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天命江山 > 章七十四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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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沉睡了多久,等翟燎再度醒来时,他正躺在司徒府的客房里,双腿缠满了绷带,痛得失去知觉。床前围着除周临以外的衡天众与罗孤,王昭锦见他醒来,泪眼婆娑地说道:“睡了一整天,你还知道醒啊?就只会乱来,从来都不顾大家的感受。”

    “哈……抱歉了,昭锦,各位,是我任性了。”躺在床上的翟燎寸步难行,艰难地笑了笑,问道:“文姬在哪里?还有……大哥呢?”

    “你是不是疼傻了,蔡小姐正在家治丧呢,哪有时间管你?更何况这里是他杀父仇人的宅邸,再怎么心宽也不会登门的,送你回来的是大少爷。”陈炀舞在一旁没好气地数落着翟燎,说道:“清明还出不来呢,但他过问了你几句。”

    自知理亏的翟燎向罗孤道了声谢,望着自己裹得如粽子般的双腿,担忧地问道:“我这双腿……还保得住吗,大哥知不知道?”

    “卿言回天的医术,你这双腿康复之后,与过去不会有差。”罗孤微笑着走到翟燎床前,面带欣赏地说道:“阿临已知晓此事,还让我转告你,说他为你骄傲。”

    即便不是从亲耳听见兄长如此说,但翟燎心中还是一暖,眼里也放出一股光芒。而陈流却问道:“总觉得清明应允公烈去为蔡大人收尸有些蹊跷,他从来都是宁肯自己冒险,也不肯兄弟去冒险的。这回爽快得就像事先知晓结果一般,如此淡定从容。大少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应是早知陈流会有此问,罗孤桀然一笑,说道:“你们以为,凭区区常人之躯,能走完那条足足两里的钉板路,还保得住这双脚吗?”

    “我和阿临与老天打了个赌,赌翟燎会否在这条钉板路上,觉醒武躯。”

    “我们赌赢了。”

    “武躯?”回想起自己在钉板路上走过的种种,那时的翟燎毫无意识,全凭信念支撑,武躯一说,他一点也不知情,于是问道:“大少爷,那是什么?”

    “你们且看好——”罗孤说着伸出一只手臂来,握紧拳头,眉头一皱,那只手瞬间变得乌黑透亮,光泽质感恍如钢铁一般。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时,罗孤拔出腰间佩剑,奋力朝黑的右臂砍了上去,只听金属相撞般“铛”得一声,佩剑砍出一个缺口来,而手臂却纹丝不动,罗孤说道:“这便是武躯,乃武者在不断磨练自身,得以突破自我极限而觉醒的一种异能,与阿临帝王之命所觉醒的帝气乃是同宗,还有一种则是心目。”

    “觉醒武躯的人,能够依据自身心念来短暂硬化身体部位,已达到极致的防御效果。得到硬化的身体部位若是运用得当,亦可进行攻击。武躯修炼到一定境界,可附着在兵器之上,藉此来增强威力,破解对手的武躯。”

    “翟燎的武艺早就达臻觉醒武躯的条件,所欠缺的,不过是一个机会罢了。我将武躯之事告知阿临,他虽心有不忍,但还是决心给翟燎这个历练的机会。于是他答允了翟燎去做这绝不可为之事,并出言激励,只为他觉醒武躯,获得更强大的战力。”

    “他深信自己的弟弟,深信凭他的信念与坚持,必定能够在那条荆棘之路上觉醒武躯,而翟燎,也终没让他失望。”

    听完罗孤的诉说,众人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翟燎轻轻念了一声大哥,而陈流则抚着额头,无奈言道:“兄弟两个都是一个鬼样,只会乱来一气。”

    比起陈流,陈炀舞的眼中更多的是期待,她赶忙走到罗孤面前,两眼放光地问道:“那大少爷,我也能觉醒武躯吗?”

