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望辰幽幽 > 第二十六章 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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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望辰停住脚步,站于花幽幽身旁,喉结干咽一口,难以置信道:“这是什么地方,东独山体之中竟有这么一处极为开阔的场地,怎么之前从未听说过。”

    花幽幽回答不上来,只能通过简单地观察做着猜测,道:“像是神庙,又好像是祭坛。按这格局和布置应该更像祭坛。”

    祭坛正中正是刚刚在甬道中看到的那尊石像。当时画面极远,便能感觉其宏伟壮观,而现在忽然身临其中,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有多渺小。花幽幽抬头打量着石像,几笔简单的镂刻,线条生动,轮廓分明。那是一张男性的脸庞。再看那眉宇和神情,一种睥睨众生的姿态和傲然跃然而出,竟让人不自觉地臣服和膜拜。

    花幽幽看得入神。只觉得这人面孔似曾见过,心中纠葛,又转眼看着江望辰,竟发现那石像的外貌与江望辰颇有几分相似,一样明熙的双目,高挺的鼻梁,刀刻般的下巴线条。但在气质上又迥然不同,石像虽巍然不动,可凌人的气势依旧疏狂放纵,又有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让人不愿靠近。而江望辰虽然行军多年,性格刚毅果敢,但他的目光始终柔和而清澈,眼神平静而内敛,尤为亲切。

    花幽幽继续观察,那石像雕刻的衣着服饰也颇为引人注目,上身一件蜡染短衬,衬上雕花云纹绣祭祀图,腰间束缚一条虎尾长穗毛带,下装是一条粗布宽松大裤,左手执掌一根肱骨石杖。这身打扮,既与东玄大陆盛行的战铠和儒袍相去甚远,又与妖族常用的麻质蓑衣和兽皮完全不同,又好像再哪里有过目睹,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边花幽幽打量着石像,那边江望辰也是一刻都没有停下,一会儿抱着石像的足趾,依着比例测算着石像的大小,一会儿又跑去挑弄着烛火,想要弄清到底是什么灯芯和灯油能做到永生不灭,见找不出答案,又认真地将石壁和石道上的每一块石头都敲击过去,以确保没有陷阱和暗室,终于把整个密室都翻弄了个遍,最后只剩石像背后唯一一条新的甬道还未踏入,才消停下来。

    江望辰看着花幽幽依然一动不动地凝望着石像,似乎她也快成了另一座石像,也不敢再做打扰,便放缓脚步声响,默默声地走到花幽幽的身后。

    花幽幽看着江望辰刚刚像个猴子一般上蹿下跳的样子,哭笑不得,此时她故作清冷,幽幽开口,道:“闹够了没?”

    “呃…我没有闹,我只是在看看有没有机关陷阱。”江望辰手忙脚乱地比划解释着:“你对这不灭烛火不感兴趣吗,还有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个石像到底有……?

    “闹够了,就过来看看。”花幽幽完全忽略江望辰的解释,继续高冷道:“你觉得这石像的面孔熟悉吗?”

    “哦!江望辰“诡辩”的”被打断,只得匆匆放弃唇枪舌战,缴械投降,乖乖地站在一旁也开始认真观察。

    只是这一看,便怔怔出神。刚进入祭坛,他的注意力全集中石像的大小之上,全然没有正眼看过他的造型。现在凝神一望,目光便再也挣脱不开。好似所有的回忆都倒回眼眶。那一幕幕,烙印在心田间的往事,自导自演的在脑海浮现。曾经何时,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也是以同样的角度仰望着另一个人,那个人赐他生命和家庭,给他温暖和信仰。又弃他于孤独和无助,任他绝望和苍凉。他怎么会不熟悉这张面孔,曾经陪他十个年岁,给他幸福童年,却又不告而别,突然消失的面孔。无论记忆如何沉入枯井死潭,今日再见,心中再一次复燃起一种既亲切渴望,又害怕疏离的情感牵扯。

    花幽幽见江望辰双眼空洞,神色黯然,还以为他受了石像蛊惑,中了心魔,连忙拉扯他的衣角,轻声重复地唤着他的名字。

    “江望辰,江望辰……你没事吧?“

    “嗯,我没事,只是想起很多过往的事情来。”江望辰回忆中断,如梦惊醒,又恍惚许久,失落的神情溢于言表,又道:“我刚刚仔细看了另一个甬道,里面一片寂静,也不知有多深,我想今晚我们先在这休息一晚,你看怎么样?”

    “没事就好,嗯,那就先在这暂处一晚。”花幽幽看着刚刚还活泼乱跳的江望辰,现在却满脸颓废的疲态,也不忍心追问过多:“若是累了,就先休息吧。”

    夜已深,二人席地而坐。祭坛的穹顶呈圆弧形,宛如星空一般玄色而深邃,穹顶中开有七个圆形通风口,甬道中的阴风应该便来自此处,透过通风口可以望见苍穹中繁星点点闪烁,又像是点缀在祭坛穹顶之上。

    花幽幽抬头仰望星空,透过正前的通风口,恰好能被月光眷顾,月如峨眉,又如佳人一笑,倾尽月华的为黑暗中的两个人渲染浪漫。只是无言无语的江望辰,也如那无言无语的星空,哪懂得月光温柔,佳人芳华。

    江望辰又忍不住抬头看着石像,心中疑云重重,深呼吸一口,道:“花幽幽,你为何问我是否熟悉那石像的面孔。”

