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网游动漫 > 左道江湖 > 22.义难全【58/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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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青龙山到沂水,有三百里远,骑快马日夜兼程,大概需要两到三日。

    若有天榜高手提纵向前,则两日之内必可到达。

    只是仇不平此行前去,是要与天榜争锋。

    便要保存体力,来回大概需要五天多的时间。

    以是非寨中5000精锐,外加山下万余喽啰,数处军寨的防御力度,那南朝军便是再怎么凶狠勇猛,也不可能在五天之内就破开寨子。

    这也是仇不平敢于在此时离开山寨,去援助小铁的底气所在。

    一日之后,是非寨中。

    刘俊山骑着马,在三道山门巡视一周,众头目和战兵们的情绪挺高,并没有因为大战将至就显得忧心无比。

    是非寨立寨十四年,破过济南府,打过北朝铁骑,也数次痛宰过南朝军队。

    打那些乡间土棍恶霸,更是土鸡瓦狗一般。

    他们横行齐鲁,靠的也不是那胸中义气,靠的便是这一支百战精兵。

    当然,还有天下至强十二人之一的不平枪大当家在后压阵。

    仇不平便是是非寨的主心骨,定海神针一样的人物,只要仇不平还在一天,是非寨就不可能被攻破!

    这不仅是是非寨人的想法,也是他们对手的看法。

    “都给我好生看顾着!”

    刘俊山骑着马,越过最后一道山门,对高大山门两侧的头目喊到

    “今晚上可有犒劳,上好的豚肉,白面的馒头随便吃!但要是拉了胯,豚屎都别想吃!”

    山门两侧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还有些相熟的头目打趣问到

    “二当家,咱们兄弟守山这般苦,搞些个娘们来犒劳一下呗?”

    “想要娘们,打完仗自去济南潇洒去。

    一概花费,由山寨粮台出,只是小心你那活儿被贼兵砍了,到时候就只能送去临安挂挡子,给赵家人当奴才了。”

    刘俊山哈哈大笑,满口荤话,一扬马鞭,便在众人的笑声中进了山寨。

    寨子的气势不错,人心也还齐整。

    这让刘俊山心里微微放心下来,他跳下马,将缰绳丢给一个心腹喽啰,走向聚义厅,打算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刚拿起筷子,便有头目前来汇报。

    是个瘸子。

    呃,是钱拐子,也是一起厮杀十几年的老兄弟了。

    “拐子,吃了没?”

    这虬髯大汉在聚义厅偏厅捏着馒头,就着咸菜,一边狼吐虎咽,一边对眼前拄着长刀的钱拐子说

    “一起吃点?”

    “我吃过了,可比二当家吃的好多了,瞧咱肚子都起来了。”

    钱拐子嘿嘿一笑,他近日受了伤,吃的那是“病号餐”,顿顿有肉呢。

    当然,他也没忘记正事,便对刘俊山说

    “二当家,今早有一队二十里外军寨回来的人马,约莫千人,要与山门守备换防,山下众头目也要换防了。

    这事是按照之前的规矩做,还是另有安排?”

    “这些事,你与我三弟说了便是。”

    刘俊山吃着东西,头也不抬的说

    “咱老刘不懂这些军法方略,以往也都是他管的,你为何与我来说这些事?”

    “这个嘛。”

    钱拐子有些犹豫,但还是直言说到

    “本来我也觉得没什么,但今早,郎木头悄悄告诉我,这几日的换防,有些太多太乱了。

    他担心是不是三当家弄错了一些事,还是大当家自有安排,便让我来问问。”

    “啊?”

    刘俊山抬起头,嘴边还沾着咸菜帮子,他说

    “竟有这事?

    我一会去问问三弟,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拐子,你且回去安心休养就是。”

    打发走了钱拐子,二当家却越想越不对劲。

    他抓起手边两把手斧,插在腰间,寻了个喽啰,去把三当家请来聚义厅。

    不多时,摆着白纸扇的吴世峰便镀着四方步,在一众心腹的簇拥下,慢悠悠的走入了厅中。

    “你等且去外面等着。”

    鬼书生对身后人挥了挥手,他合起纸扇,说

    “我与二当家有要事商谈,莫要让人打扰。”

    一众喽啰便退了出去,还有人关上了厅门。

    屋子里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下来。

    “老三,我刚才吃饭前,去山下看了看。”

    刘俊山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吴世峰说

    “防守什么的,都一切安好,但惟独这几日的换防之事,却是有些混乱,莫不是大哥离开山寨,使你心神不宁,弄错了事?”

    “没错的。”

    鬼书生将折扇放在桌上,拿起了手边茶杯,啜饮了一口茶水。

    他对刘俊山说

    “这山下防御之事我细细思量,却发现有几处漏洞,这才使他们分开防守,二哥不用担心。”

    “这样吗?”

