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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你明天要去参加狩猎大会，是吧。”狭窄的房间内，王三看着坐在床上擦拭着刀锋的中年人道。“恩。”中年人鼻音哼了一声，头也不抬，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能，能不能不去？”王三面色犹豫道，话语像是从他的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生硬而干涩。
“不能。”中年人很干脆的回道。
“那我在这等你，师傅你要记得早点回来。”王三低声道。
“呃？”这一次，中年人终于抬起了头看了一眼面前低垂着头站立的王三，对方的脸上挂着他常常看到的担忧之色，只是这一次担忧的对象是对他。
有多久他没有从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过这种关怀自己的表情了，十年还是二十年，中年人的思绪一下子飘飞了好远。
“小范，别跟小树还有阿牛玩的太晚了，早点回家，知道吗？”院子里，粗布衣衫的中年妇人对着面前一脸兴致勃勃的少年板着脸道。
“知道了，娘，这话您都了几遍了。”少年不满的撅着嘴道。
“你啊，没事不能多学学铁云那孩子吗，你要跟他一样懂事啊，娘还懒的管你呢。”中年妇人道。
“他啊，我怎么能跟他比呢，他是天才，十岁就晋阶淬皮境了，十一岁锻骨境，十二岁练脏境，今年还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晋阶了呢。”少年低垂着头嘟囔道，脸皱巴巴的紧着。
“你也知道人家十岁就晋阶淬皮境了，你呢，都十三岁了，还在锻体三重呢。所以有时间要多去练武场击打木桩啊，而不是每次结束了晨练就跑的没影了，玩到中午才回来，下午还出去疯，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晋阶啊。”中年妇人谆谆教导道。
“好啦，娘，我都快被你烦死了。行了，我出去了。”少年不耐烦道，使劲的跺了跺脚，尔后一溜烟的跑走了。
“记得晚上早点回来。”看着儿子的背影，中年妇人大声喊道，话语随着风声飘入了贪玩少年的耳中。
看着中年人呆呆的出神，王三不知道师傅在想些什么，也不敢打扰，只能静静的站立着。
“三儿，师傅我上山是要去办一件事，等办完了就会回来带你走的。”良久之后，中年人收回了思绪，开口道。
“跟那个少年有关吗？”王三问道。
王三不知道师傅跟那个少年有什么瓜葛，也不知道师傅到底要去办什么事，对于这些其实他都不关心，他只担心师傅不会回来。
九连山的狩猎大会到底是怎么样的，他虽然没参加过，但是土生土长的他在耳濡目染之下也知晓了不少，至少比他的师傅要知道的多。
正因为了解，他才知道狩猎大会究竟有多么危险，他很想劝师傅不要去，即使刚刚已经被拒绝了，他还是没有放弃这样的想法。
不过看着师傅专心致志擦拭着自己的武器，他就知道师傅已然下定了决心，这决心与他要摆脱过去生活的决心一样的坚定，任凭狂风骤雨也不能动摇。
“恩？”闻言，中年人猛地眼中精芒爆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王三。
此时的王三还不知道自己错了什么得罪了师傅，在中年人充满寒意的目光注视下，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想动也动不了。浑身上下像是有一把刀在不停的上剐下挖一般，心里明明怕的要命，却叫不出声，只能不停的埋着首，仿佛希望能将头缩进脖子里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王三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已经麻痹了，这才听到师傅道“恩，跟他有关。”
听到师傅的话，王三沉默了，他知道再多说什么都没用了，从师傅的态度上他已经看出再说下去也许连刚刚建立的脆弱的师徒关系都可能会崩裂。
默默的回到了床铺上，明亮的烛火映照在他黯淡的脸上，那光芒是如此的刺眼。
当铁轩在房间内有条不紊的收拾明日上山的行李之时，‘咚咚咚’忽然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响起。
“书香，你怎么来了？”打开门，铁轩很意外的发现来人竟是他预料之外的书香，脸上不由露出惊讶道。
“公子明日便要上山狩猎了，奴婢是想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书香低垂着头道。
哦，其实你不必如此的。看到书香临门一心为己，铁轩心里有些感动，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窝处流淌而出传之四肢百骸，浑身俱是一热。
