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天命江山 > 章一百一十七 敌与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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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风高,陷阵高顺突袭曹军大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本就士气低落的夏侯惇部下正值群龙无,在陷阵营的铁蹄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乱作一团。高顺也趁此机会深入曹军营寨,寻找夏侯惇所在的中军帐。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高顺夜袭已然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他与陷阵营也在曹营里走过小半个来回,但无论夏侯渊抑或乐进,都未曾出面阻拦,仿佛这座营寨,真的只是群龙无的砧板鱼肉而已。

    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但高顺并没有时间停步斟酌,他既然已经突入曹营,就没有回头路可走。陷阵营区区五千,敌军却有六万,只消他稍一犹豫,自己与弟兄们就会葬送于此。因此,他只有前进一途可走。

    只有前进,无可回头!

    凭着自己对排兵布阵的熟悉,高顺以一己直觉追寻着夏侯惇的中军帐,但事实证明,他的嗅觉极为精准。行不多时,他就看见插着青黄牙旗的中军大帐,不出意外的话,重伤的夏侯惇必定在那里修养。将他拿下,联军就折却一臂,周临与曹操的盟约也会有所动摇,吕布军的胜算就又多一筹。

    甚至可说,吕布军胜败,都在自己这一刀之下。

    砍翻拦路的卫兵,劈开帐门,高顺闯进夏侯惇的中军帐内,营帐角落放着一张床,床上赫然躺着夏侯惇。失去一只眼睛的夏侯惇仍未能摆脱生死困境,此刻尚还在鬼门关徘徊,即便高顺突袭,他也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毫无察觉。

    “很痛苦吗?那就容我高顺,来送你一程!”高顺跳下马来,飞身冲向夏侯惇,挥起断马刀,奋力向他的头颅劈去。眼看着对手就要身异处,功成只在一瞬之间,说时迟那时快,本来还昏迷着的夏侯惇猝然起身,摸出床边的朴刀,猛得挡下高顺这致命一刀。

    电光火石之间,凭借微弱的烛光,高顺窥见夏侯惇怒冲冠,如同一只醒觉的雄狮般精神抖擞,一颗独眼炯炯有神,目光里尽是桀骜与凶狠,却也带着几分笑意,他说道:“想送我夏侯元让下地狱,再等几百年吧!”

    与此同时,中军帐外灯火通明,喊杀连天,高顺听见许多熟悉声音的惨叫。敏锐如他,自然看得出自己中了埋伏,不由得咬牙惊呼道:“你算计我?”

    “哈哈哈哈,算计你的不是我,是他!”夏侯惇奋力将高顺的断马刀弹开,陷阵被逼得后退甚远。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一阵不徐不疾的脚步声,以及储靖一如往日的自信语调,他说道:“高顺,你太小看惇兄了。都是一军之中仅次于君主的二号人物,我不会因私废公,他就会吗?”

    “储靖,你!”高顺这才看透,他是中了储靖与夏侯惇的诱敌之计。两人故意放出联军不和,夏侯重伤的谣言,为的就是引诱高顺夜袭曹营,好围而歼之。如今他孤军深入,自身难保,东郡城里的张辽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高顺追悔莫及,气急败坏地指着储靖怒骂。对方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说道:“高顺,兵不厌诈。铁血军主力和半数曹军早就围在了东郡城外,破门只在朝夕。你们败局已定,还是投降吧,大哥早就说过,衡天军中,为你和张辽留下的席位,可始终未改。”

    “储靖,我可没说要饶过他,你怎么就自顾自劝降起来了?”夏侯惇没好气地嘟哝了一句,储靖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惇兄,卖我个面子可好?我早就说过,他是衡天众的朋友。”

    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来来回回,自己身后的陷阵营却愈危急,高顺咬紧牙关,说道:“朋友?储靖,你早该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文远所期待的,是吕将军以武道平定的天下,任何阻拦在这条道路前方的人,我的大刀都不会饶过他。今夜我败便败了,是生是死,也全凭手中刀来说话,还用不着你来劝降!”

    听了高顺的话,储靖不由得沉默不语起来。夏侯惇却放声大笑,说道:“哈哈哈哈,储靖你看,人家根本就不领你的情,你还在这自顾自啰嗦些什么,和我一同送他见阎王去吧!”

    “凭区区武道平定的天下,将会是何其混乱不安,不必我多说,想也想得到。”储靖不再多言劝降,而是横起大刀,直指高顺,说道:“无论你是否明白这道理,衡天军的大门都始终向你和张辽敞开。但现在,唯有得罪了,高顺,看刀!”

    就在夏侯惇储靖埋伏高顺的时候,铁血军与曹军共八万人,也来到东郡城下。五架冲城车步步紧逼,直往城墙上搭。张辽在城楼上心急如焚,城下的联军却自在悠然。夏侯渊望向信心满满的王昭锦,问道:“小姑娘,你这成的冲城车,靠谱吗?”