    刘俊山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他还是觉得有些蹊跷。

    就在他思索之间,吴世峰突然开口问到

    “二哥,这几日,我心中一直在思索一事,左右却是得不到答案,本想问问大哥,却又突然有小铁之事,便耽搁了。

    这会闲来无事,便问问二哥,兴许能有个想法。”

    “哈哈,三弟,你这就说笑了。”

    刘俊山被三弟的话逗得前仰后合,这个莽汉揉着肚子,大声说

    “咱老刘上阵厮杀,不惧他人,但论起这思虑之事,却是不如你和大哥脑子好用。

    你这鬼书生都想不明白的事,我又岂能给你个想法?莫要说笑啦。”

    “哎呀,兄弟之间聊一聊嘛。”

    吴世峰笑眯眯的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对刘俊山说

    “大家都说二哥鲁莽,但在我看来,那是大智若愚罢了,若真是没头脑,也没办法随大哥走到现在的。

    我当笑话讲,二哥当闲话听就是了。”

    “那你便说吧。”

    刘俊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看着自家三弟。

    而鬼书生则站起身来,拿着折扇,左右走了两步,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几息之后,他开口说

    “二哥,你从小和大哥一起长大,乃是大哥家中亲随,关系自然非同寻常。

    而我呢,我与大哥同在琅琊学宫求学,大哥乃是我学业长辈。

    大楚国灭,我和大哥又一起在临安为官,他又是我顶头上司,那赵虎行恶被天诛后,大哥便辞官归乡,我也随着大哥一起辞官。

    后来,大哥遭遇惨事,落草为寇,你我二人也是在那时相识,虽一文一武,但也是相交莫逆。

    大伙随着大哥筚路蓝缕,这才建下了这是非寨一番基业。”

    “是啊。”

    听老三突然说起过去的事,刘俊山眼中也是颇为怀念。

    他摸着大胡子,说

    “我起初是不喜你的,三弟,觉得你心眼太多。

    后来却又觉得你颇通人心,又有本事,上得了阵,杀的了敌,便引你为义气兄弟。”

    “是,我等二人一开始确实是互相瞧不上的。”

    鬼书生想起两人最初时的龃龉,也是轻笑一声,他复尔又问到

    “只是这十四年一晃便过,不知二哥,可还记得,当初大哥在青龙山立寨时,说过的那句话?”

    “如何能忘?”

    刘俊山拍着桌子,朗声说

    “天道不公,后土无情,天下纷乱,自生不平。今日,仇云舒在此立下誓言,要替这煌煌天道张目开眼,要还这人间朗朗乾坤。

    自此之后,这是非寨立,仇不平出!

    自此之后,我等专断人间是非,仇尽天下不平!”

    他说的是,十四年前,仇不平立是非寨时的话。

    哪怕已经过了十四年,那一日的场景,却还深深刻在刘俊山心中,吴世峰也喟然长叹。

    他说

    “那时,木头还是半大孩子,拐子的腿还没瘸,我等两人也不过二十来岁,大家听闻大哥发下宏愿,便义气相随,伏身便拜。”

    “那时我等,还真是小看了这天下是非”

    鬼书生摇了摇头,他对二哥说

    “这便是我的疑惑了,二哥,十四年过去了,你觉得我等可做到当日的誓言?”

    “自然是做到了!”

    刘俊山一脸坦然的说

    “不管天下人如何看待我等,这是非寨十四年里,可曾做过一起恶事?

    我们打杀的,都是身背冤魂的该杀之人,我等破了周围城镇,又可曾纵兵掠夺?

    我们也从未横征暴敛,欺压百姓。

    虽然是匪,但自认也要比那南北朝廷强太多了!

    看看我青龙山下,方圆数百里,老乡们安居乐业,再未有不平之事!

    就算是整个齐鲁,那些恶人在行坏事前,也得好生思量一下,他们的脖颈,能不能硬过我是非寨的断命刀枪!”

    这虬髯大汉脸上尽是骄傲,他对吴世峰说

    “如此这般,难道还不算尽了誓言?”

    “二哥说的是。”

    吴世峰打开折扇,他停了停,又说到

    “但二哥可曾想过,就拿那被我等破了两次的济南府说。

    我等杀了一个官,满以为可以威慑住后来者,让他们对百姓好点。

    但第二个官刚上任三月,便传出欺压良善,逼死十几人的恶事,大哥听闻此事,变带着我等二破济南。

    把那该杀的贪官吊死在城门楼子上,当火把烧。

    我等那时又以为,这连着杀了两个官,总该有点效果了吧。

    结果呢?”

    鬼书生叹了口气,说

    “第三个济南府令倒是收敛了两年,但第三年,还不是有私通北朝,卖流民与北朝为奴的脏事!

    我等当时义愤填膺,要再去杀了那脏官!

    二哥,你可记得大哥当时是怎么说的?”

