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桃李春风皆是笑话 > 第三十六章 辞别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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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年之前,两界势同水火,大战一触即发。为取得战争的主动权,以剑禹为首的四位楼主率先登天,力战诸神,进而凿开天门,使得各族能够陆续参战。不过即便天界六部各自为战,地界各族亦是伤亡惨重,甚至还曾出现过一族生灵被全部杀绝的情况。可想而知,一旦诸神选择联手,地界无异于要遭受灭顶之灾。


    见状,作为十方阁初代阁主的修曾一度想要出手,但他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在自己杀尽诸神的同时,一直袖手旁观的众神之主,三君之一的元君也一定会将地界各族屠戮殆尽,所以又他不能出手。不出手,事情或许还有转机,然而一旦选择出手,地界必将覆灭。


    进退两难之际,一袭青衫忽然拂袖落座,正式加入此次天地之战,随即捻起一枚棋子,缓缓搁置在棋盘当中,看似是一记无理手,实则却使战局出现了转机。大战落幕,复盘之际,号称棋力冠绝天地的灰衣道人对此只有一句评语,虽然有些夸张,但知晓内情者竟是无一反对。


    “双方最终胜负皆由此时而分。”


    灯火昏暗之所,隐约可见书籍遍地,显得极为凌乱。身居住第四层的长发书生,坐在一张残缺的木桌前,一手执狼毫,另一只手捧着一本崭新书籍,书中文字皆由书生落笔写就,此刻动笔,则是在文字旁写上批注,以朱砂圈画良多。


    见一袭青衫至此,书生便停下笔,合上书卷,放置在一旁,然后抬起头,轻声笑道“你终究还是来了。”


    鹿衍默不作声地来到木桌前,与长发书生相对而坐,打量了一眼被后者合上的书卷,开口问道“这便是万年以来的全部真相?”


    “虽是真相,却并非全部,否则也无需在旁批注。当年之事,我知一半,他知一半,本就是双方约定好的事情,故而如今欲著此书,自然也需两人一并行事,奈何自身寿元将尽,索性就先将自己所记写下来,以免他将来手足无措。楼倒屋塌之际,若你选择袖手旁观,辛苦的还是他,趁自己还活着,能做一些,便多做一些吧。”书生神色无奈道。


    鹿衍故意打趣道“你被关在此地多年,非但心中没有半分怨憎,反而还处处为他着想,是当真大度,还是暗中留了后手?。”


    书生微微一笑,轻声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与世同君,不过如此。”


    鹿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句话不如也写在文字旁,也好叫后世之人多几分讨论的余地。”


    书生摇摇头,神色认真道“哪怕是玩笑之语,也唯有几位师兄说得,旁人又岂能置喙。言语虽然夸张了些,却也是不容怀疑的事实。若无你的布局落子,即便后来大师兄以一敌六,甚至还斩杀了瘟部主神,也仍是改变不了结果,至多也只不过是延缓地界战败的时间,并不能决定性地去左右战局的走向。一人之力,不管如何强大,终有穷尽之日以及无可奈何之时。无论是万年前的先生,还是万年后的剑客张欣楠,二者皆是如此。面对众神之主,前者无法出手,而面对天下乱局,后者亦是无法快意出剑。小十三,若你还认我这半个师兄,还请接下来护着世道与十方阁再走一程。”


    长发书生忽然站起身,郑重其事地作了一揖。


    鹿衍坐在原地,对于无动于衷,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神色漠然地说道“恕难从命。”


    明知答案如此,却执意要劝,于己虽无关紧要,于世道而言却是重中之重,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要尽力去求。变乱为治,固然可以借此肃清毒瘤,然而一旦失败,无异于是玩火**。


    书生神情失落地坐回原地,万般言语,此刻尽数化作一声重重的叹息,然后将桌案上的书卷递到鹿衍面前,轻声说道“离开此地后,麻烦将之帮我交给陈尧。求不得,那便不求了。”


    鹿衍有些犹豫道“师弟不好与师兄您保证什么,但是对于您最在乎的传承一事,师弟会竭尽全力去护持,以求即便在万年之后,世间亦是留有十方阁的身影。”


    书生欣慰一笑,道“如此便有劳师弟了。”


    鹿衍站起身,将书籍收入袖中,作揖,而后再作揖,前者算是还了礼数,后者则是告辞之举。


    “就此别过。”


    书生点点头,轻笑道“恕不远送。”


    双方自此一别,再无相逢,即便日后遇见陈尧,却也再不见长发书生。待青衫走后,书生忽然向后躺下,仿佛诸多心愿已了,大可就此放手,于书籍之中而生,如今相伴书籍而眠,也算是有始有终,两不相负。


