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天命江山 > 章二百二十一 周临死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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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让高顺拖住棘手的佘闻人后,吕布一刻也未曾犹豫,径直带着陈宫等人与近二十万仲家军奔赴九江。路途当中,陈宫与鬼神并驾而行,望向他问道:“奉先,该怎么进九江城,你想好了吗?”

    “怎么进?本大爷有十几万仲家军,就是踏过去也该把龙孚那老家伙的田地给踏平了,还要费神想怎么进去吗?”手中握着姚倾的仲家军,吕布显然有着无穷的底气。陈宫听后却是轻叹一声,说道:“我就知道你毫无准备,九江城外机关纵横,就算是大军硬闯,也要徒增牺牲无数。”

    “这里是一条直通项王故地的路线图,由我安插在九江的内线所画。这条路只容得下寡兵侵入,你带五千铁骑突击,按照图中所示躲避机关,去项王故地擒杀周临,我率大军围住九江,以保万无一失。”陈宫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纸路线图,交到吕布手中。所谓项王故地,正是龙孚招待周临的那处院落,陈宫料定少年会在那里,毫不犹豫地指引吕布去杀他。

    就连吕布也不清楚,陈宫是何时在九江安插的内线,望着鬼神疑惑的目光,陈宫淡然一笑,说道:“九江人身在治下却不服管教,我料定终有一日会与龙孚为敌,所以早就布下了内线,等待时机。但我未曾想到,竟能在拿下九江的同时擒杀周临,生死存亡,就都交托给你了,奉先。”

    将陈宫筹谋已久的路线图握在手中,想到自己就即将斩杀把自己当做蝼蚁戏耍的周临,吕布顿时心潮澎湃。他目光闪烁,深深地望向陈宫,说道:“公台,有你辅佐,真是我吕奉先三生有幸。”

    “吕将军,陈先生,九江就在眼前了!”随着张辽的一声呼喊,吕布与陈宫齐齐向前望去,只见不远处田垄纵横,机关重重,不是九江部落,又是哪里?隔着阡陌数里,鬼神仿佛能看得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仇敌周临,他紧握方天画戟,咬着牙说道:“好,我们这就杀过去!”

    吕布所率领的仲家军从北而来,佘闻人与三千铁血军却恰恰在南侧与高顺及陷阵营交战,这是陈宫预想好的策略,支开她这一麻烦,吕布就能畅行无阻地去九江城中杀周临。守在田垄前的九江卫兵远望烟尘滚滚,待到离近,才觉是千军万马,来势汹汹,“仲”字和“吕”字的旗帜交相映衬,为的大将更是头戴紫金冠,身披锁子甲,手持方天戟,胯下赤兔马,威风凛凛,天下无双。

    那些与世隔绝的九江人,有谁曾见过这般阵仗?眼前的敌兵,比他们一城之人还要多上一倍,就算是守土卫疆的信念不改,这几名小小的卫兵又岂能毫无惧色?为的那人勉强保持着冷静,对身后的一名部下说道:“老四,你你你……进城去通报太守,我们在这里顶住!”

    “大哥,那么多人,你们几个顶得住吗?”被叫做老四的小卫兵虽被定名去搬救兵,但还是不由得为留在这里的三位结拜兄弟担忧,而他口中的大哥却拍了他的脑袋一下,说道:“怕什么?咱们九江的田垄间有多少机关陷阱,我带你二哥三哥和他们周旋,你快去通报太守,快啊!”

    一语未罢,为的卫兵只觉得头顶掠过一道漆黑的长影,他抬眼望去,只见一杆银光闪闪的方天戟划过自己的脖颈,那是他此生看到的最后景象——赤兔马、方天戟和不可一世的鬼神吕布。

    方天戟到处,守在田垄前的几名卫兵的人头被齐齐削落在地,他们生前曾义结金兰,如今亦死在一处,只是模样格外凄惨——吕布过后,五千铁骑快马加鞭的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去,鬼神率先踏进九江的田垄,厉声喊道:“都随我来,攻破九江,擒杀周临!”

    与此同时,二十余里外的下邳城前,本来一心攻城的储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他低头思索了起来,口中念道:“奇怪,不论是吕布父女,还是陈宫和纪灵,这些本该在城楼上督战的核心人物,怎么至今一个也不在?”