    听到这问题,刘俊山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在。

    他哼哧哼哧的揉着额头,低声说

    “大哥说,那官没伤人害命,虽有贪腐,但也治理济南,让周围乡民日子过的好了些。

    至于卖流民之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流民在南朝活不下去,自去北朝寻个生路,虽然是与人为奴,但最少吃上饭了,也没有妻离子散,更无性命之忧。”

    吴世峰点了点头,他看着脸色难看的刘俊山。

    他说

    “你当时和大哥大吵了一架,但后来大家派了探马,去北朝看了看。

    果然如大哥所说,那些流民在北朝过的也不是什么好日子。但最少重新有了窝棚,还能每日两食。

    若我等当时杀了那官,这些人怕是要饿死在齐鲁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老三。”

    刘俊山感觉吴世峰的话中有话,他有些不耐烦,便直接了当的问到

    “咱们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直说便是!”

    “我想说的是,二哥。我们建是非寨出发点是好的,但这事,却不如我等想的那么简单。”

    鬼书生合起扇子,对一脸不服气的刘俊山说

    “你可曾想过,为何我等主持公道,将齐鲁之地那些土棍恶霸杀了一茬又一茬,就跟割韭菜一样。

    但为什么还是年年都有新的冤情?

    若是屠杀就能吓到那些恶人,那我等杀了十四年,却为何就是平不了这齐鲁惨事?”

    鬼书生扣着折扇的手指紧了紧,他痛心疾首的对刘俊山说

    “那些土顽,二哥,我们去年杀得那蒙阴土顽,你可还记得?

    他分明就是五年前,被我们杀的那为非作歹的土财主家里的贫农啊!

    一个贫农,五年之内,从一个善心人,变成了另一个为祸一方的土棍恶霸!

    当时把他绞死前,我还专门问他,为何要做这伤天害理之事?

    你猜他怎么回答我的?”

    吴世峰扣着折扇的手指都勒出白印,声音也变得越发冷冽。

    他指着心口说

    “他告诉我,是我等从那恶人手里救了他,他便要学我等,去救更多的人!

    但他一个没读过书的乡间农夫,既不辩善恶,又不能统御下属,结果变成了一伙真正的山匪恶霸!

    他纵容下属杀了几十个人。

    那是他的罪孽,死便死了,死不足惜。

    但是我等用手中刀枪,教会了他反抗,却没能教好他行善,使无辜者受苦。这便是我等的错了。

    二哥,你再想想,是非寨刚立时,齐鲁之地出名的山寨有几个?

    十四年后,这圣人故里,占山为王的匪徒又有多少?”

    鬼书生看着刘俊山的表情,他轻声说

    “二哥想必不知,也不关心,便由我来告诉二哥吧。

    这地方,千人以上的寨子,齐鲁之地有一十七个,五百人人以下的寨子,有三十三个。

    百人以下的小寨,更是不计其数。

    这确实是南北朝在齐鲁交战,让民生败坏,但这其中,又何尝没有咱们是非寨的推波助澜?

    人人羡慕我等威风霸气,但你觉得,随便哪个山寨之主,都能如大哥那样心怀正气吗?

    结果又如何呢?

    齐鲁之地,天灾,民不聊生,已成人间鬼蜮!

    这其中,便有咱们是非寨的一份‘功劳’!”

    “住嘴!”

    刘俊山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将那桌子整个拍散,木屑横飞中,他起身,指着吴世峰,大喊到

    “三弟!我看你是喝多了汤,迷了心窍了!

    我等做的乃是正义之事!

    我等无愧于心!

    你莫要在此乱我军心!

    否则我刘俊山定不饶你!”

    “呵呵,二哥训斥的有理,以上的事,算是老三我胡思乱想。”

    吴世峰面无表情的笑了一声,他指向眼前那无人坐的椅子,他问道

    “但我最后再问二哥一事,请二哥教我。”

    “为何大哥在五年前便隐于幕后,再不干涉是非寨内务?”

    “为何大哥这五年,几乎不出聚义厅?”

    “为何大哥五年来,不喜听和山寨有关的任何事情?”

    “为何这五年,大哥表现的就像是,和咱们是非寨毫无关系一样!”

    鬼书生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大喊到

    “二哥!”

    “我今日所说之事,大哥在五年前阻我们杀那济南府令时就看破了!

    他比我们所有人看得都远,他在五年前就想对我们说这些!

    他知道这是非寨的传扬故事,在五年前就该落幕了!

    他知道,是非寨也许根本就不该出现!

    他也知道,是他一手放出了这个搅乱齐鲁的怪物!”

    吴世峰瞪大眼睛,咬着牙,站在这是非寨最为神圣的聚义厅中,就如站在修罗地狱一般,用沙哑声音大喊到

    “但他不能说!”

    “他不能说!你可知为何?二哥,为何大哥不能说?

    就因他是是非寨的顶梁柱,是咱们的定海神针!

    他就是这是非寨的根!

    他一旦说了,他一旦倒了,我等溃散就在眼前,两万兄弟,顷刻间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你还不懂吗?二哥!”

    吴世峰面色狰狞,大喊到

    “大哥,他是在用他的后半辈子保你我的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