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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姆？哪个毕姆”斯科特险些就惊呼出口。不过他只是瞬间惊诧后，便立即确定下来，站在门口的那个大块头嘴里所说的“毕姆”，肯定就是自己宿舍里的那个家伙，肯定就是搞出了这54张扑克牌的毕姆。
而克莱儿随后的举动，让斯科特更加确定了这个推断。
克莱儿没有急着向沃尔顿下达指示，告诉他是否带易安过来。
反而先对那两名本是叫来“凑手”的黑银执事说道：“这个扑克牌的商业价值，你们应该能想象的到，不过这个东西先不要着急在赌场推广，你们先找点可靠的工匠，大批生产出一些精致的扑克牌，然后找个时间把各地的赌场负责人召集过来，我会跟他们详细交代后续的运作流程，把被人盗用、剽窃的损失降到最低。”
圣祭大陆可没有什么知识产权方面的保护，扑克牌制作起来极其简单，各种玩法学起来也并不难，所以被人仿制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当然，黑银也可以对那些仿制、盗用扑克牌的赌场进行强势威压，甚至是采取一些过激的武力手段进行处理。
但是那样的做派，却会使黑银的整体形象大大受损。
商场上的战争，就应该用商人的手段解决。就算你想使用一些不合规矩的阴谋诡计，那也只能是偷偷摸摸的进行，绝不可以明火执仗的开展。
如果黑银依仗着自身势力对其他商业组织肆意打压，那么在不久的将来，他们所要迎接的，必定是其他商业组织的联合反弹。
甚至，黑银还有可能会因此而引起一些当权者，如王室，贵族，乃至三圣地的不悦。
在商场上动用了非商人的竞争手段，那叫越界，越界了的商人，他们是想要做什么？难道是想要做权贵么？
三圣地可以容许大陆上存在一个强盛独大的商业组织，却未必能容许大陆上存在一个蛮横无理的商业组织。
不过，黑银在商海沉浮多年，对于处理类似的事情早就有了熟练的应对方法。
克莱儿的打算，是先让工匠大肆生产出一大批扑克牌，然后把各地赌场的管事召集到一起，由各个赌场共同推出扑克牌这个新生事物，起到先发制人的效果。
当然，仅仅是先发制人，未必能对整个赌博界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其他赌场也完全可以随后便开始跟风仿效。
但克莱儿却并没有打算一开始就把所有的扑克牌玩法尽数推出，而是想着最初只推出两种扑克玩法，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再陆续推出几种。
时间一久，那些赌徒们就会发现，更加刺激新颖的扑克玩法，永远都是黑银在不停的推出，其他赌场永远都要落后许久，时间长了，这些赌徒们自然就会认准黑银的牌子，而懒得四处流窜了。
赌场，也是有回头客的。
当然，虽然有了这样的既定方案，但个中的细节却并非这样简单几句话就能决定的，克莱儿还需要面对随时可能产生的变化而做出各种应对。
不论未来这个扑克牌会为黑银，为克莱儿他们三姐弟创造出什么来，反正此刻克莱儿的态度就是，这个东西我要了，这些玩法我要了，我马上就要开始生产，投入赌场了。
之前斯科特在提到“毕姆”时，克莱儿的表现就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后来沃尔顿恰好敲门禀告，说到“毕姆”来访，斯科特就觉得这两个“毕姆”好像不单单是重名那么简单了。
而到了现在，看到克莱儿对扑克牌这个东西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斯科特已经十分确定，自己那个舍友，发明扑克牌的“毕姆”，肯定就是目前在楼下的接待室里等着克莱儿接见的“毕姆”，而且看克莱儿的样子，这个“毕姆”和她的关系，好像还挺不一般的……
那一抹惊艳了斯科特的笑容自不必说。
更重要的是，斯科特很清楚，自己这位没有血缘却更胜亲人的姐姐，在谈及商场事宜的时候，绝对是公事公办，在商言商的。