    花幽幽依旧凝望星空,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只是觉得这石像的外貌与你有几分相似。”话未说完,便看向江望辰,想要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江望依旧辰无动于衷,目无焦点,淡淡回应:“我的心中和你有着一样的困惑,只是这事太过突然和蹊跷,我也毫无头绪。”

    “既然没有头绪,那就不要多想了。”花幽幽看着江望辰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顿了顿接着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真的只是巧合。”

    江望辰只是点头,既是敷衍花幽幽,更是敷衍自己。

    二人不再说话,倚靠在石像的足踝上稍作小憩,一天的战斗和甬道中的奔波,都让江望辰身心疲惫,只是眼睛闭上,思绪却未平息,对边城卫队的担忧,对于石像的疑虑,都轮番轰炸他的大脑,偶尔还会还会一闪而过对花幽幽好奇的念头,只是最后都没有开口。

    一两个时辰,在浩瀚时空中,只得算是沧海一粟,但对于两个人沉默的相处,却也不算短暂,月牙已经绕过通风口,躲在了不可见的某个堣角,不愿再为二人多添几分意兴阑珊,阴风入了深夜,偏又多了几分寒意。

    那辗转于悠悠之口的一句问候,搁浅了许久,终于在这无眠长夜中问出口,那是一声细腻温柔的声音:“江望辰,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嗯。”江望辰轻声应和,反问道:“你怎么也睡不着。”

    “我怕入梦再醒,夜就变短了,这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清晰地记住。那你呢,又是为了什么。”花幽幽说完,静静地望着星空,仿佛要把整片星空都藏进眼眸中。

    江望辰长叹一声:“哎……心事繁重,无从说起。”

    “那你一件一件说,反正漫漫长夜,无心睡眠。”花幽幽一边说着,一边又向江望辰挪动,直至与他挨肩而坐,然后双手微微托着下巴,已经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那酥软的肩膀靠了过来,带着淡淡的素雅清香,还有一阵温暖,仿佛黑暗了期待许久的依靠。江望辰对于花幽幽这种过分亲近总是束手无策,再无暇顾及脑中其余杂念,天地寂静,风声屏息,全世界只有江望辰心跳的声音,“噗咚噗咚”,每一下都向要从胸膛中呼出,脸上又是一阵火辣。他想要退身抽离,心中又怕伤了花幽幽的自尊心,进退维谷,终于又是一方思想斗争之后,僵立原处。只是看似埋怨地嘟囔了一句:“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而他自己心中清楚,这么说也只不过是给自已不该有的眷恋找个说辞罢了。

    花幽幽并没有着急地催促着江望辰开口回忆,只是一眸秋水平静地望着江望辰,有些门你是叩不开的,只等着主人在对的天气,对的时间自行敞开。

    江望辰仍坐立不安,只觉得每一个姿势都很变扭,又真切感受,这份隽永绵长的温暖慢慢替代了最初的尴尬,让他觉得在这个微凉的夜中,还有一份安宁的陪伴,或许这才是他僵立原处的理由,或许他的心中早已有了改变,连他都不知道的改变。

    又是一阵缄默,只剩鹤唳风声,似乎在怪这么安静的夜晚,无人问一声“晚安”。江望辰收回目光,不再多望石像,终于缓缓开口,平淡道:“花幽幽你觉得这个石像与我相像,而我觉得他无论是从外貌,还是气质上,都与我的父亲更为相似。尤为那不怒自威的气势,更添几分神似。”

    花幽幽略微诧异,道:“嗯,单论五官轮廓,却实不差,但石像那种霸道淋漓的气势,与你的谦和随意气质截然不同。”花幽幽停顿了一会儿,见江望辰没再说话,便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家父如今何在?”

    “他在我十岁的时候,便离开我和母亲,消失在我们的世界里,至今我也再没有见过他。”江望辰语调平缓,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件极为平凡的日常。

    花幽幽暗自责怪自己不小心触痛了江望辰心中尘封的伤痛,也立刻明白为何江望辰在看完石像之后会有如此大的触动和变化。又忍不住想了解根由,好想办法为他化开心结,便接着轻敲推问:“那你没有去找他吗?”

    “找他?不是应该他来找我们吗,再说他是生是死,又或是身处何处,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江望辰压抑着怒意,又故作释然,道:“在我心中早已经把他当作陌生人而已,又何必去找他。”

    江望辰说完,又闭上双眼,陷入沉思,在回忆的路上,重新拾荒。

    花幽幽见他又关闭心扉,苦陷内心挣扎,心中也同感郁闷,又苦于无从安慰,只能静坐身旁,默默守护陪伴。

    这般静坐又过了许久,直至夜凝成了霜,依旧等不到开口的花幽幽,向着黑暗询问:“你睡着了吗?”

    黑暗之中没有人回答,只有身旁的男子平缓而轻浅的呼吸声,原来是早已进了梦乡。

    月,藏入云间,风,历经飘泊,火光,惆怅寂寞。心事如景沉默,多情吗?又有谁懂。

    花幽幽捱不过困意,轻声自怨:“哎,可还是要错过几分几秒。”便靠在了江望辰肩膀上闭目休憩。

    火光微凉,石像微凉,心田仍有一份温暖。人世微凉,情义微凉,庆幸你许我一片温暖。

    有几缕随风撩动的暗香,掠过鼻尖。也有几丝温存,相依相靠,温暖心间。这每一分,每一秒的时光,都要深藏。不等尘埃落定,也不等繁花落尽,只争流年匆忙。任寒风在耳边疏狂,也只不过是尘世喧嚣,任变迁在世道仓皇,也不过沧海桑田,遇见了彼此,对错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