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宋煦 > 第三百章 官场百态(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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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贡院。

    万余名士子在贡院里千姿百态,各有模样。

    不知道多少人头上渐渐出现冷汗,难以下笔。

    这些题目,与他们以往了解,练习的完全不同。

    少了大量的传统内容,增加了更多的‘六艺’以及‘新法’内容,经义被大幅度压缩,侧重于‘务实’。

    对于埋头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年轻士子来说,哪怕‘新法’运动轰轰烈烈,却还是无法在字面上形成一个相对完成的答述。

    尤其还要揣摩当朝这些相公们,尤其主考官的心思,着实增加了难度。

    这第一天,考的是‘诗词歌赋’,着实难倒了不少人。

    李清臣,沈括不时在考舍间来回走动,观察这些士子,在头一排的毕渐,赵谂等人奋笔疾书,神情不动,显得镇定自若,自信满满。

    李清臣与沈括特别注意这两人,李清臣见两人神情泰然,与沈括点点头,继续巡视。

    刚走没多久,就看到一间考舍,仿佛没人。

    沈括疑惑,向前走去,目光越过考舍的门,就看到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坐在椅子上,飞快落笔。

    沈括怔了怔,回头看向李清臣,低声道“今科有这么小的神童吗?为什么我没有耳闻?”

    李清臣看了眼全神贯注的赵佶,拉着李清臣走了几步,低声道“十一殿下,被官家关在这的。”

    沈括对赵佶也是有所耳闻,尤其那次在大街上将数万铜钱泼下去,羞辱商户,着实令官家、朝廷没脸。

    沈括想起赵佶已经被贬为庶人,暗自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这是什么题目,我不考了!”

    忽然间,一个考舍有人发出怒吼,直接掀翻了桌子,开始踹考舍的门,要冲出来。

    四周的礼部官吏,禁卫迅速出动,将这个人控制住。

    这个年轻人被禁卫控制着,捂着嘴,堵在考舍内。

    前前后后的考舍都惊动,不少人伸出头眺望。

    “热闹有你们的前程重要吗?继续考试!”

    有个吏部郎中大步巡视,沉声喝道。

    一众人心头凛然,纷纷缩头回去,强压心底好奇,继续落笔。

    李清臣,沈括赶了过来,看着双眼通红,胸口激烈起伏,犹自愤怒不定的考生,两人表情都不好。

    每年科举都会出现种种事情有人没进贡院就给同科竞争对手下药下毒买凶杀人;有人刚进贡院,忽然掉头,大喊着‘我辈蓬莱人,高歌笑孔丘’大步离去;有人在考舍里忽然发狂,纵火要烧了贡院;有人突然病倒昏迷,有人疯疯癫癫,有人痴痴傻傻,有人失禁,有人呕吐……

    当然,也有眼前这样的,怒撕考卷,发泄心中不平。

    他这么做,不管是清醒还是一时冲动,都已断绝了仕途。

    李清臣打量他一眼,挥了挥手。

    禁卫当即强行带着他,扔出了贡院。

    随后,有礼部官员,拿过应试名录,在这个人名字是划了一个x,备注应试发癫,取消资格。

    平息这件事后,沈括随着李清臣继续巡视,摇了摇头,道“而今空谈盛行,务实者寥,章相公这些题目,怕是要引出不少问题。”

    大宋现在文道昌盛,司马光等人重经义,轻实务,所以科举题目一如既往,注重经义,空谈为上。现在章惇大幅度压缩经义,岂会让那些苦读圣人经典,善于剖析经义的士子以及他们背后的人接受?

    李清臣面色平淡,道“他们读书能荣华富贵,于国于民又有何益?”

    沈括本身就是一个‘科学家’,最是注重实务,走了几步,忽然说道“阅卷的时候,得慎重。”

    李清臣神色微凛,轻轻点头。

    这一届的科举,注定会出现诸多问题,如果他们在阅卷上出问题,被人抓到把柄,那朝廷就真的被动了。

    贡院内再次恢复平静,静悄悄的,外面却不安宁。

    那个被扔出去的考生,愤恨不平,冲着贡院大门怒吼“祖制不存,奸佞横行,呜呼,我大宋悲矣……”

    门外等候的家长们吃惊的看着他,纷纷躲的远远的。

    但凡有些经验的都知道,被扔出贡院,就等于被革除功名,再难入考,这样的人,不能靠近!

