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贤相 > 第三十一章:一个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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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死去,眼前的事还没有完结。

    在秦休离开了笔宜家后,那块完整的花岗岩毫无疑问就落到了景平的手上。史子航自然不会去和苏采薇抢东西,况且其实笔宜家的上等花岗岩,并不只是那一块而已。

    “如果大人满意的话,请留下墓志铭,我这就去派人将花岗岩打磨成石碑。”吴掌柜在秦休走后,也是长出了一口气。秦宇他惹不起,苏运他也惹不起。这种大人物之间的交锋,对于他这种小人物,无疑是最压力大的。幸好,苏尘拿出了秦宇的玉牌,将一切似乎要发生的矛盾消散于无。

    景平点点头,对苏尘道:“苏尘,你可以为我母亲写一首墓志铭了。”

    其实苏尘对墓志铭这种东西,并不十分了解,或者说所知有限。

    所谓墓志铭,其实是一种悼念性的文体,其可分为“志”与“铭”两部分。所谓“志”,便是以散文格式书写出逝者的姓名、生平;而“铭”,则是以韵文概括,对逝者做出一种评价。

    古往今来,有许多有名的墓志铭流传下来,其中比较出名的,当属于韩愈韩昌黎所书写的诸多墓志铭。韩愈曾给柳宗元写过一篇墓志铭,在其文最后,如此写道:“是惟子厚之室,既固既安,以利其嗣人。”

    姑且不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足以见出韩愈对柳宗元的深切悼念,与了解。

    苏尘从未写过墓志铭这种文体,况且他对长篇骈文并不怎么精通,让他写出,或者说抄出来一篇经典的墓志铭,他还真的写不出来。

    主要原因还是,景平公主的生母,平生并没有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就算想要歌之颂之,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

    不过既然已经被迫接受了景平的邀请,苏尘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自己不会这样的话。

    正在苏尘低头思索的功夫,在旁边看着的史子航道:“采薇妹妹,你这位朋友是想要写墓志铭吗?我这位沈怆然朋友可是非常擅长写文呢,要不然让沈兄试试?”

    苏采薇看了看景平,景平并没有让沈怆然插手的意思。苏采薇道:“还是不用了吧,有苏尘足矣。”

    “苏尘?”史子航是不知道苏尘的名头的。他又没参加过廷宴,哪里知道此时的苏尘在临安百官之中,名声极其响亮。他爹史中堂倒是参加了廷宴,不过终究也没和史子航说过廷宴的细节。故此,史子航直以为这个苏尘是从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的臭鱼烂虾罢了。

    毕竟,他可从来没在临安听过苏尘这一号人物。

    史子航毫不在意的说道:“采薇妹妹,你不用担心,我这位沈怆然朋友,文采是没话说的,他可是扬州第一才子,相信我,他有那个实力。”

    苏采薇没说话,景平皱眉看了史子航一眼,道:“我不认识什么沈怆然,我只认识苏尘。”

    史子航不止不认识苏尘,他也不认识景平。此时听到景平说话这般不客气,他立刻大为动怒,叫道:“岂有此理,我好心好意……”

    话到一半,赵守义在旁边赶紧将史子航这个没脑子的家伙拦了下来。史子航向赵守义投来疑惑的目光。赵守义顶着压力,对景平说道:“这位……姑娘,下官觉得,既然史公子一番好意,还是不要辜负的好。反正也就是一篇墓志铭的事,写不写的好,都由姑娘定夺不是?如果沈兄真的写的不好,您便不采用。怎么样?”

    赵守义说出这番话,已经是关照了两边的情绪。他若直接劝阻史子航别插手,史子航势必生气,史子航一生气,赵守义这个在他爹手下工作的小小笔贴式,那可就没好日子过了。可是如果不劝阻史子航,景平一旦发怒,就算史中堂在场,估计也保不住这个史子航。

    苏采薇听了赵守义的话,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她问景平道:“妹妹,你觉得这样如何?”

    景平似乎也被赵守义的这番话说服了。她转而问苏尘道:“苏尘,你觉得呢?”

    苏尘和沈怆然是绝对相互看不惯的。如果是写一首诗,写一首词,苏尘可能当即便将赵守义的提议否决了。然而此时写的,乃是苏尘并不擅长,或者干脆几乎没接触过的墓志铭。苏尘害怕给景平写砸了。他想了想,道:“倘若沈兄真的有心,倒是可以试一试。公……这个姑娘,别人一番好意,拒绝了也不是很好。”

    既然苏尘都这样说了,景平便对史子航道:“好啊,如果你的这个朋友能写的让我满意,我会考虑的。”

    听闻此话,史子航的脸上露出极大的自信来。他拍拍沈怆然的肩膀,道:“老沈,现在该你出场了。”说罢,史子航凑到沈怆然耳边,低声道,“给我把那个叫苏尘的狠狠虐一遍,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虽然全程沈怆然都没有说话,但他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苏采薇是何人,他从史子航的话里话外也听了出来。这苏采薇,绝对是个大人物的妹妹。那么问题来了,和苏采薇在一起的,还受到苏采薇尊敬的姑娘,会是谁呢?

    联想到刚刚在笔宜家店外,赵守义的异常举动,虽然沈怆然并不能猜出景平便是公主,但也大概知道,这位一定是个很尊贵的人物。

    这是一个机会。沈怆然立刻判断了出来。如果自己写的墓志铭真的被这位景平看中,那以后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必然滚滚而来。

    史子航这番卖弄,正中了沈怆然的下怀。沈怆然即刻道:“既然姑娘愿意,那我便写上一篇墓志铭罢了。敢问姑娘,可是为谁写墓志铭?”

    景平道:“为我的母亲。”

    “节哀。”沈怆然礼貌性的说了一句,然后便要来纸笔,大刺刺的写了起来。

    “敢问姑娘,您母亲身居何位,年约几何?”沈怆然一边蘸着磨,一边询问。

    直到沈怆然询问景平生母的年龄,景平才忽然想到,自己竟然连自己母亲的年龄都不知道。她不禁有些黯然,只是道:“我母亲是个宫女,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多少岁。”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史子航在旁边来了一句,“普天之下还有人不知道自己父母多大年龄的吗?”

    赵守义心想,我的乖乖祖宗,你可别说了,再多说一句,我真害怕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那她生命之中,可有什么重要的过往吗?”沈怆然又问。

    景平摇摇头,道:“没有,她什么都没有。”

    沈怆然这个时候,也不禁为难了起来。没有年龄,没有生平,这墓志铭写出来,可就是空洞洞的赞美文了。

    然而既然景平已经这么说了,沈怆然终究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又问了些细节,便着笔写了下来。

    苏尘并未着急写,他有些好奇的看着沈怆然。看了一会儿,也不得不感叹,沈怆然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终究是有些才华的。

    倘若让他在众人面前,从零开始写起一篇优美的骈文,苏尘着实憋不出什么东西。倒不是说苏尘不会写古文。如今来到大陈已有半年之久,苏尘还是很认真的读过许多古文的,虽比不上那些寒窗十载的书生秀才,但总算胸有点墨。然而肚子里有东西是一回事,将这些东西拿出来又是一回事。

    苏尘没有正儿八经的练过,所以想要文不加点的写出一篇优美的骈文,确实很困难。

    然而,就是这样一件对苏尘来说十分为难的事,沈怆然刷刷点点,便已经写了好长一大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