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权逐 > 第七章 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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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叶腐烂的气息从脚下传来,梁帝金色的马靴上沾满了灰黑色的泥土,前方仍是一望无际的山间密林,树木盘根错节,枝桠张臂舞动,这让马儿难于其间驰骋,一行人只得缒马持缰,徐步前行。

    “停”,李琬成突然压低自己的嗓音吩咐道,他从马上翻了下来,目光如炬,直直的盯向前方。

    同行的世子们也纷纷下马,他们取下马背上的弓箭持在手中,跟在李琬成的身后蹑脚向前。

    前方不远处是一汪泥沼,玄黑的水面透出死水腐臭的气味,泥沼边树木裸露的根部有青苔密布,几方怪石也是通体墨绿。

    滑腻的岸边,一头黑皮野猪正在用自己上翻的鼻孔在泥沼间拱寻,它不时地抬起头来,两扇耳朵一静一动,警惕得搜寻着周边的异响。

    “皇上,野彘”,李准小声嘀咕。

    “嘘”,李琬成做出手势,“泗儿,这头野猪给你了”,他转头看了看田泗儿,她的面上已然布满因在林间穿行沾染的深绿树泥与赭黑土渍,但姣好的面容仍旧隐约可见。

    “谢皇上”,田泗儿羞然一笑,她冲着李琬成颔首示意,随即搭上利箭,满满地张开弓臂,瞄着野猪的耳后射去。

    箭矢飞如流星,不待野猪做出反应,便已直插野猪耳后的脖颈,野猪踉跄着摔到泥沼中又爬将起来,它被突如其来的利箭惊动,发疯似的朝着深林里奔逃。

    “唿”,李准冲着身后打了个马哨,与皇上和几名世子相隔不远的几十名随从间立刻飞夺出几条细犬,它们狩猎的好手,高声吠叫着向前俯冲,依着从野猪脖颈留下的血迹追去。而后,四五名随从也跟了出去,他们要去取回猎物。

    “皇上,你看我射的位置对吗?”田泗儿冲着李琬成扬了扬弓,得意地问。

    “分毫不差,泗儿妹妹好箭法”,李琬成大笑,起手相鼓,李准与其他两名世子也跟着点头示意。

    “还得谢皇上成全呢”,田泗儿含羞道。

    “泗儿首箭便帮皇上射中了一只大野彘,这也是咱们的首猎,皇上回去可一定要重赏泗儿才是”,李准见李琬成眉眼间皆是对田泗儿的喜爱,紧忙上前垂手提议。

    “那是自然”,李琬成轻抚唇须,“这畜生一般晨昏才出来觅食,现在正午时分便忍不住了,想来是知道妹妹需要它,便以命相送了”。

    “那都是皇上仁德,六畜感念,泗儿不过是承托皇上的洪福罢了”。

    “泗儿妹妹果然生的一张巧嘴”,李琬成心中荡漾,“继续往前看看”,他镫鞍上马,一催马缰,汗血宝马信步前行。

    “皇上,径直往前就是密姬林了,听说那里时常闹鬼,咱们是不是避开密姬林,往别处狩猎?”,李准随在李琬成的身后,见他信马向前,提醒说道。

    “前面就是密姬林?”李琬成惊奇地问。

    上林苑有八囿,分蓝田囿、宜春囿、鼎湖囿、御宿囿、昆吾囿,终南囿,长杨囿、五柞囿八囿,其他七囿李琬成在过往的游猎中皆已人行马至,踏勘一遍,唯独宜春囿离着上林行在宜春宫最近却也令他最不熟悉。

    都说宜春囿的深林里有处密姬林,传说是前晋帝妃密姬葬身之所,曾有八百东夷方士甘愿为之殉葬,她死后林间终年雾气氤氲,鬼灵时现,但此林却也是百兽密集之所,珍禽异兽遍地都是,若要进得里面,想来此次秋猎大榜榜首之位必无从旁落。

    “是,皇上”,李准回答,“去年秋猎,我也曾来到此处,因碍于此间传言,迟迟不敢进去,也亲眼见有胆大的世子以为传说不过是哄骗孩童的把戏,就冲进了密姬林,结果后来就再也没见世子从林子里走出来。”