    但这令一些家属更加焦躁,不安,双眼紧紧盯着贡院大门,恨不能冲进去。

    另一些下人,更是握着手里的沙漏,一点点的计算时间。

    贡院内外都在焦虑,各有期待。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终于等到考试结束,结束的锣鼓声在每条考舍路上响起。

    考生们表情万千,迤逦的出来。

    贡院门口的人,迅速迎上去,开始关心他们考的怎么样。

    有的从容淡定,自然令家长们高兴,多加鼓励;有的面无表情,令家属揪心,却也不敢多说;有的垂头丧气,迎来家长们的严厉指责,翻旧账的破口大骂;有的则破罐子破摔,直接扬长而去。

    早有文名,备受重视与期待的毕渐,在一众家人的簇拥下,十分坦然,面带微笑的离去。

    赵谂则更显潇洒,没有什么家人在候他,他也没有回去,而是大笑着径直去酒楼喝酒了。

    贡院门口,真的是人间百态,一幕幕齐齐上演。

    在其中一个考舍内,赵佶抱着一大碗饭菜,呼喝的吃着,又自顾的嘀咕道“谁出的考卷,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我好像在官家的书房看过一些……”

    赵佶眨着眼,双眼精光闪烁,满脸狡黠。

    李清臣,沈括等人收好考卷,一边命卷帘官按规定行事,一边又要准备着第三天的考试。

    应试总共要考三次,每次隔一天,结束后,在三月初殿试,殿试结束后放榜。

    李清臣与沈括这俩大小主考官,收拾好考卷,送入翰林院,由翰林院士初阅。

    上万份考卷,还要交叉审阅,由于糊名,相对来说是公平的。

    翰林院这边加紧阅卷,李清臣,沈括留在这里,需要他们对一些特别的考卷进行判断,做出‘终审’。

    隔一天之后,贡院再次开门。

    这次来的考生,相比于第一次,已经悄悄少了许多,一些人已然果断弃考。

    李清臣见怪不怪,按序就班,主持着这场考试。

    这是第二次,硬着头皮来的考生依旧头皮发麻。

    第一次考的是诗词歌赋,主题偏向于‘变法’就算了,这第二次考的‘经义’,居然也是与‘新法’有关!

    诗词歌赋还能往‘新法’上靠,这‘经义’怎么办?

    不知道多少人抓耳挠腮,心里将出考题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却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这一次的考试,着实给了不少人当头棒喝,自然,更多是蒙圈。

    诗词歌赋在会试中占比并不大,最重要的就是‘经义’与‘策问’,如果‘经义’这一关破灭,下面的‘策问’也无需考了。

    熬过了大半天,出来的考生,比前一次沮丧的更多,太多人在贡院门口大骂,大哭,甚至于撞墙,投河的不知道多少。

    李清臣与沈括看着这一幕幕,也只能摇头,没有其他办法。

    到了第三次,也就是最后一次,‘策问’也就是‘论策’,这一次,很多人似乎体悟到了什么,写的是相当从容,显然有所准备。

    李清臣在毕渐考舍外停了停,见他神态稳健,神情专注,暗自点头,继续向前走。

    沈括与李清臣转了一圈,来到屋檐下。

    沈括递给他一杯茶,笑着道“这一次,好像没难住多少人。”

    李清臣接过茶,道“毕竟有前两次打底。这一次的殿试,总数不会过五十。”

    沈括明白,喝了口茶,道“苏相公,章相公昨日去了翰林院?”

    李清臣点点头,抱着茶杯,道“这一次,二位相公的意见倒是差不多,不会再录取那么多了。”

    沈括看着空了不少的考舍,估摸着至少还有八千人,如果只录取几百人,可能真的要出些事情。

    “还是要通知开封府,刑部,御史台那边做些准备。”沈括若有所思的道。

    士子们若是闹将起来,非同小可,他们背后的人再跟着动,朝廷很难端坐不动——毕竟,这些人与朝野太多人有关,真正的,无依无靠的寒门没有多少。

    李清臣嗯了一声,继而笑着道“这两日阅卷,确实有些人不错,我估摸着,我看中的那几个,毕渐,赵谂都在里面。”

    选材应该是最令人开心的事情了。

    沈括也笑了,道“有些人文才可能差了些,但其他方面不错,等殿试之后,我打算将他们招进太学。”

    李清臣看了他一眼,道“你未必能如愿,他们的志向可能不在那些上面。”

    ‘读书为做官’,这是科举以来,读书人的最终夙愿。沈括要想将他们弄进太学,不走仕途,估计没几个人能答应。

    沈括轻叹口气,无奈的道“试试吧。”

    士农工商,除了‘士’,其他的又有谁愿意去深入的研究?

