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武侠修真 > 灵世劫 > 29、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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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搀扶芸儿,唐翎下降速度并不算快,而是如同鸿毛一般,随风徐徐而降,这一身“神通”映入村民眼中,更叫他们心中敬仰之情涌动。待得一阵过后,唐翎芸儿双脚已触及地面,直至此时,翘首以待的村民们竟撇下了尚且还有点顾及彼此身份差距的狂涛堂众人,将唐翎与芸儿围了个水泄不通,脸上尽是感激。

    “你们……这是为何?”

    见到村民如此热情,芸儿不禁惊讶问道。方才落下途中,唐翎已暗中为她恢复了些许元气,现在她的脸色虽说已红润了许多,但脚步却是依旧虚浮。然而她并不知道,村民们目睹她撤功时几乎堕下的一幕,早已纷纷认定“芸儿仙子”必然是因为施展了那无上神通,不惜大伤元气来牵动天地之力,为这一方水土赐福,更令他们心中感动。

    为首的杜大力率先开口,语气中透着几分哽咽,直叫芸儿觉得无比的郁闷:“两位仙人为清溪村施下如此大恩,实在是、实在是……”

    简单的三个字,杜大力却重复了数次仍未想到该如何接下去。

    “实在是什么?我发现你当了父亲后居然忸怩了起来,真教人不快。”芸儿见到杜大力吞吞吐吐多时,心中自然浮现出不悦的情绪。平日里喜欢直来直去的脾性几乎是没有任何阻碍地宣泄了出来。

    听到芸儿训话,杜大力并未有所放松,反而更加的拘谨:“芸儿仙子教训得是……”

    “翎……”

    芸儿无助地望向唐翎。

    唯恐天下不乱,这的确是芸儿的本性;处事不分场合,这亦是芸儿的风格;平日里咋咋忽忽,那更是芸儿的一贯作法。但此时碰到了这班恭敬得要命的村民,芸儿首次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怎么?”

    唐翎故作糊涂,虽然他的确打算开口解围,但既然能够见到“姑奶奶”吃瘪,其实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所以这位在旁人面前一贯保持冷峻、超然、神圣不可侵犯的“大坏蛋”难得泛起了一点点玩闹的心情。

    “他们、怎么都这样子?”环视着身边众村民毕恭毕敬的模样,芸儿已有种想哭的冲动。

    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唐翎反问:“你是仙子啊!大家当然恭恭敬敬的了,难道还要上前冒犯你?”

    周围传来一阵“不敢、不敢”的附和声。

    “讨厌,你又在敷衍我!”

    一声娇斥,芸儿已顾不上因方才施法过度而造成的疲累,使劲向着唐翎那并不宽大的胸膛擂了数拳,一阵小小的停顿过后,或许是觉得并不解恨,就势再踩上一脚。那个胆敢屡次戏弄“姑奶奶”的大坏蛋五官顿时因疼痛而拧结成一团。随后,往日的习惯更使芸儿趾高气昂地加上一句带有审判性质的话语:“区区大坏蛋,居然敢忤逆本姑奶奶,必须给予一点小惩大诫。”

    已可成为蛮横的举动当即将村民们震住:这便是方才赐福给我们的仙子?这般模样,分明是一个被宠溺惯的小魔女。

    在场几名村民更是难以置信地使劲揉了揉自己眼睛,再次望向芸儿。

    没错啊!这的确是那位站立于云端的芸儿仙子。

    “恩咳,正如你们所见,我们与你们并没有多少分别。”唐翎终于在痛楚中“恢复”过来,并认真地解答各位村民们的疑惑,“与各位相遇,只因为我们之间有缘,所以你们用不着如此拘谨——至于这姑奶奶,就跟各位平日里见到的活泼少女没什么差别,各位如此拘礼,反而会叫她不太自在。”

    芸儿“哼”了一声,张口便向那根指着自己的手指咬去,可惜被唐翎“堪堪”躲开。

    “然而两位的确是救下了我们清溪村村民,而且还赐下如此恩惠……”

    人群中一名老者开口说道,但立即被唐翎打断。

    “这等小事,一句道谢已足够。”唐翎依旧微笑,只是与早前相比,众人都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的仙人多了几分亲近,不过,这大概与唐翎此时正在众目睽睽下与芸儿展开“生死搏斗”有关。

    “你们真恭敬下去,这姑奶奶会就此忧郁下去的,我未来几天肯定烦不胜烦。”

    唐翎竭力忍耐着芸儿的攻势,补充说道。所幸,这次他并非一味挨打,好歹双手还能捏着芸儿的两边脸颊,不住地揉动。

    至于芸儿,这位长期保持着主宰地位的“姑奶奶”已是气急败坏,手足并用,心中还暗暗起誓,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胆敢明目张胆地挑战姑奶奶权威的大坏蛋——如此这般的放肆,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当然,她的小嘴同样没有闲着:“你才忧郁!你今天忧郁、明天忧郁、后天还忧郁!气死我了。”

    “姑奶奶保重身体。”

    “还敢放肆?我掐死你、踹死你、咬死你!”