斯科特虽然在大约半年前去往了铁壁学院，但他之前也是参加过家族里的商业活动的，对于“扑克牌”所能产生的惊人利润，他是十分清楚的。
但是克莱儿却没有追问扑克牌的发明者“毕姆”，提出了什么条件来分割扑克牌所能创造的利益。
是抽成？还是用大量金币一次性买断？是要换取几间店铺？还是几块地皮？又或是有什么其他稀有物品的需求？
克莱儿一个字都没问过，然后就火急火燎的开始了把扑克牌投入赌场的第一步。
斯科特和爱丽丝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以及欣慰。
是欣慰啊，这样有趣的克莱儿姐姐，他们已经好久不曾见到了呢。
三人中年纪最长的克莱儿姐姐，商场经验最丰富的克莱儿姐姐，从她被祖父推向前台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如同一台精密的机械般不停的在商场之中运转着。
那一抹动人的笑意，这样蛮横的姿态，他们有多少年都没见到过了。
斯科特很欣慰。
爱丽丝也很欣慰。
爱丽丝对自己冷漠，对世界很冷漠，但不代表她没有在意和关心的人。
如果真的对一切都冷漠，那她又何必投身到黑银的商业活动中？又何必为了家族承担起本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重担？
又何必活着？
所以她的心中，终究还是有着一块柔软的地方，有着两个关怀的人。
只是，她却经常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
冷漠了太久，会把自己都冻住。
克莱儿给两名管事安排完任务之后，又转头对斯科特笑道：“你的舍友就要来了，要不要一起见一见？”
斯科特摇摇头道：“还是不必了。”
克莱儿道：“怎么？你是要隐瞒身份么？就凭你在那个舞女身上一掷千金的豪迈劲头，难道他还猜不出你的来历？”
斯科特笑道：“猜到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外一回事，我还是希望在未来一年多的时间里，我跟他们只是舍友，而不是其他。”
“那随你吧。”克莱儿对此事也并不强求，她甚至没有告诉斯科特，“毕姆”的真正身份是什么。
既然在学院过的很开心，那就让这份开心多持续一些时日吧。
最重要的是，克莱儿并不认为斯科特是一个会被人轻易算计的白痴。
所以“毕姆”是谁，并不是很重要。
克莱儿说道：“隔壁还有个空房间，你们可以去那等一会，如果你们想出去逛一逛的话，也可以走后门。”
斯科特说道：“我们还是四处逛逛好了，呆在隔壁屋子里，总有种做贼的感觉。”
克莱儿知道这是斯科特想带爱丽丝出去走走而找出来的说辞，她笑了笑也没有点破，挥挥手就让他们离去了。
就在斯科特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克莱儿忽然叫住了他们。
克莱儿对面带疑惑的斯科特，语气凝重的叮嘱道：“上街的时候，记得把铁壁的学员装换上。”
斯科特一呆，随后问道：“难道是？”
克莱儿点了点头道：“没错，又有些人开始不安分了。”
“不过，铁壁学员这个身份，却也足够震慑他们了。”
斯科特的面色有些沉重，克莱儿竟然说自己需要铁壁学员这个身份，来震慑那些不安分的人，这么看来，那些人恐怕又要采取一些过激手段来达到某些见不得人的目的了。
最近几年来，黑银出现的唯一一次过激行为，就是导致了斯科特的双亲纷纷惨死的那一次。
这对斯科特和爱丽丝来说，可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但克莱儿此刻说的话，却完全没有避讳那件事的意思，由此可见，当前黑银的局面已经颇为严峻了。
克莱儿的话让斯科特明白了当前的形势，更让他生出了深深负疚感。
负疚，是因为祖父普利策强势压住了罗西家的其他子嗣，硬是要抬着斯科特一家上位。
或许是因为在斯科特的父亲诺顿死去之后的那段岁月里，其他子嗣吵闹着要瓜分好处的嘴脸，让普利策过于失望，或许是因为普利策把那份对诺顿的看重和喜爱，转移到了斯科特的身上。
