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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唐翎、芸儿洗漱完毕，莫冷言为他们精心准备的早膳亦摆满了整整一张桌子。面对着洛阳城各种驰名小食，享乐至上的芸儿自是没有客气，刚坐到桌子旁边便已是手口并用、大吃特吃，至于前一天晚上还柔情似水的大坏蛋？早已被这她晾在了一旁。唐翎原本便不打算入席，而是与莫冷言一同坐在数丈外的桌子上商议要事。看了一眼毫无仪容可言的芸儿，他不由得抚额长叹：“这姑奶奶，还真的让人头痛。”
“在下倒是觉得芸儿姑娘活泼得很。”莫冷言微笑表达着自己的不同意见，虽说是被冠以“冷言”之名，但若没有面对涉及血海的日常事务，这位狂涛堂堂主倒是显得风度翩翩，颇有几分儒家子弟的风范。
望向依旧顾不上身边任何事物、只专注于美食的芸儿，唐翎颇有点同情地对莫冷言说道：“这段时间，还得麻烦你们代我照顾这鬼灵精了。”早在芸儿洗漱之时，他已与莫冷言说明了自己即将要暂离，需要莫冷言帮忙照顾一段时日。虽说莫冷言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了下来，但终究是结识以来与姑奶奶的首次别离，唐翎在隐隐中亦多了几分啰嗦，类似的话语，他已对莫冷言说了不下于十次。
纵然如此，莫冷言仍旧是恭敬认真地回答道：“唐翎先生只管放心，我等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芸儿姑娘。”
“那我便可以放心了。”得到莫冷言的再三保证，唐翎神色才再次的松缓下来，而另一件尘封于记忆的事情亦就此被他提出。
“话说回来，我虽多年没有与你们血海有所交集，但对于你们的近况亦有所耳闻。当中自是听说你们如今与那什么冥地、栖霞堡并称‘三尊’，那两个势力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在短短几年时间与你们这百年势力分庭抗拒？”
随手拿起一杯香茗，唐翎只是品尝着这一杯好茶所散发出来的清香，并未酌饮。多年游历，他自是知晓“朝外三尊擎天下，血海冥地栖霞堡”这一句话，但毕竟不问世事已久，那另外的“二尊”为何会崛起，他确是不知内中详情。
听到唐翎有此一问，莫冷言脸色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看你这般样子，若我没有猜错，看来冥地、栖霞堡确实对你们造成了相当的压力。”
唐翎的脸色并没有变幻，轻酌一口茗茶，仔细地观察着莫冷言。
面对唐翎的问题，莫冷言良久才长叹一口气：“唐翎先生，我若说那冥地与栖霞堡的背后有同样着朝廷权贵在支持，不知可否解释为何血海会放任他们壮大？”
“果然是这个原因。”唐翎面不改色，似乎早已料到，“只不过我尚且不知道是谁人有着如此胆量，敢培养江湖势力与你们作对。”
虽说最初只是程咬金异想天开，但太宗李世民也的的确确需要制衡江湖上各大小势力，这才使血海应运而生，并在朝廷的支持下，逐步在江湖之中建立起自己的霸主地位。那冥地与栖霞堡若不是有着一定的背景实力在背后撑腰，早已被血海打压下去，绝无壮大的可能。莫冷言见唐翎对冥地与栖霞堡崛起细节尚不清楚，也不敢作过多隐瞒，详细解释道：“当年血海协助陛下平乱，天下皆知血海的立场与底蕴。但血海从此亦失去了自己潜伏起来发展实力的优势，因此，陛下才决定建立冥地与栖霞堡，执行血海以前的任务，只不过近年来，两个组织不知为何，居然高调崛起，展示自己与朝廷的关系，还声称要借三尊的威望，震慑天下对大唐江山图谋不轨之徒，这才有了如今局面。”
莫冷言话音刚落，唐翎顿时大笑起来：“好！好！好！”
莫名其妙冒出的三个“好”字，直听得莫冷言不知所然，但唐翎接下来的一句话却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真正意思：“那是为了争宠才下的决定吧？说得倒是冠冕堂皇。”随后，又是一连串的大笑。
诚然，当年若非李世民秘密支持血海，一直将双方关系隐藏在众人目光之外，只怕早在武后乱政之前，血海便与那些倒霉的李氏诸王一般，被清剿得干干净净。至于后来，更不会有什么协力平定各种内忧外患一说，如今的江山，哪还轮得上李隆基去掌控？只不过血海助了李隆基一臂之力后，近年得到的朝廷的赏赐亦是让人眼红，或许正是这样，在暗中积蓄力量多年确毫无建树的冥地与栖霞堡才会突然崛起，要与血海一争长短。