    “弃城而逃……不应当,陈宫做不来那等自污之事,况且城中守兵至今井然有序,难道……”陈流细细思索着,心中对鬼神等人的去向已有所猜测,但却不敢相信。就在这时,两封情报同时被一名潜藏在军中的影流送到他手里,陈流展开一读,道:“吕布和姚倾前夜换防,此刻在城中指挥的是姚倾……吕布绕后袭击我军大营,意欲烧毁剩余的粮草。”

    “故技重施,去他奶奶的!”

    陈流气得猛然将情报掷在地上,储靖也听见他的所言,说道:“险些着了他们的道,撤军回援,大哥说三日内回来,但若是剩下的粮草也被烧了,半日也撑不住!”

    在两封情报的指引下,联军十余万再度撤军回营,守卫剩余的那一月粮草。陈流自以为应变的足够及时,谁知此刻下邳城中,身子稍好一些的袁弄玉见姚倾回到太守府中,问道:“慕之,是联军退了吗?”

    “是啊,他们退了,而且丝毫未曾察觉到周临将死。”姚倾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说道:“他们撤军回营,去守那剩余的一月粮草,和假扮成吕布的张动了。”

    “等到他们现自己营中的吕布是冒牌货,回过味来的时候,吕布应该已经围住了九江。杀不杀得了周临,事关他自己的生死存亡,就看他自己的了。”

    而此时此刻的吕布,正纵马在九江田垄中暴走疾驰。依照陈宫给的路线图,所有的机关陷阱都被他恰在好处地回避过去,安排在田间各处的卫兵更不是他对手,一杆方天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又有五千铁骑压阵,试问区区一个九江,谁人拦得住他?

    在错失了,鬼神一众初围城的机会后,九江再无人能及时通报龙孚这一危机——不论是人力抑或车马,谁又快得过赤兔宝马?此时此刻的周临,尚在与龙孚侃侃而谈。一番酒足饭饱后,龙孚站起身来,说道:“果如恭祖兄所言,周相在当世一众豪雄中,算得上是翘楚,连刘皇叔都要逊你三分。”

    “恭祖兄……龙太守,您说的可是陶大人?”陶谦字恭祖,周临所能想得到的,也只有他。龙孚与陶谦都是徐州一方长者,两人有所深交也是理所应当。提起逝去的故人,周临目光闪烁,似有疑惑,龙孚却笑说道:“老夫口中的恭祖兄,正是你所认识的那位徐州州牧陶谦。与曹操一战后,他曾抱着病躯来见过我,言说若非你执意要走,这偌大的徐州,他更想让给你。”

    想起那二让徐州的往事,故人已逝,周临顿生神伤,他问龙孚道:“龙太守,你既然和陶大人是老友,为何方才交谈的时候,竟只字未提?”

    “呵,恭祖兄和我说的,可不止他想借徐州于你这一事,他更是将你托付给我。说你仗义相助,于徐州有再造之恩,他日若有机缘,要我务必帮你三分。”龙孚说着,望向不远处九江座座粮草,说道:“可这九江城良田万亩,仓廪千座,是我和九江百姓的,又岂能凭故友的一面之词,就轻言相借?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老夫与你相谈半日,就看得出你有一颗古道心肠,服人以德,难能可贵。”

    “也罢,这九江粮草丰实,仓米千万斗,你尽管取用!”

    听到龙孚的话语,周临心头的一颗大石头也算落地,他跪倒在老人身后,诚恳不已地说道:“多谢龙太守不吝相助,大恩大德,我周临没齿难忘。”

    见周临向自己下跪,龙孚连忙走过去将他扶起,亦是恳切地说道:“周相折煞老夫了,这是你自己种因得果,又何必向老夫言谢?老夫活了大半生,这世道也乱了大半个百年,难得出了你这么一位青年才俊,老夫不过是要助你迈过一道坎,这纷纷扰扰的乱世,还要拜托你亲手终结。”

    面对着陶谦所托付给自己的少年,龙孚亦将自己一生的愿景托付给他。抬头望向慈祥和善的老人,周临目光灼灼,一字一句地说道:“晚辈,定不负所托。”

    就在这时,院落外隐约传来阵阵喊杀声,一名浑身是血的卫兵踉跄地奔进来,跪倒在地说道:“太……太守,徐州兵大军围城,吕布带着约五千骑兵一路疾驰,无人能挡,已经杀到故地来了。”

    “你说……什么?”听到卫兵的话,龙孚与周临俱是如同吃了个晴天霹雳般震惊,老人甚至语调颤抖,难以置信地说道:“不可能,田垄间明明有无数机关陷阱,吕布一介匹夫,如何闯得进来?”