    紧接着便是惨叫,明显芸儿已经将狠话付诸实际。

    这一对“仙人侠侣”的打闹开始得甚为突然,众人居然被这般情景惊讶得目瞪口呆。

    一声童声传出。

    “仙人哥哥,仙子姐姐看上去好高兴。”

    早前山贼们在张通天的授意下虽然掳走了不少小童,但终究还有几名孩子在众人掩护下得以幸存并藏匿起来,如今威胁已过,他们亦回到了村子。这一句稚气童言,正是其中一名劫后余生的小童所发。

    唐翎与芸儿的“搏斗”被这小童的一句话打断,占尽上风的芸儿对他投去一个鬼脸:“人生在世,便该高高兴兴的过,不是么?”

    小童看着芸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芸儿仙子,唐翎仙人。”怀抱小谢仙的陈逸梨走上前来,“逸梨在此感谢两位出手救了我们母女。”

    “不谢,不谢。”芸儿慌忙摆手,但她总算是想起了自己一直想干却总被耽搁的一件事情。

    有点不好意思地凑到陈逸梨耳边,芸儿问道:“逸梨姐,我想抱抱小谢仙,可以么?”

    陈逸梨微笑点了点头,已将小谢仙往芸儿怀中递去。

    接过小谢仙,芸儿只感到双臂一沉,一股由内心深处发散出来的力气随即被激发出来,使她将怀中的初生婴儿稳稳抱住。

    “小谢仙,你要快高长大,将来好好保护父母哦,还有,长大后千万别像你唐翎哥哥一般,老是使坏。”

    芸儿“苦口婆心”地叮嘱着,同时伸出一根手指去逗弄小谢仙那对尚且无法完全张开的小手。

    双眼微张,小谢仙正努力尝试着用小手去握住那根纤细的手指,而他已显得有点肥胖的脸蛋则绽开了一个笑容。

    唐翎苦着脸望向村民,当然,他多数的目光落在那班劫后余生的小童身上:“我像是个会使坏的人么?”

    流荡凡间无数个岁月,这是唐翎首次自称为“人”。

    “不像!”

    “像!”

    童声齐响,但内容却明显分为两派,居然让唐翎脸上浮出一种异常精彩的表情——毕竟,赞同芸儿的声音居多。

    窃笑声很及时地从人群中传出。

    就在此时。

    “哥哥、姐姐、再见。”

    一句有如初春嫩芽的道别止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声音,并将惊喜带到人群之中。

    只因这句道别居然是出生不足一天的小谢仙说出!

    在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后,小谢仙的笑容绽放得更为明显,两只小手已趁机抓住了芸儿那根因惊喜过度而停止了动作的纤细手指,并一个劲地摇晃着。

    “谢仙,你方才说话了?”

    在场所有人中最为欢喜的莫过于小谢仙的亲生父母。杜大力、王逸梨从惊喜中恢复后马上凑上前来,芸儿亦很知趣地将小谢仙交还回去,只是那根手指依旧被小谢仙紧紧攥在手中,不愿放开。

    唐翎此时亦已走上前来,伸出手指去逗弄那个最先受到他赐福的新生儿。

    “这是我们给予你最大的礼物,一定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唐翎与芸儿空余下来的另一只手已紧紧握在一起。

    “我们该离开了,不能让赵竹恒他们久等。”

    唐翎道,此刻他脸泛笑意,不仅是对芸儿,还有其他村民。

    赵竹恒等人之前并没有耽误村民们与唐翎芸儿告别的时间,在村民们围上前去的时候,他们便已赶到前方等待着。

    听到唐翎的话,村民们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他们并非不愿留下唐翎芸儿,而是不敢去忤逆这位仙人的话语,所以他们亦遵从唐翎的决定,只是站于原地,目送他们离开。两百余名村民,只有小谢仙仍偶然发出一两句稚气的“再见”。

    等候多时的赵竹恒见到唐翎走近,慌忙迎上,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唐翎先生,请问我们是否可以启程?”

    唐翎只是以点头作为回答。

    俏丽的身影在此时趴到唐翎的背上。

    随即传来的话语听上去有点像是因撒娇而下达的命令。

    “我累了,背我。”

    趾高气昂地发号施令的,正是不久前仍显得精疲力尽的芸儿。

    似乎是早已料到这一幕的出现,唐翎只是说道:“不准咬我。”

    “没空咬你。”

    简短地回答过唐翎,芸儿已是全身放松,还未待众人迈开脚步,这位曾牵动过天地气象的“仙女”已发出平稳的呼吸声,悄然入睡。

    唐翎回过头去,望向仍在目送他们的村民,摆了摆手表示就此别过,此时他脸上的笑容已变得亲近、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