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其他类型 > 打死我也不上天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秀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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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上仙宗里分配给长老的地方不可谓不好,依凭着地下的火灵脉,给每位长老的院子里砌上一口热气腾腾的露天温泉还是可以的。

    虽然没有多少灵气蕴含其中,但是平日里来泡一泡也是极为舒心。

    白决褪下外衫,两眼放空地迈进了石池,雪白的内衫瞬间便湿透了露出有些隐隐约约的肉色。长发未散,垂落水中,他缓缓地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水里,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曾经他以为自己再也不需要去回忆而被尘封在脑海最深处的黑暗片段,在这个时候终于被一点一滴的狂澜冲开。

    大坝决堤,洪流涌现。

    ……

    “秀秀?是你?”

    密密麻麻的树林深处走出来一个人,说是人也不全对,她的耳朵尖上还带着一团浅灰色的绒毛。

    她不是人。

    她就是灰狐妖秀秀,白决独自出门历练时捡回来的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狐狸,受了凌天门内数不胜数的好处滋养终于以一种堪称奇迹的速度修炼出了人形。

    只是那个时候,白决见到的秀秀已然是瘦得有些脱形了,完全不似他走时所见的那种圆润可爱。

    秀秀喜欢云深流。

    白决一直都是心知肚明的。

    他师弟模样好,性格又是个懂礼知进退的。有人喜欢,再正常不过了。

    酸倒是不能免俗的酸过的,可是白决并不嫉妒。

    习惯了。

    所以,哪怕他也确确实实是对这只没爹没妈无依无靠的小狐狸挺好的,可是那种好也不过是拿她当亲妹妹来疼着罢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后来发现她身怀六甲的时候,白决才会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是云深流的孩子。

    秀秀没有否认,然而她却是在伤痛的折磨之下越来越消瘦沉默。

    她身上的伤,是为白决挡了一刀的时候留下的,刀深入骨,拔出之时溅起了几尺高的血花。

    白决没有想到她会做出这样下意识的动作,直愣愣地看着秀秀单薄的身体倒在了他的面前,心脏在砰砰地跳动,透过胸腔几乎能够看见其中的脉络分明。

    她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

    那是在他们相遇后,凌天门大劫发生后的第三天。

    唯一的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白决凌天门弟子身份的强横修士不远万里前来追杀他,表面上高举着替天行道的大旗,暗地里却是不知道究竟盘算着些什么勾当。

    白决万般无奈地带着“受人之托”收下的秀秀踏上了逃亡的路途,自己身上落下的病根子还没有好,结果只能是伤上加伤。

    病残加弱,他们自然还是被追到了。

    即便是白决再三声明自己与凌天门早已断绝关系,那群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修士都完完全全地置若罔闻。

    在被抓到以后,白决跟秀秀分开关押。

    也只有在用刑的时候,他们才能够见到彼此。

    正是在那些耸人听闻的刑罚压榨之下,白决才会连炒个菜都害怕。

    那是能够让一名剑修都握不住自己的剑的手段。

    亲眼目睹秀秀奋力脱身替自己挡下致命的一刀后,白决愣了一个眨眼的时间。

    这一个眨眼的时间好像很长,长到旁人难以想象。

    白决伸出了本该鲜血淋漓,然而却伤口苍白,根本连一丝血迹都未曾留下深可见骨的双手,强忍着剧烈钻心的疼痛,一扑就托住了几乎瘦到一阵风就能吹走的秀秀。

    两个人一块儿摔在了地上。

    秀秀从小到大就不爱说话,跟着云深流久了,潜移默化地也便寡言少语起来。

    可是就像白决能够从云深流的行为里明白他对自己深深的依恋一样,白决也同样明白秀秀对自己敬重到无以复加的情感。

    风在动,影在动。

    秀秀笑了。

    白决也笑了起来,声音却冷得令那些修士们几乎坠入寒潭地狱。

    原本他还因为心有底线,有些过于残暴的术法不好使用。但是现在既然是人先犯我——不仅犯了,还在他为数不多的几处逆鳞上来回碾压,碾压完了更是在上面欢歌起舞——简直就是忍无可忍!

    灵力千变万化,道法自然莫测。

    白决的手中没有剑,但是当他放下奄奄一息的秀秀站起来的时候,他就是剑。

    他的娘亲未曾教授他过别的什么术法,她在离世之前,只教给了他一种术法。

    那种术法,就是用来杀人的。

    无论谁来,都只能够得到当头的一剑,与白决杀个你死我活,无关对错。

    等白决恢复神志的时候,留给他的只有满地的尸体,冰冷地堆叠在一起,喷溅涌流出来的血液早已凝固,黑褐的斑斑点点,毫无生机。

    秀秀的尸体就躺在他的身边,白决哪怕是在失去神志后也不曾忘记略微护住那一块地方。

    她还有聊胜于无的脉搏,白决将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如同对待一盏脆弱的琉璃瓷器。

    走珠玉滚,竟然——是喜脉!

    白决目瞪口呆,心中一弹指,万千思绪激荡。

    ……

    冷不丁地听到戏谑的声音,渡白冷冷地抬头,望向悬空傲然挺立的苍生剑。

    他的神情很明确地告诉苍生剑,他现在的心情糟糕透顶,并不适合逗弄。

    苍生剑停了停。

    【你真的爱他吗?】

    渡白皱眉,在心底默默地出声。

    【你什么意思?】

    苍生剑在半空中调转身体,摇摇晃晃地像是在摇头。

    【“爱”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情感。我见过许多种“爱”,慈爱,情爱,友爱……但是,我见过的所有的“爱”都是建立在坦诚的基础之上的,而你——】

    渡白打断了它的话。

    【哦?是吗?你是想说我不爱白决?】

    苍生剑突如其来的震动,苍茫浩渺的剑气越体勃发而出,像是莫名其妙地怒发冲冠,又像是离奇古怪地无病呻吟。

    哪怕是将整个人都埋没在深深的水面以下的白决都听见了这个声音,只是他不懂剑语,不明白苍生剑到底在高声道些什么。

    不过,有一件事情,白决还是清楚的。

    这一次,苍生剑的存在,怕是要暴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