好不容易止住大笑，唐翎似是感触良多，再发一言：“李隆基这小子，与当年完全不一样，越老越糊涂了。如今三尊定江湖，表明上虽说是震慑了那些不怀好意的势力，难道他就没看到这所谓的三尊已成了互相制约之势，若是再来一次动乱，恐怕哪一个势力都腾不开手去帮助朝廷平定叛乱，甚至有可能会成为平叛的累赘。”
莫冷言却是不敢应话，先不说唐翎口中这李隆基有何不是，但那终究是当朝天子，何况如今他亦已将近七十岁高龄，普天之下敢如此评价他的，恐怕便只有这位缉风云了。
感叹过后，唐翎收敛笑容，唐翎望向莫冷言，话语中暗暗包含了某些意思：“若我没有猜错，冥地与栖霞堡的突然崛起十有八九是他们幕后权贵的意思。”
思维稍稍触及背地里与冥地、栖霞堡联合的那两名朝廷高官，莫冷言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唐翎继续紧盯若有所思的莫冷言，语言中带上了几分不容拒绝的威严：“告诉我，究竟是谁在背后与这两个组织有所来往。”
这一问，唐翎已暗含了创世之灵的威压，只不过与当初面对神帝、魔尊时不一样，这一次的威压可称为微乎其微，只足够让一名凡人舍却所有顾虑，口吐真言。
莫冷言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唐翎的话音刚落，他已依言答道：“冥地当今之主秦无曦，是与国舅杨国忠是八拜之交的异姓兄弟。至于在背后支持栖霞堡者，则是三镇节度使安禄山。”
杨国忠，不仅是贵妃杨玉环的堂兄，更是一朝宰相，身兼职位四十余，即可说掌握半壁朝堂；而安禄山乃是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同时兼领平卢、河北转运使、管内度支、营田、采访处置使，可谓一方藩王。有着如此靠山，也无怪乎冥地、栖霞堡敢强势崛起，与血海争一日之长短。
“原来是这俩人么……”唐翎听到这两个名字，冷笑连连，“看来冥地、栖霞堡的强势崛起，不仅与他们有关，而且还是别有用心。想当年血海建立之时，便是那程胖子经不住君臣礼仪，才借建立血海的机会远离官场、逍遥余生，后来的助力平乱，充其量只是回报当年李程二人当年的情谊，又哪用涉及什么捍卫江山、保家卫国的初衷义务？”
唐翎说得平静，但这一句问话在莫冷言心中却是掀起了一股风波。
“反天反地不反大唐江山，逆神逆魔不逆李氏皇朝……”
低吟着血海创办之初，程咬金率领着一干血海高层立下的誓言，莫冷言思索着当年刚刚执掌狂涛堂之时，前任堂主为他阐述的一字一句。当初得悉血海与朝廷尚有此一层隐秘关系之时，他已被程咬金的豪气忠义之间所折服，如今在唐翎面前再次回想起这一个誓言，只觉得当中似是另有一层意思。
凝望手中茶杯，纵是阅人无数，见证过无数战乱盛世，唐翎此时心中亦不禁感到唏嘘。
“我自是相信，这百年来，执掌血海高层的尽是忠义之士，但你们必须了解到，这誓言的真正意思。不反不逆，并不代表你们便要就此对李唐卑躬屈膝。程胖子的传人，怎能没有他的桀骜难驯？”
这一句话，倒是带着几分怀念，同时，亦有着几分惋惜。
“与世民相比，李隆基还是有所不及，没了乱世纷争的历练，始终无法结识到可作为知己的朋友，至于阿谀奉献并希望从中获利的臣下，在数量上倒是更胜雨后春笋。”
莫冷言听罢，亦是苦笑：“纵然我们血海尽是重义之士又如何？只怕再出一次动乱，已在风口浪尖的血海便是拼尽一兵一卒，亦无法捍卫当年卢国公立誓时的气概了。”
那两句“誓言”的真正含义，莫冷言自是知道，在听得唐翎的说明后，这位已过而立之年的狂涛堂堂主心却是暗暗苦笑。受尽瞩目数十年，如今血海一举一动，尽皆牵引着天下势力的视线。当年协助玄宗平乱，这一支突然杀出的奇兵确是立下了不少功勋，但现在天下尽知血海与朝廷关系匪浅，若是真有动乱发生，恐怕叛乱之人首要的事情便是在叛乱之前将这一班重义之士剿杀殆尽，让程咬金当年的誓言无法履行下去。
眼看莫冷言苦笑的样貌，唐翎轻酌茶水，脸上首度露出笑容：“是否无力回天，我们如今尚且不知，但我却有办法，让血海即便在乱世之中亦能占得生存下去。”
当年程咬金重义，为李世民而创办血海平定江湖；李世民亦重请，为唐翎留下一间宴仙名楼；唐翎又岂会不顾故友情义，就此让血海走向终点？
如此认真地要了解冥地与栖霞堡的背后势力，唐翎心中自是打算向这两个新晋势力展示一下血海背后的真正底蕴，免得叫他们小瞧了这一个由太宗皇帝亲自降下密旨，授意建立的百年势力。毕竟无论再怎么低调，缉风云仍旧是缉风云，当年建立血海，他亦出过一分力气，更何况首任血海之主程咬金亦曾与他有过深厚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