但不论是哪种原因，普利策所要承受的压力都是十分巨大的，斯科特就不止一次的听人提起，说有不少黑银高层都在暗中说过，普利策是老糊涂了，等再过几年，他这元老之首做到头的时候，有他好受的。
可以说，对自己姐弟三人的支持和看重，是普利策孤注一掷的举措，如果自己姐弟三人真的做不出什么成绩，普利策的结局一定会十分难看。
不过一切还好，克莱儿和爱丽丝的商业天赋都在不停的闪耀着光芒，不断的做出一项又一项成绩。
只有自己，好像过的太安逸了一些。
于是斯科特负疚。
不仅负疚，而且耻辱。
耻辱是因为自己竟然还要靠着铁壁学员的名头才能保障安全。
斯科特并不是光知道耻辱和负疚的心理派，他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没有个正经模样，但却是个知耻而后勇的行动派。
“姐姐，我明白了。”斯科特只说了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其他的豪言壮语，留在自己心中就好了。
“好好加油吧。”克莱儿摆了摆手，斯科特和爱丽丝这才离开。
…………
……
……
出了黑银分部之后，斯科特努力把刚才的沉重暂且放在了一边，每年只能见到爱丽丝这么几天而已，他不想因为其他事情而影响了爱丽丝的心情。
虽然爱丽丝的冷漠模样很难让人看出她真正的情绪，不过，十分了解她的斯科特知道，自己还是能够逗这个妹妹开心一点的，哪怕她都不会笑。
“不知道克莱儿姐姐会跟毕姆那个家伙聊些什么呢？他们怎么会认识呢？”斯科特随口八卦道。
“克莱儿姐姐恋爱了。”爱丽丝说出这句话时，那语气中的笃定，险些让斯科特跌了个跟头。
“你说什么？”斯科特不可置信的问道。
爱丽丝歪了歪小脑袋，努力想了一会之后才说道：“恋爱的女人在提起心上人的时候，会发出会心的笑容。恋爱的女人，还会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蛮不讲理。这些书上都有提过，克莱儿姐姐好像都很符合。”
“呃……”斯科特还以为爱丽丝竟然对恋爱这件事产生兴趣了，没想到她只是在书上看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已。
不过，爱丽丝说的这两点，还真的挺符合克莱儿姐姐的啊。
但是，跟毕姆恋爱？
毕姆和克莱儿的接触，只可能发生在毕姆进入铁壁学院之前。
在毕姆入学之后，绝对不可能来过多努尔城邦，绝对不会跟克莱儿有过任何交集。
克莱儿近半年活动的地方，距离铁壁都很远，这些事情，斯科特在跟克莱儿通信的时候就知道了。
但那时候的毕姆，可是挂着学院废物的名头啊，克莱儿怎么会跟他有什么纠葛？
没想到，斯科特这随口的一个八卦，还真把刚才离开黑银分部时，遗留下来的沉重情绪成功转移了。
“唉……”斯科特叹了口气道：“我现在真的很好奇他们会聊些什么了。”
爱丽丝问道：“那个毕姆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斯科特沉吟了一下道：“嗯……天才？怪物？神经病？”
斯科特忽然发现，真的很难用简单的言语来概括出“毕姆”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慢慢跟爱丽丝讲起了关于“毕姆”的一切。
…………
…………
……
这会的假毕姆真易安，正随着沃尔顿的引领，慢慢朝克莱儿的办公室走去。
易安发觉，原本对自己颇为恭敬的沃尔顿，这会却有些心不在焉。一路上，他对自己半句恭维恭敬的话语都没有。
易安觉得十分奇怪。
并不是他很喜欢听那些充满了虚情假意的恭维话，只是沃尔顿此刻的态度，让易安不自主的猜想起来，是不是克莱儿出了什么状况？而且还是威胁到了她身份地位的状况？
“沃尔顿先生，克莱儿小姐出了什么事么？”易安开口问道。
“没，没……”沃尔顿勉强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克莱儿小姐很好。”
看到沃尔顿的古怪模样，易安不禁更纳闷了，不过看到二人行走的方向，依旧是克莱儿原本所在的那间面积最大的办公室，想来克莱儿应该是真没有出什么问题，易安也就不再追问了。