    “李将军说的是我的表兄,崔钊”,田泗儿泪眼莹莹,补充说道。

    “是泗儿妹妹的表兄?”李琬成甚感吃惊,他看了看李岱,想到自己就是李岱的表兄,便也对田泗儿表露的情愫有所感受。

    “朕想起来了,清河崔氏的子弟,相国崔执大人的侄儿,原本母后还要封他做昌乐候呢,可惜了如此英才,竟然折在了此处”,李琬成叹了口气道。

    “走吧,咱们去往别处”,李琬成见田泗儿触景伤情,不禁心怜,他驳转马头,领着众人绕开密姬林,往西行去。

    行不多时,远处灌木枝桠频作摇动,秦王次子李绛最先觉察,“皇上,皇上……”,他提醒李琬成,“看这灌木动的幅度,看样子里面有只大畜牲”,李绛笑言。

    “下马”,李琬成吩咐,“待会不必客气,大家一齐放箭,给它来个‘穿糖葫芦’,大家也都过过瘾。”

    蹑脚向前,李琬成与众世子躲到离着灌木丛不远处的树干后面,他们取箭搭弓,引之欲发。

    “大人别射,饶命,饶命”,突然,从灌木丛里传来一阵讨饶声。

    “什么人?安敢在皇家苑囿里闯荡”,李准将箭头继续瞄着灌木丛,他立起身来,慢慢逼近灌木丛。

    “出来”,李准大声呵斥。

    里面的人叹了口气跳了出来,“大人,小的是宜春囿的啬夫陶季”,他不住地赔笑。

    “都已经封苑月余了,你在这里做什么?”李准的箭头瞄向陶季的心口。

    “小人家中粟米准备不足,以致妻儿口粮无以为继,只得出来打些野味留待充饥”,陶季不住哈腰示意。

    “你的弓矢和猎物呢?”李准向着林子的四周看了看,随即喝问。

    “在灌木里”,陶季回答。

    “拿出来”,李准吩咐。

    “这?”陶季有些犹豫,他转身从灌木丛里取出长弓,开口解释,“小人刚刚才从家中出来,还未猎得野物。”

    李准上下打量了陶季一番,“没打到猎物?”,他重复陶季的话,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意图谋刺圣上吧?”

    “没有没有,小人对哪里有这样的胆子”,陶季双腿一弯,跪在地上,“大人饶命,您就是借小人俩胆小人也不敢呀”,他的额头,道道汗珠涔涔而落。

    “嗖”的一声哨响,李准突然松开弓弦,电光火石之间,利箭已然贯串陶季的心口,鲜血从他的嘴角如泉水般涌出,陶季的身子一软,倒在灌木前没了呼吸。

    “当家的”,灌木丛里骤然传来一阵嚎啕,一名绾发妇人口中失声,爬将到陶季的身前,她双抽颤抖着抱起陶季的尸体,怒目圆睁地望着李准。

    李准抽出佩刀,他快步走到妇人的身前,毫不犹豫地犁开妇人的喉管。

    灌木丛的枝叶又抖了起来,“还有谁?出来”,李准呵斥。

    “快跑”,一把尘土从灌木丛里飞了出来,直奔李准探过来细目查看的面门,李准冷不防被尘土迷住了眼睛,痛苦地退后。

    只见灌木丛里蓦地窜出两道人影,一高一低,向着树林深处狂奔。

    “李绛、李岱”,李准大吼,“别让那俩兔崽子给我跑喽”。

    李绛与李岱从树干后面闪了出来,他俩将长弓挽满,瞄向在林间逃命的人影。

    “哥哥,我滑到了”,细条感觉弟弟的手突然没了力气,从自己紧拉着他的手中脱落。

    “弟弟”,细条返过神来,他屈身抱住弟弟,箭头从弟弟的后背刺到前胸,锋镝上的上林二字像一把尖刀插在他的眼中。

    “哥哥,我困了,想睡觉。”

    “弟弟,别睡,弟弟……”,细条看着弟弟慢慢的闭上双眼,他痛苦地嘶吼起来。

    “小子,哪里跑”,身后,李绛与李岱翻身上马领着一种随从追了过来。

    细条紧咬牙关,把指节攥的咯咯直响,他回头看了一眼乌泱泱冲上来的兵卒,知道事态紧急,只能起身继续往林子深处狂奔。

    深林里横生的枝干像是一道道附身符,将追杀细条的兵卒从马背上一一宕下,李绛与李岱虽是在马上灵活地闪转腾挪,追杀的速度却也没法提起,他俩于是干脆跳下马来,领着剩下的三个随从疾跑追去。

    雾气开始蒙蒙升起,眼瞅着就要裹到追逐人群的身上。

    “大人,到了密姬林了”,李绛与李岱二人身后的随从停下追击,在后面踟躅不前。

    李绛与李岱二人也停了脚步,他俩相互对视一眼,“怎么办?”,李岱问道。

    “不是说进去的人都活不成吗?那小子估计死定了,咱们就别进去送命了”,李绛道。

    “走,回去吧”,李岱冲着李绛点点头,反身对着几名随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