“公子于奴婢有大恩，于情于理奴婢都该过来的。”书香依旧低首，只是语气却很是坚定道。
书香的话让铁轩有些语塞，书香的姿态摆的很低，不过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他本不就是颤长言辞的人。
沉默了片刻，二人一个门外，一个门内，一人低首，一人垂头，一种难明的情愫似乎正在二人间悄然滋生。
“对了，那个，先进来再说吧。”咽了口吐沫润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喉咙，铁轩随即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通道，迎客入内。
桌上儿臂粗的烛火正热烈的放射着光芒，照耀的房间明亮无比，书香的身形在烛火的映照下在墙上露出一个长长的身影。
“你先在客栈呆上几日，待我回来之后，我们便可马上启程回千山镇了，到时经由那里的驿站，你便可直接去月河城了。”铁轩道。
“公子费心了。”闻言，书香心中一震，随即神色有些黯然道。
“怎么，能回家你还不开心吗？”看着兴致不高的书香，铁轩不解道。
“开心，怎么会不开心呢。”书香勉强笑道，她自己也不上来为何会失落，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啊。
想想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苦楚，她等待的不就是这一天吗，为何这一天来的时候，她却又觉得自己并不快乐呢。
是因为眼前这个总是沉默着的少年嘛，书香不知道，她的心已乱成了一团麻。
“是啊，团聚总是令人期待的。”铁轩笑道，只是下一刻他的脸色忽的黯淡了下来，他又想到了祖母。
书香可以回家与亲人团聚，那他呢，他还有家吗，还有亲人可以团聚吗？
祖母去了，带走了他所有的快乐，也带走了他所有对于未来美好的期待。他发现自己以前在面对铁火嘲笑时反唇相讥的勇气在这一刻竟突然全部的消失了，消失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他无法面对没有祖母的日子，只能每天不去想，找事给自己做，但还是会想起。
他真的不懂，以前不也是这样过得吗，那时候为何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知道有一个人会在那里等他，风雨无阻，唯有如此，他的努力才仿佛有了意义，价值，而不是现在这般茫然无措。
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铁轩忽的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一般，双眼酸涩的厉害。
看着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的铁轩，书香从他的目光看到了忧伤，她不懂这股忧伤是从何而来，难道是为了她的离去吗？
如果是这样，那他说出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还是他的心里还有一个女孩，他想起了她，所以感到悲伤了。
书香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无意识的一步步走到了窗前，太过于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踏踏踏’的脚步声。
“咦，好美啊。”忽然，窗前的书香伸手一指，俏脸开颜道。
这一刻，她想起了姐姐，两个人经常都喜欢一起在充满花香的院子里，躺在摇晃的秋千上仰望夜空。
姐姐总是会教她辨认星辰，一颗一颗的讲着星辰的故事，而她呢，对于姐姐的话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喜欢偷偷的睡觉。
“呃？”
抬起头，顺着书香的目光瞧去，只见夜空之中，月如银盘，星成长河，形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看着这熟悉的景色，铁轩不由又记起了在自家的庭院里仰望星河的时候，那时候祖母总是喜欢说那些仿佛永远不完的故事哄他入睡。
那时候，他会在祖母的故事下入眠，尔后在睡梦中被祖母抱着放在床上。但是最近几年，他似乎总是睡不着，不过他还是会装作睡得很熟的样子，尔后偷偷的瞧着祖母走过来抱着他进屋。
夜空依旧，只是人呢，他还可以回到那时候吗？
看着亘古不变的夜空，铁轩的脑海里思绪如潮涌，一时竟瞧得痴了。
月光下，二人各自立于窗畔一侧，扶着窗沿，一男一女，皆是呆呆的仰首望着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