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青川旧史 > 第341章 劝君惜取少年时(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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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隐了身份打好了盘算,悄无声息入的崟国境。若无人告密,谁会知道你们俩此刻在蓬溪山?”

    清越之声忽起,利而带了几分婉媚,似山鸟啼鸣。

    顾星朗蹙眉,闲聊半个下午总算进了正题,刚到紧要关头。

    这个竞庭歌,也不知嗅觉强还是运气好。

    如此想着,回过身去,便见两个姑娘前后行来,颇有些灰头土脸,袖口裙裾皆沾尘。

    慕容峋也回身,蹙眉道:“园子里活儿很多么?怎么弄得这样?”

    自然是对竞庭歌。

    阮雪音旁观他竟真有些嫌弃意思,颇意外,心道顾星朗有轻微洁癖她是知道的,看样子慕容峋也有?

    这些个皇室子弟,平日里不觉得,一朝出了宫,金贵之症一个比一个严重。

    竞庭歌不理慕容峋嫌弃,接方才话茬向阮雪音:

    “所以我说啊,不过如此。点了灯专了宠,置后宫万千美人于不顾,到头来还是不信你。不仅自己不信,还要撺掇得旁人也起疑。这般好心带他们入山,开蓬溪山先例,人家半分感激也没有,正张罗着怎么防范对付咱们呢。”

    顾星朗且笑且摇头,身后山峦云霭皆为幕布,他一身白衣在景前,越发显得月明风清,

    “竞先生这副口才,当真说不过。”又看慕容峋,“不过随口玩笑,经此一剖析,我是再不敢胡乱打趣了。”这般说,朝两个姑娘一揖,

    “二位破例带我们上山拜见老师,荣幸之至,感激不尽。方才失言,还望海涵。”

    竞庭歌嗤向阮雪音,“所以我说你这夫君厉害呢。瞧瞧,拿姑娘这般有办法,能屈能伸满口抹蜜,他不为国君谁为国君?”

    这类话晚苓也说过。顾星朗无奈。张口圆场面而已,就叫有办法了?

    阮雪音懒理她阴阳怪气,看一眼崖边两人所站之处,淡淡回:

    “你这会儿不是应该更关心,两位君上所站位置?”

    竞庭歌一愣,再看,秀眉显著挑,“谁让你们站那儿的?都下来,现在马上。”

    慕容峋与顾星朗面面相觑,赶紧低头看脚下。只是一块黑石,大而平坦光洁,旁边黑松形貌绝佳,整体意境甚好,故而两人行至此,才都觉合意,站上来赏山景。

    “这地方是她坐着弹琴的。我都不敢坐,从来只呆在边上黑松下。”

    巨石上二人如梦方醒,双双负手抬脚。待走近,竞庭歌一把将慕容峋拽至身边,又向顾星朗道:

    “快到饭点儿了,师姐夫,说好的你要劈柴呢?我刚过来途经后院,那柴火可是半根可用的都没有呢。”

    顾星朗眨眼,看一眼阮雪音,“那我,现在去?”

    “有劳师姐师姐夫。”竞庭歌点头,煞有介事,再去拽慕容峋,“走。”

    慕容峋被此急转直下之阵势安排得不明不白,走出好几里方反应:“跑这么快做什么?现在去哪儿?”

    竞庭歌已撤了拽他的那只手,白眼一翻,“再不走,等着顾星朗将你老底都套出来么?”

    “什么?”

    “什么。”竞庭歌黑脸,“好端端他为何拿阮佋跟你周旋?”她同阮雪音来时只听到最后两三句,已经足够判断,“他是想知道,咱们此来,有没有同阮佋招呼。蔚国和崟国,有没有场面之下的默契,怎样默契、多久了。”

    这般说,四下望,压低声量:

    “他没问你呆几天,何时离开吧?”

    “没有。问了我也不会照实说啊。他或许没你想的那么多心思。我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么,”

    蠢。他顿住没讲出来。

    竞庭歌摇头,“不然怎么说无知者无畏呢。大半个下午我不在,人家不定从你这里套了多少话,你还巴巴替人讲好话数银子。”

    她右颊上蹭了一抹棕,像是土,又比通常土壤看着更细——

    药粉?

    方才离得远,没瞧见,慕容峋伸手一抹,将那些深棕从白皙面庞上移除。

    “你们这一下午干什么了?打理个药园,裙子脏就不说了,脸也花成这样。”

    竞庭歌停步抬手,复去摸方才他抹过之处,自己又拍了拍,“还有么?”

    慕容峋凑近半寸仔细看,伸手又不知拈下来一点什么,“现在好了。”

    人停下,气息也缓了不少,竞庭歌长出半口气,压声更低,

    “阮雪音跟我说,他们下了山就会直接回霁都。很好。但咱们还是要改变计划,不能去梓阳城了。”

    “不见阮仲了?”

    “当然要见。但不能去梓阳城见。我自会同他联络,咱们换个地方。”

    “何必?总归他们会直接回霁都。”自然指顾星朗阮雪音。

    也就没什么被发现的风险。

    “顾星朗究竟在整个青川放了多少眼线,没人知道。梓阳是大城,阮仲的地界,平日还好,现如今他清楚知道我们来了,怕是接下来都会花力气盯,哪怕他自己先回霁都。咱们下了山便走返程,去崟蔚边境,让阮仲自己寻个法子来边境相见。”

    “也好。”慕容峋点头,“阮雪音那头你有把握么?他们此入崟国,真的只是上蓬溪山看老师?”

    “应该。那丫头一心在东宫药园案上,”此事她没同他详细说过,但慕容峋有一个好处,听得懂重点,不会主次不分干扰对话路径。比如此时,她就无须详细解释,

    “今番回来,主要也是为了此事,至于有没有替顾星朗向我探时局排布之意图,”她微蹙眉,“不好说。今晚睡觉时我跟她聊聊。”

    “嗯。”慕容峋回,忽反应问:“今晚我和顾星朗睡哪儿?”

    竞庭歌眨了眨眼。

    好问题。

    蓬溪山是没有多余房间的。

    总共四间,各具其用,住人的只有两间。阮雪音和竞庭歌还是挤的一间。

    “房舍就这些,实在很难想办法。除非他们愿意屈就,在上课那间大屋打地铺。”晚饭过后,两个姑娘在屋外商议,说话的是阮雪音。

    四月向晚,山气升,飞鸟还,春林芬芳。

    “多半不成。”竞庭歌探身朝厨房方向望,慕容峋正躬身刷碗,顾星朗在旁帮手,“就干这么点儿事,回去得跟我念叨至少一个月。再让他深山里打地铺,可要欠下大债了。”

    什么欠下大债。阮雪音颇无语。此二人相处实叫人看不懂。

    “那如何?让他们一会儿下山?千里跑一趟,上都上来了,就吃两顿饭?”

    不太对。阮雪音心下轻转,盯着竞庭歌尚在张望的侧脸,“蔚君不是来向老师请教为君治国之道?什么都没问呢,可以就此下山?”

    除非来蓬溪山是个幌子。他们借机入崟是为其他事。

    竞庭歌闻言转回来,一脸无辜,“可说呢,还什么都没问,不能这么下山。便让他们打地铺。走,跟老师交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