一块钱可以买五个，而且这里也不见得是美好的大城市啊？比如路边行走的人群中，依旧有人在破口大骂，甚至还用着非常标准的普通话。

    疯子对于大城市的向往在这刻破碎，但还好，他的口袋里有一支四分五裂的钢笔，他还能不时看到雨晗，或许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吧？

    到了昆山的第二天，校长带他们去体检，在大医院疯子慌了，因为他很害怕医院，他朦胧中记得，他自己小时候经常去医院，根据他奶奶的回忆说，疯子他小时候老是哭老是哭，怎么都找不到原因，所以在医院中查了出来，是遗传性关节炎，腿疼，所以才哭。

    而那时候在医院，医生总会化验血，疯子害怕血，害怕医生手中锋利的刀片，虽然现在他已经不再害怕血，可他依旧害怕医院这个地方。

    疯子不敢正眼去看自己身边的一切景物，所以他在同学们面前成为了一个胆小鬼，同学们说疯子害怕抽血，可都是这么大的男孩子了，怎么会这样呢？

    疯子没有去辩解些什么，只是左手默默摸着他自己口袋中的钢笔，似乎想从这支钢笔上得到一些什么力量一样，就此才完成了抽血的整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