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怪人』

    浩林闻言，不动声色的露出了一个假笑，似乎迫不及待的揭开了餐盒，夹着鸡排就往嘴里塞，然而眼角的余光却是死死的盯着伊默的餐盒，那点缀着豆豉、油光发亮的排骨似乎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已经有所猜测的伊默对此视而不见，同样也揭开了自己的餐盒，嘴里啧啧做声，故意吃得香甜无比，让对面的浩林似乎都忘记了咀嚼自己的鸡排。

    出乎意料的，午餐的味道非常好，完全不是之前认为的地狱般的学生食堂——当然，那是白月的猜测。

    显然，阻碍这些入梦者的并不是食物的口味，而是另外一件事情……时间，或者说次数。

    再好吃的东西，吃上一周那也会让人很长时间不想再碰。那么如果连续吃上一个月呢？甚至更久，两个月呢？恐怕就算是大闸蟹三文鱼之类的美食也会让人闻之欲呕！

    或许可以认为，在这无数的“今天”之中，每一个人吃的午餐都是固定的，即便煮饭阿姨准备的菜色有那么多，但是在某种限制之下，他们只能重复的拿着同一种食物，那自然会露出抗拒的神色。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入梦者们，究竟是毫无知觉的度过着这重复又重复的每一天，还是带着过去无数个“今天”的记忆，过着这种痛苦的一日之囚的生活？

    这些入梦者中，有的表现出了很明显的对于食物的抗拒，而有些则只是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恐怕这也代表着受到过去的无数个“今天”的记忆影响的程度！

    伊默一边吃着午餐，一边这么思索着。他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在这个幻界的“恐怖”露面之前，他不可能去做那些有可能违反幻界法则的事情，这得不偿失。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名学生神色扭曲着，机械般的正往嘴里塞着食物，而他的餐盒，很不幸的，是我国的经典美食——红烧猪大肠！

    如果偶尔吃上几次，那么这种猪下水可以说是很美味的食物，然而连续吃上至少一个月呢？个中滋味，恐怕大部分人都会受不了。

    这名学生正是如此，他吃着吃着，突然猛的捂嘴、弯腰，接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而后就像打开了某种开关似的，跪倒在地上，一边哭泣着一边猛烈的呕吐着，仿佛是要把自己的胃也一起呕出来一般。

    “我不要吃了……我吃不下了……我不要吃了……不要……”这名学生哭喊着，像是抽干了了所有的力量一般瘫倒在了地上。

    伊默正想上前将他带到学校的医务室去，却突然顿住，因为他突然感觉到，周围的气氛诡异了起来！

    其余的学生们一个接一个的站了起来，无论跟他的关系是亲疏远近，都神色莫名的看着这人，将他围在了中间。

    “佳明，你为什么不吃饭。”有人面无表情的开口了，正是跟佳明坐在同一张餐桌吃饭，关系似乎非常亲密的好友。然而此时，不止是他，其余所有人的神色都冷漠了起来。

    如同披着人皮的恶魔。

    “怎么吃啊……怎么吃啊！”佳明哭喊着，使劲的锤着满是污物的地板，“我都不记得吃了多久了，天天吃天天吃！谁还吃的下去这东西啊！”

    “不对哦，佳明。”一名女生开口了，神色淡漠，瞳孔中没有丝毫的感情，“昨天我们吃的海鲜，前天小希的生日，我们吃的蛋糕，不是吗？”

    “不存在天天吃这个哦，佳明。”另一名女生也说道，“我们大家都记得这几天吃的东西，你在说胡话呢。”

    “你今天自己说很久没吃红烧大肠了，才点的呢。”一名男生说道。

    “我……我不是……我……没有……”此时的佳明就如同被逼到绝路上的老鼠，蜷缩在地板上，面对往昔同伴的质问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他是『怪人』！佳明就是『怪人』！”说话的，正是早上还借佳明的作业抄的浩林！此时他再也没有往日跟佳明作伴时的模样，满脸狰狞的吐出了『怪人』这个词。

    『怪人』这个词语似乎有着魔力一般，听在了所有人的耳里都让人不由自主的一颤，神色不再如之前一般的冷漠，开始松缓下来，但是马上又充满了讥诮的表情。学生们不再围观佳明凄惨的模样，三三两两的走开，时不时的看着『怪人』佳明出声讥笑，私底下议论着什么。

    浩林也是如此，喊完『怪人』这个词之后，脸色也不再狰狞，他拉着伊默的手腕，然后说道：“小游，我们走，不要跟『怪人』待在一起！”

    “可是……佳明这个样子……”看着佳明凄惨的模样，伊默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却立刻被浩林打断了。

    “——那不是佳明！那是『怪人』！”浩林瞪了伊默一眼，不满的说道，“不要接触『怪人』，不要跟『怪人』说话，也不要让『怪人』听到我们说话！”

    伊默突然意识到，自己恐怕已经快要接近问题的核心了，他闭上嘴，任由浩林拉着他走出了食堂。

    回到了教室，学生们如同往常一样闲聊着，似乎并没有受到『怪人』事件的影响。临上课前，重新收拾好自己的佳明才情绪低沉的从外进来，也没有看向自己的同学，径直来到自己的座位，趴着一动也不动了。

    教室里的声音瞬间低了下来，接着响起了窃窃私语和讥讽的笑声，这让『怪人』佳明将自己缩得更紧了些。

    伊默看了看佳明，又看了看那些空出来的位置，突然闪过一丝明悟。恐怕这些位置，正是过去的『怪人』所留下的，这些『怪人』去了哪里？是躲在幻境中不敢出来，还是早已经在幻境中死亡？这都不得而知。

    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一旦表现得不属于这个“一日之囚”的梦境，那就会遭到无情的排斥。

    下午的课程开始，如同之前一样，无法控制画卷再度展开，伊默像看电影一样看着自己度过了一个下午，而在不处于序列中的白月看来，只是刹那而已。

    放学后，『怪人』佳明独自跑出了教室，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其他学生们则当他不存在一般，没有丝毫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