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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歇着了，您也要让自己歇会儿才是。”梅十二轻声道，<r /><r />
“我之前就和云伯说了，如果不能保证每晚按时睡下，您就算吃再多的药这个偏头痛也不会好，现在病势刚起，尚可调养，等到积重难返，就来不及了。”云伯叹了一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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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辞的文书三个月前就已经递过了，不是我不愿歇，实在是歇不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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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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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月里他们也一直在找能顶我这位置的人，虽说只是童子营的门房，但日常要经手的事情既多且杂，也不是来个人就能顶下的，”老人有些为难地锁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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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年轻人都浮躁，没几个能安下心好好听人说话，一件事教了三遍还不会做根本就不过脑子。”梅十二笑了一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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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云伯对这份差事太上心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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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心不行啊，我当年就是从童子营进的平妖署，”老人比了个手势，<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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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就到这里了。”梅十二望着老人，静静听他下文。<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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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后来受了伤，就从前头退下来。司长为了照顾我，给我安排了这个位子，本意是想让我在这儿挂个闲职，好好歇息，可我哪里是能吃饷不干活儿的那种人。”老人的神情稍稍有些感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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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说，这平妖署哪儿的门房都不比这童子营的门房，你在这儿蹲上一个月，基本上就能和半个平妖署的人马混个眼熟。这些孩子根骨好，又吃得苦，还有那么好的师父们日日教习往后那都是咱们署里的栋梁之才啊。”老人才比一个大拇指，门口窗口的孩子们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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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事我不懂，我是个大夫，就只和您谈医事。”梅十二轻声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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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和病人危言耸听。”老人目光黯淡下来。半晌，他又忽然想起什么，<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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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梅先生平日见过的人那么多，有没有哪个可靠的年轻人可以举荐”梅十二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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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做牵线搭桥的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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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呀，梅先生，”老人一下站了起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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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顾虑什么呢”梅十二已经站起了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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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请云伯以后不必再提，即便有人选我也不能相告，如我这般四处行医，原本就有诸多牵扯，若再置喙到其他事情里，只怕之后会惹麻烦上身，请云伯谅解。”老人终于明白过来，听见这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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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有人选也不能相告”，他多少觉得有些可惜。<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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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明白梅先生的想法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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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告辞了。”梅十二轻声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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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药，用法用量也与之前相同，云伯记得按时服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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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我送先生出去。”大理寺那头，即便纪然一身疲惫，他也还是准时出现在了官署的大门之外。<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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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干下属望着顶头上司青黑色的眼圈，一时都有些好奇，<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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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昨晚干什么去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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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睡好。”纪然轻描淡写地回答。众人点了点头，其中一人忽然开口，<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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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我要没记错大人您的小院，位置好像就临着洛河吧”纪然还没有回答，另一人又接着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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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难怪了，我听说昨晚洛水沿河都是桃花卫，城里城外搜了一整夜呢。”另外的几人同时把头凑了过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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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搜什么”那人压低了声音，眉头也皱紧了，他把手稍稍贴近嘴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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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啊，冯府的七小姐，昨晚跳河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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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河”另外几人顿时来了兴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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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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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七小姐今年芳龄十六，这个年纪的姑娘寻死觅活还能为了什么”讲述者一拍桌案，仿佛茶馆中的说书先生，<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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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情郎啊”众人一怔，旋即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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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近旁纪然两手抱怀，额上青筋稍稍凸起，<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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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们”<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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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你别不信啊，”那人凑到纪然跟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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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绝不是凭空捏造，昨晚带人搜河的就是冯家的五郎冯易殊，也是平妖署的那位冯五爷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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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另一人眨眨眼睛，<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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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看这事儿，真是不离十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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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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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冯易殊我知道一点儿，平时在平妖署就豪横惯了的。估计是昨晚撞见了妹妹和情郎私会，所以下了重手吧那七小姐也是个倔脾气，一怒之下跳河殉情，那也是有可能的，再说”话音未落，纪然已经一掌打在桌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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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殉情不是殉情”桌前众人顿时鸦雀无声。众人望着纪然，<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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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是知道别的内幕”纪然表情微僵，他有些不自觉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衣服领口，<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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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哪儿知道什么内幕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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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知道不是殉情。”<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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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纪然皱起眉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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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我听到的说法是这位七小姐，是为了救人才跳河的。”另外几人彼此看了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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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救了谁啊”纪然轻咳了一声，略略挑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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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就救一个不小心落水的人呗。”众人表情复杂地沉默了一会儿。<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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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家的七小姐会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而跳河头儿你这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人家多少是个大家闺秀哎，又不是哪儿的练家子。”<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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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要我看，即便真的是救人，那也是救心上人不然为什么不让冯易殊去救”纪然额上的青筋更重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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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当时冯易殊来不及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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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更没道理了啊，冯易殊都来不及救，他妹妹冯婉怎么可能来得及诶前不久平妖署选拔的风波你们听说了没，那位七小姐根本没开灵识啊。”这话一提，众人再次恍然差点把这茬给忘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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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灵识都没开的小姑娘，为了救一个人不惜深夜跳河你说这关系能一般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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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纪然一拳打在桌子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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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天叫你们整理的案卷都整理完了吗”纪然目光锐利地扫过所有人的脸，<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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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个在这儿传些捕风捉影的事，你们谁要是还有余力，下午就都到东市那边去出外勤”众人一怔，立刻作鸟兽散。<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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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一张方桌，很快就只剩纪然一个人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两肘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两只手交叠地挡在已经渐渐烧起来的两颊前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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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灵识都没开的小姑娘。为了救一个人不惜深夜跳河纪然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些不对劲。<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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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想想昨夜冯婉的种种古怪表现，他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冯七不会是看上我了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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