    “你什么意思?这五辆冲城车造得快,坏得快,但破城也快。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黎明之前,我们都会站在东郡的城楼之上。”王昭锦中气十足地吹嘘着自己的冲城车,不过这一切,也是源于她高绝的机关术。荀攸站在一旁,微笑说道:“渊将军莫急,今夜之内,东郡城必破。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尽力削弱张辽的兵力,来为濮阳决战减压。”

    “也就是说,即便破城,我们也要倾尽全力,追击张辽高顺,将这一路吕布军的威胁降到最低。”郑誉似乎明白了荀攸的用意,一拍巴掌说道:“交给我吧,我会做到的。”

    “就让我也同行吧,论脚程,乐文谦可不会输给任何人。”说起追击,乐进亦是摩拳擦掌,随时打算进。而夏侯渊则颇为沉稳,说道:“冲城车要上墙了,总而言之,先攻下这座东郡城再说吧。”

    眼看着冲城车就要架上城墙,于禁太史慈各自立足车顶,亲冒矢石目指城楼。在联军密集的箭雨掩护下,张辽手下这些守城兵卒且战且退,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送信来给张辽,他看罢,面色凝重,下令道:“弃城,奔濮阳去!”

    听到这声军令,张辽身后的将士都无比震惊,任谁也知道,这位素来勇猛刚毅的将军,是不会轻言退兵的。副将臧霸疑惑不已,问道:“张将军,城池还未破,将士还能战,为何这就要退兵啊?”

    “吕将军亲笔信,张邈在鄄城遭曹操的儿子反扑,事败身死,他手下那三万人也重归曹军手下。两军兵力悬殊,将军要我们保存实力,到濮阳与曹操周临决战。”张辽提起大刀,转身便要走,臧霸却惴惴不安,说道:“就算合兵濮阳,兵力的差距仍是未能解决,我军……能胜吗?”

    “当然能胜,吕将军是天下无双的鬼神,只要有他在,我们就不会再败了。”张辽舒了一口气,他似乎在挣扎,但最终还是选择信任吕布,说道:“走吧,奔濮阳去。”

    “兵临城下,是你想走就走得了的吗?张牢头……不,该说张将军才对。”就在这时,联军的冲城车也搭上东郡城楼,于禁率先跳下车来,三尖刀直劈向张辽背后。但张辽也并非等闲之辈,他迅转身,横起大刀抵挡于禁的突袭,被他死死逼入墙角。

    昔日在长安,于禁最落魄的时候,也是张辽最落魄的时候。只是那时于禁是阶下囚,而张辽是牢头。如今风水轮流转,他们各自成为交战双方的将军,于禁乘胜,张辽却败退。

    这段恩怨,太史慈多少是知道些的,他心想于禁或是想亲手为昔日之事了断,便问道:“于将军,要把他交给你吗?”

    “军令是军令,不可因私人恩怨而废止。”于禁一边挥舞着三尖刀猛攻张辽,一边说道:“太史将军,且与我一同压制此人。荀军师说过,要将敌军的损失提到最大。”

    于禁到底是于禁,一切以军令为尊,不顾念个人声誉,也不在意私人恩怨。太史慈见他如此,也冲上前,双戟直指张辽。在两大猛将的合力进攻下,张辽且战且退,脱身乏术,连撤出这座东郡城都成问题。

    再说回曹军大营那边,望着仓皇逃窜的高顺与陷阵营,夏侯惇望储靖胸口上捶了上去,说道:“刚才那个破绽,是你刻意卖给高顺的吧。没有那一刀,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啧,我早说过,他和张辽,于公是敌,于私是友,你好歹体谅几分吧。”储靖将夏侯惇的责怪付之一笑,说道:“话说回来,惇兄,凭着一只眼睛打仗,可还适应?”

    “哈哈哈哈,好得很,眼前的敌人少了一半,畅快许多。”夏侯惇豪气干云地回答了储靖,似乎已对自己失却的那只眼毫不在意,他说道:“你放走了他,濮阳决战,也一样是要刀兵相见,又是何必?”

    说到这里,储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怅然若失,但他很快醒转过来,说道:“虽说如此,但总有一日,衡天军会让他和张辽心服口服,直至归于帐下。这就是衡天军,对待战场上朋友的方式。”

    “战场上的朋友……说得也是你我这关系吧?”夏侯惇桀然一笑,说道:“想来,他日孟德与周临,也终究会刀兵相接,按他的性子,大抵会……”

    “哎,别再说了,你我都知那日早晚会到来。只是真有那么一天……”储靖打断夏侯惇的话,自己也不说透,只是举起一只拳头来。大夏侯见状,也伸手与他对拳,说道:“就打到你服为止!”

    “一言为定。”

    其时,夜空中层层薄云逐渐消散,皎洁的月光挥撒在两位盖世英豪的笑脸上,掩映出无尽星辉。他们此刻是友,亦是敌,存一份情义于心,至于未来如何,就任由彼此一杆大刀,在这乱世驰骋即可。

    战场的另一端,伤痕累累的张辽摆脱于禁太史慈的追击,于去往濮阳的官道与高顺相遇。遭受夹击后,陷阵营损员两千,张辽那里也颇为凄惨,两人合兵一处,只余两万人马。听张辽说过吕布信笺中的事,高顺略有些担忧地说道:“濮阳决战……我军真的有胜算吗?”

    “别小看吕将军了,高顺。他可是天下无双的武人,我们唯一追随的大将,今生今世,我张辽可以不信任何人,也绝不会不信他。”一如之前在东郡城楼,张辽对吕布的崇敬与信任是无可比拟的。而心里通晓一切的高顺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对当年之事……看的太重了,罢了不提。我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子弟兵,吕将军这人,信与不信,也都是他了。”

    “走吧,去往濮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