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这个将门不一般 > 第十九章 帝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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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早前,大内延庆殿

    紫金镂空的梵花龙纹香炉内,青烟袅袅,点点火光在星闪了几下后,终于燃尽了最后的一点香料,只留温软的余烬静躺其中。青灰的氤氲烟气,带着苏合香特有的浓郁香味,缓缓飘散满室。

    但,即便是这样,也掩盖不住,充斥在整个寝殿内的浓重药味。偶有风过,窗外灯火的光晕,因着树影摇曳变得忽明忽灭起来。几缕碎光,透过雕花的窗棱投入室内,光影斑驳的斜落在明黄色的帷幔上。

    龙形云纹的紫檀木雕卧榻上,宋帝赵恒脸色苍白的闭目僵卧于上。年届五十的他,双鬓早已韵上了银丝。儒雅脸庞,与数日前相比,似又憔悴了几分。

    此刻听得有脚步声传来,虽还颇感疲惫,却也有些心急地坐了起来,见到来人后,那苍白的脸上,更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儿臣给父皇请安——”

    随着还略带些稚气的说话声起,一个身穿月白圆领锦缎长袍的,八九岁男孩,对着床榻上的赵恒,毕恭毕敬地行着礼。来人正是赵恒的第六子,不久前刚被立为皇太子,赐名为赵祯的赵受益。

    “乖了,到父皇这边来。”

    不用赵恒示意,陪着赵祯一同前来的周怀政,早已在龙榻前摆上了绣墩。陪在官家身边日久,官家的心思他自能领会一二。

    不然,当年蹶着臀攀着梯子爬到承天门门顶上取“天书”的,也不会是他周怀政了。

    这些年,也正因自己能深得帝心,官家才会在方册立太子后,放心的将自己安排在太子身旁,委为太子属官管勾左右春坊事。

    只是,现时相对与太子赵祯的笑意盈盈,周怀政却是没来由得苦着一张脸。

    相处日久,赵恒见了也知道,这是周怀政在自己面前故意为之。只不知这次,是在卖着何乖?而,赵恒此时又懒得猜,便道:“大伴从进得门来,便是苦着一张脸,这是要向朕告谁的刁状啊?”

    赵恒嘴上虽是问着谁,可这眼,却是有意无意地,撇了自己身前的赵祯一眼。

    却见,赵祯无事人一般地自顾自地端坐着,让人看不出个端倪来。

    而,那周怀政却似踹着满腹地委屈,将一张叠好地纸递到了赵恒的手中,口中也便絮絮叨叨地说开了:“官家也知道,殿下闲时喜画马为戏,不仅奴婢等多番乞之,前番,就连着太子谕德张文懿,也凑起了热闹。殿下见着二话不说,当着众人的面,就书了‘寅亮天地弼予一人'赐予张大人。别说,张大人接过惊得喜笑颜开,就连咱在一旁,也没替他少高兴啊!这不,奴婢见了眼馋,紧跟着也向殿下乞了一副,结果——”

    周怀政说着还一脸的委屈,赵恒接过纸展开一看,却是又笑了起来,指着正襟危坐的赵祯道:“你这孩子端是调皮——”

    原来那画纸上,画得却是一匹黑质白章的老马,正倒卧草间,不但笔法稚嫩,比例也不对称,旁却书了“周家哥哥斩斩”几个大字。

    见着自己的儿戏之举被戳破,赵祯也只是莞尔一笑,却也不敢在父皇面前过多的放肆。

    此番,见着官家哈哈大笑,周怀政在一旁也是满心的愉悦,脸上哪儿还看得出半点的委屈来。

    说说笑笑间,时间总是走得飞快,当天际第一声惊雷炸响,偌大的寝殿内,却又已剩下了赵恒一人,怔怔地望着寝殿的门口。只是,那里哪儿还有那孩童的影子!

    “唉——”赵恒此时,却又叹起了气来。

    想不到,当初自己因着一念之差,颁下的那一道旨意,竟让那人如今做大至此。等到自己反应过来时,局面早已经变得及不可控了——

    短短数年间,那人不仅拉拢了无数的朝中大臣,势力遍及整个朝堂,在各个部门安插自己的党羽。甚至于,连皇城司和四方馆这两个官职不高,却是皇家最致命的要害、命门都已染指。

    知悉一切之后,又怎能让如鲠在喉的他,再能安坐得住?

    要知道皇城司,乃是管辖皇城治安之部,这里面的将士,都是帝王的贴身侍卫,是帝王的安危所系,也是作为一名皇帝最后的一道防线。如若这方都出现了野心者,那可是足可以轻易发动一场“玄武门之变”,软禁帝王,狭天子以令诸侯,彻底颠覆他赵家王朝的灭顶之举。

    而,那更为不起眼的四方馆,是掌通进章表,举凡文武官朝见、辞谢、大朝会、进奏人到阙仪范之地。(但凡官员进宫前的报到之地。也是所有进宫的官员,都要在那签字备案之所。)一旦,这一关节被人所控,有心人就能清楚地知道,当天身为帝王的自己见了谁、没见谁。更甚者,想让自己先见谁,后见谁,或让见不到谁,都可随意操控,任意为之的。

    换句话说,谁控制了这个部门,就等于切断了身为皇帝的自己与外界的联系,彻底把自己跟朝臣了隔绝了开来。

    而,对于这两手,无论那人是出于何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其造成的结果,都等同于将作为帝王的自己,实施了软禁的诛心之举——

    哼嗯,看来历史又一次真真切切地证明,权力真的是一种极易上瘾的东西。且瘾性极大,一旦尝试,就会产生强烈的依赖性,甚至于让人性情大变,仰或是展露出了那人最为真实性情的一面。其产生的后果,还是无法用任何有效方法治愈的,不治之症。

    要说唯一能摆脱的办法,算来就只剩下那一种——死亡。

    不管是为了这个刚刚步出寝殿的孩子,还是为了眼前的家国,仰或是为了自己也好,赵恒知道自己都必须要动手,这个世上不容再出现第二个武曌。

    可,自己真的舍得举起屠刀?她毕竟是自己的皇后,或者按着那人的说法,她更喜欢被称为自己的妻子。

    一旦动手,太子年幼,自己百年之后,他又能将其托付于谁?保不齐,这世上不会出现第二个曹操、王莽之辈——

    床榻上,明黄的皇帐内,殿内安神的苏合香,那浓郁的香气即便充斥于鼻尖,卧于塌上假眠的赵恒,依旧不停地,在那转辗反侧着,思虑重重,难以入眠。

    突地,一阵雷声炸响,伴着后续不停地隆隆声,这一场雨,终是从酝酿了许久的云层中落了下来,且雨势不但不见转小,反而是更发的大了起来——

    “轰隆!”一声,伴着又一声惊雷响彻天际,黄帐内未曾有丝毫睡意的赵恒,突地坐了起来。

    权衡利弊良久,他终似下了最后的决定:如若,想要把这手中的江山,顺利的传给幼子,摆在自己面前的,似乎只有一个办法了。

    看来,现在是时候让他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