易安当然想不明白沃尔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
沃尔顿心里苦啊，自己刚才在克莱儿的办公室门前站了几分钟，可这几分钟，实在是够要命的啊。
……有些人开始不安分了。
……元老之首的孙子的安全受到了威胁。
这些事，也是自己可以听的么？
一旦掺和进这样层级的斗争中，自己只怕会被碾的渣子都不剩吧？
克莱儿小姐，是故意让我听到这些话的么？如果是故意的，她想要做些什么呢？
如果是无意的，克莱儿小姐会不会想起这件事之后，回头找个时间把自己灭了口？
虽说黑银内部禁止武力手段，但适用那些规矩的是那些高层，元老……
自己算什么？多努尔分部的中层执事……
这样的执事，黑银一抓就有几百位，随便消失几个根本就不算问题好不好？
沃尔顿一路上都在思考着这些关乎自己身家性命的事情，哪还有心情去讨好易安。
在沃尔顿的忐忑不安中，二人终于到了克莱儿办公室的门口。
“笃…笃……”沃尔顿轻轻敲了两下房门后说道：“克莱儿小姐，毕姆少爷已经到了。”
“哦，进来吧。”克莱儿声调平稳，听不出任何异常。
沃尔顿推开了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易安进门之后，他就打算关好房门离开。
克莱儿忽然喊了一声：“沃尔顿！”
“恩？”沃尔顿连忙问道：“克莱儿小姐还有什么吩咐么？”
“听说你手里有几个很稳定的铁矿石货源？”克莱儿问道。
沃尔顿陪着小心道：“克莱儿小姐说的哪里话，那都是商会的货源，商会的……”
克莱儿斜睨了沃尔顿一眼道：“我们现在就不必说那些场面话了吧？你应该知道，我在元老院已经争取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打算把部分矿石生意交给我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干呢？”
克莱儿的这句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在逼迫沃尔顿表态了。
虽然沃尔顿的那句“都是商会的”听上去好像挺正确挺靠谱的，但黑银的任何一个执事都清楚，不论是货源还是人脉还是其他商业资源，谁拥有的那就是谁的，谁拥有的多，谁说话的声音就大，谁获得的支持就多。
克莱儿之所以能够插足矿石生意，就是因为她的运输业做的好，又通过赌博业拉拢了不少王国高层，因此元老院才会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
沃尔顿并不想表这个态。
他块头很大，也拥有一定的战斗力，但他没有根基。
在黑银，沃尔顿是一个很纯粹的，凭着商业才能一点点上位的普通执事。
因此，他从来就不想介入到这些高层派系之间的争斗中。
他这样的小人物，在这样的惊涛骇浪中，随时会被丢进海里喂鱼，最后连渣都不剩。
他会讨好上级，但也只是想讨好而已。
他只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太平日子，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执事。
但是现在，他没有那个机会了。
他已经听到了那些高层间存在的争斗，他还听到了这场争斗甚至可能威胁到斯科特的人身安危。
他还哪里有权利明哲保身？
沃尔顿从没想过，上层的斗争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到了他这个普通执事都会被人拉拢的地步。
坦白说，沃尔顿觉得自己就算要投效一方，也不会选择克莱儿这一系，因为尽管克莱儿的身后有着元老之首普利策的支持，但目前实际掌权的头目人物却只有两名少女而已，这一系的实力，还是孱弱了一些。
但是，目前的状况下……
没机会做出其他选择咯。沃尔顿叹息一声之后，双眼变得一片清明，再没有半点犹豫色彩，他斩钉截铁的说道：“承蒙克莱儿小姐看得起我，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