    天下世道,薪火相传,愿后世生灵,皆能远离战火,平安一生。


    春风忽至,散若云烟。


    本该就此返回十方阁,重归本我的书生最后一刻的选择竟然是一种近乎散道的方式,彻底与此方天地作别,唯一留下的,不过是一场迟了许久的春雨罢了。


    若能消减几分暑气,也算幸事。


    沿石阶继续向下的鹿衍忽然停下脚步,回首望去,神色伤感道“相较于陈尧,若你能自私一些,未必不能取得本我之心。蛰伏此地多年,到头来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无声地离开,又是何苦呢。”


    一袭青衫,一闪而逝,不忍再看。


    竹楼之外,毫无征兆地下了一场雨,相较于镜湖亭内韩先生的礼敬作揖,张麟轩反而抬起头,神色有些许不悦,奇怪的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情绪。总之,这场雨下得让他很生气,以至于眼角再一次泛起流光,璨然金色中似乎还藏着君王之威。


    一时间,雷光乍现,天穹之上,不由得睁开一双猩红眼眸,俯瞰大地,满是怒意。下一刻,一道威势磅礴的天雷瞬间击向大地,锋芒所指,正是刚刚由十方阁返回荒原的暮雨楼楼主,武三思。


    若是旁人见此骇然景象,势必要退避三舍,然而武三思非但不退,反而还拉起一个拳架,武道之意瞬间攀升至生平巅峰,紧接着一跃而起,径直撞向那道砸落大地的天雷,誓要将其逐退。


    “放肆!”


    一道威严嗓音响彻天地。


    天雷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只巨手,猛然将武三思拍落在地,身陷巨坑之中,气息极为虚弱。


    楼外异象,鹿衍一清二楚,直至天雷再现,意图取走武三思性命,他这才开口道“可以了。”


    雷光隐退,一双猩红眼眸不情愿地闭合,就此消失,不见踪影。


    坐在门外的少年以手接雨,不悦之色渐渐消失,眼神忽然暗淡,没由来地有些伤感。


    心湖之上,剑胚初见,轮廓逐渐清晰。许是此物太过诱人,以至于虞渊与乌巢都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仿佛都在说一句话,那就是我觉得你不行,而我嘛,自然很行。


    乌巢瞥了一眼虞渊腰间的黑色长剑,轻笑道“瞧你读了这许多的书,应该晓得兄友弟恭的道理,更何况腰间已有良配,不如索性将其让与我。正所谓大恩不言谢,日后必有厚报。”


    不愧是性情最近本我的水行化身,虞渊极为干脆利落地打赏了三个字,“滚犊子。”


    闻言之后,乌巢面色铁青,立刻挽起袖口,作出一副准备搏命的架势。


    虞渊扯了扯嘴角,“哪凉快哪待着去。”


    话音刚落,虞渊便一跃而起,将剑胚收入囊中,然后再以心湖天地内的水之精粹温养于水府当中,以免某人做出那偷鸡摸狗之事。


    乌巢咬牙切齿道“该死的恶霸!”


    虞渊并不理睬身为同僚的乌巢,而是盯着眼前剑胚注视良久,喃喃自语道“品阶不俗,若是温养得当,日后必是一件利器,但不知是三魂七魄中哪一个。”


    一道熟悉嗓音忽然响起,“七魄,伏矢。”


    虞渊作揖致谢。


    一语道破天机的鹿衍,推开石门,跨过门槛,迈入小酆都的第五层。走入此地之后,原本熟悉的剑道余韵忽然消失不见,大概是因为师兄不曾走到这一层的缘故。


    对于前四层来说,造访者若想解脱自己是极为容易的事情,但若想救人于水火,可谓是难如登天,毕竟前三层都是鹿衍自己的“梦幻之境”,旁人又如何能够看穿。至于第四层的书生,属于是自困囚笼,解了心结便可离去,昔日剑客本已解了,之所以不离开,正是因为要等鹿衍的缘故。如今四层已过,接下来所要面对的自然就都是难缠的恶鬼了。


    在鹿衍落脚的那一瞬间,阴风骤起,无数游魂直奔其面门而来。许是鹿衍担心身上青衫有损,便将之立刻收起,换作一袭白袍,毕竟它如今只是一件普通青衫,再无“跋山涉水”之能。


    白袍之上,雷光如蛟龙游曳,鬼物只得退避三舍,不敢再向前一步。


    “还请真身相见。”


    不见踪影,却传来渗人笑声。


    “有意思,有意思,堂堂十三先生竟然是这天地间最大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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