    足足大半天,考试结束的锣声再次接二连三敲响,吏部的文吏开始收卷,考生们陆续离开考舍。

    这是最后一场,有的人大松一口气,有的人喜上眉梢,但更多是愁眉苦脸。

    不管是以前,还是即将紧缩的录取人数,大部分人科举总归是失意的。

    贡院门外,再次上演人间百态,寻死觅活,疯疯癫癫的飞速上演。

    李清臣,沈括等没空管这些,收拾好考卷,清理考舍,带着考卷,在众多禁卫护送下,前往翰林院。

    这时,一个考舍里,赵佶疯狂的拍打着考舍的门,怒声道“官家只说关我到会试结束,凭什么还关着我?你们这是抗旨,我要砍你们的头!”

    门外的禁卫充耳不闻,他们没有得到命令,是不能放这位十一殿下离开的。

    赵佶气急,怀里揣着那块砚台,从上到下的企图‘越狱’,最终却都被抓了回去。

    李清臣,沈括等人忘了赵佶,这会儿来到翰林院,进行紧张的阅卷。

    苏颂,章惇,蔡卞,韩宗道四位相公随后陆续到来,这是赵煦亲政以来的第一次科举,他们也想从中觅选良才,不止关乎现在,日后同样重要!

    大户人家尚且懂得伸展羽翼,何况是这些当朝大佬?

    一份份考卷在翰林院穿来穿去,不时有人击节赞叹,将一份份考卷送入苏颂,章惇等人房间。

    也有人对着几份考卷破口大骂,直接扔到一边。

    这些阅卷的翰林院士在平时没有多大权力,但在阅卷的时候,却主宰着这些举子的未来前程。当他们对一人做出否定的时候,往往意味着这个人永诀仕途。

    苏颂,章惇等人彻夜在这里,第二天在政事堂,青瓦房处理完政事,再次赶过来。

    他们企图从上万人中,选出他们需要的人才。

    苏颂要的是与他理念的一样,并且未来会在朝廷大放异彩的人。

    章惇要的,则是新人,支持‘新法’的新人,他既要在现有朝廷官吏中挑选,也要在这次以及日后的科举中选拔。

    他们考虑的都很长远,对人才极其重视、渴求。

    李清臣,沈括他们同样在寻觅,他们寻觅的方向有些不同,沈括主要是为太学找人;李清臣则考虑的是礼部,而后是‘新法’推行。

    随着四位相公的重视,其他各部的尚书陡然惊觉,快速加入其中,甚至还有大理寺等加入,他们都在急切的需要人才。

    ‘新法’的推行,越来越需要人手,尤其是新人!

    朝廷对这次科举这般重视,朝野侧目,那些考生以及家属就更加紧张了。

    一些人迫不及待的送礼走关系,甚至于,到了李清臣,沈括头上!

    为此,苏颂,章惇大怒,科举舞弊最是不能容忍。

    刑部果断介入、抓人,吏部直接革除了五个人的功名,以示惩戒。

    这样,才让开封城的热闹,稍稍平静。

    赵谂没有独自喝酒,这一次,他走到哪都有人请,甚至是一些大户,主动拉拢,要与他联姻。

    但赵谂一个都没答应,反而与一个有方道士特别相投。

    这个道士着实有能力,三言两语就说的赵谂引为知己,相见恨晚。

    当夜,这道士就带着赵谂见了不少人,都是现在或者曾经的大人物,言谈举止非常意气,令赵谂郁结的内心得到舒展,兴奋不已。

    开封城热闹非常,你方唱罢我登场,没个停歇。

    倒是以往高朋满座,宾客如云的苏府显得很是寂寥。

    苏家可以说是诗书之家,在大宋少有可比。

    自苏轼祖父起,再到他们这一代,不说苏轼父子三进士,苏辙更是一度拜相,位列中枢。

    苏轼,苏辙的几个孩子,几乎全部进士及第,比之章惇章家不遑多让。

    但到了现今,门前罗雀,少有人来往。

    苏迈面容有些枯槁,进了苏轼书房,抬手道“父亲。”

    苏轼向来洒脱,看着因为他而不得志的长子,默默点头。

    苏迈恭谨的立着,道“父亲,岳父准备隐居,明日启程。”

    苏迈娶的是吕陶之女,岳父指的就是吕陶。

    苏轼轻叹一声,放下手里的书,道“或许为父也该隐居了。”

    苏迈神色动了动,没有说话。

    朝廷厉行‘新法’,凡是阻碍之人,尽皆遭到罢黜,以往的贬谪都没了。

    苏家被除名,名义上是‘抗旨不尊’,实则还是因反对‘新法’遭祸。

    现在的‘新党’与熙宁年间完全不同,手段激烈,阻挡的人与事,莫不是强烈拆除。

    ‘隐居吗?’

    苏迈心底自语。

    苏轼现在不到六十,他还不到三十,就隐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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