    “吕……吕布似乎得到了路线图,回避了沿途所有的机关陷阱,就在故地几百步外了,弟兄们顶不住了,太守……快逃吧!”小卫兵言罢,亦是昏死了过去。在他倒下的那一瞬间,龙孚才看清他背后血淋淋的好几处刀伤,深可见骨,赫然致命。

    “看来老夫是逃不了了,周相,这是出九江的路线图,你往南退走,老夫来替你顶住吕布一阵!”龙孚老人倒是刚烈无比,他虽是一副年过古稀的模样,却擎起放在院落里的大刀,就要冲出去与吕布厮杀。周临却猛地拦住了他,说道:“龙太守,你去不得!吕布是晚辈招来的,我岂能为了自己的性命,置你于险地?还是我拦住吕布,你先逃出去!”

    诚如少年所言,九江的飞来横祸是由他所起,正是他的自大与轻浮,让鬼神意想不到地突降此地。如今劫数难逃,他又怎么敢不顾龙孚老人的性命,只求自己投生?

    “少废话,这乱世不缺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糟老头,却少不得你一个周临!快走,再不走就谁都走不了了!”龙孚狠狠推开拦在自己身前的周临,谁又能料想到这样一位老人,力气竟大到周临也拗他不过?少年还要争辩什么,却听见不远处马蹄阵阵,吕布握着方天戟杀了过来,口中喊道:“都给本大爷别争,你们谁也别想走!”

    见吕布已逼至眼前,龙孚又狠狠地推了周临一把,转身面向吕布,舞起大刀说道:“吕奉先,你闯我九江,杀我百姓,老夫这就与你做一了断!”

    “老不死的,少拦本大爷的路。”骑在赤兔马上的吕布轻轻一抬戟——只是抬戟而已,方天戟贯龙孚胸口而过,鲜血四散奔涌,老人登时睁大眼睛倒了下去,连一句遗言都未来得及留下。

    “龙太守!”周临悲痛万分地哀嚎一声,眼前惨死的老人,正是被他的妄自尊大所害。而那令人胆寒的鬼神吕布,就在自己数步远的地方。少年想要反抗,但斩蛇剑被他来时挂在身后的兵器架上,并不在腰间。

    少年当机立断,狂奔着去取那斩蛇剑。他也不顾自己是否敌得过鬼神,但向自己托付天下的长者就死在他的眼前,自己又岂能不为他报仇?在仇恨与愤怒的驱使下,周临很快奔到兵器架前,他取下斩蛇剑,转身正要拔剑出鞘,却见方天戟一闪,寒芒突现。

    待他反应过来,一切都已太迟。吕布骑在赤兔马上,又怎么会及不上他一双腿?方天戟自左肩划开一条既深且长的创口,直至腰腹,甚至经过了心脏的位置,几乎将他截作两段。鲜血如涌泉般飞溅出来,周临顿时觉得整个身体都麻木,失力倒了下去。

    “你逃啊,你再逃啊,本大爷倒要看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这一戟命中心口,吕布认定周临活不了多久,甚至走下赤兔马,站近高高在上地拿方天戟指着少年。周临自知无处可逃,瘫倒在地上冷笑着问道:“吕布,你这野兽……看破了我反道而行的计策?”

    “哼,你以为骗得了本大爷几次,就真能吓得我吕奉先再也不敢来杀你了么?”吕布手中画戟死死指着周临,他冷冷地望向少年,一如当初在虎牢关联军大营时的不可一世,说道:“成王败寇,你临死之前,本大爷要告诉你一声,鬼神永远是鬼神,而你,不过是一只耍弄伎俩的可悲蝼蚁!”

    蝼蚁?这自己平时拿来戏谑吕布的字眼,竟会被他反过来对自己说。胸前的伤口还在止不住地流血,周临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模糊起来,他几乎是用最后的气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少自说自话了,困守下邳做缩头乌龟的从来都是你,就连看破我的计策的,也是陈公台吧?”

    “吕奉先,你真是可悲,离了陈宫,竟什么也做不到,连只蝼蚁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