    “自然可以,在虎牢关我便看出来,你们衡天众的每一个武人,都具备觉醒武躯的资质。”罗孤背过身去,边向门外走边说道:“你就在我手下修习武躯吧,回去后也好教给同伴。只是恰好绯衣这些时日也处于觉醒武躯的关键,需要我的教导,你们好好相处。”

    “和那位四小姐呀……”冤家路窄,陈炀舞忍不住嘟哝了一句,罗孤回眸笑道:“怎么,不愿意吗?”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比起躲着孙绯衣,陈炀舞更想早些觉醒武躯,以教会同伴,尽己所能为衡天军出一份力。于是她三两步跟上罗孤,而罗孤则是对众人说道:“阿临吩咐过的事,都尽准备,十五日后,即是和王允见分晓的时候。”

    罗孤此言一出,无论衡天众还是乱武尊者,都绷紧神经,为与王允的对质策划筹谋。而在这十五日间,王允也愈嚣张跋扈,无法无天。

    朝堂之上,王允面色肃重地立在阶下,他身后是朝中大半重臣,是他尚未成型的党羽。刘协面露难色,而王允则再度说道:“陛下,董卓残党必须诛除,让李傕郭汜自行进京领罪,否则大军攻入西凉,杀那些逆贼一个片甲不留。老臣言已至此,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望着朝中群臣一一依附王允,每逢上朝都如逼宫一般。周临与罗孤不在,刘协寸步难行,只得说道:“那便……准奏、准奏。”

    阶下的王允露出得意笑容,跪地叩,高呼万岁。而在他以及众朝臣的眼里,自己已成为了真正的万岁。

    但王允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自宅的客房帷幕间,陈流正用笔划去纸上所书的一个个名字,邪魅一笑,口中念道:“太尉马日磾,太仆赵岐,司隶校尉黄琬……很好,又多了三位。”

    宣纸上书写的是朝中一位位重臣,他们或受胁迫,或被说服,应允协助周临,扳倒王允。陈流在纸上划去三位重臣后,纸上的名字所剩无几,他桀然一笑,说道:“王允啊王允,你的死期,可是越来越近了。”

    进而朝堂,趋而民间,长安的街道上,高卿言将眼前的病患送走,又一批痊愈的百姓拥了上来,感激涕零地说道:“女神仙啊,多亏了你的药,我们的长安疫全好利索了啊!”

    “不必答谢,我说过多次了,我不是什么女神仙,只是左右将军周临罗孤的姐妹罢了。”高卿言保持着和蔼的微笑,对百姓们说道:“数日之后,请各位务必参与请愿。衡天众与乱武尊者,会将长安变作一片乐土的。”

    “谢谢女神医啊!”“我们一定去请愿!”“衡天众千岁,乱武尊者千岁!”围拢着高卿言的百姓们纷纷表示自己会去参加衡天众与乱武尊者组织的请愿。高卿言则依旧有条不紊地为百姓们看病开药,嘴角露出深深的笑容。

    有人在明处,亦有人在暗处。长安城郊一处不为人知的密室里,夏未央微笑着推门而入。她手中提着几笼饭菜,向密室里说道:“不错,看来今日也都很乖。这是你们的午饭,好好享用,好好活下去。”

    密室中的人们纷纷向夏未央投以惊惧的目光,他们被五花大绑地关在这里已有数日,透过微弱的光照,天牢狱卒也好,宦官使者也好,都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夏未央将饭食放在地上,他们像一群被圈养的猪猡般扑了上去,争先恐后地吃了起来。望见这般景象,夏未央甚为满意,问道:“我交代的话,诸位都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囚徒们异口同声地应答着夏未央的问话,生怕一个口误,又会被酷刑折磨。夏未央向他们投以赞许地目光,说道:“好,很好,听我的话,你们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

    长安城外数里的一处深山中,罗孤在双双闭目扎马步的孙绯衣与陈炀舞两人之间踱步,口中念道:“屏息,凝神,将全身气流引导至右拳,且试一试,武躯会否觉醒一二。”

    双眼紧闭的陈炀舞看不见周围的一切事物,她的全身全心都集中于自己的右拳。气息、精神、力量统统灌注在那一点,就在她感受到一丝微弱变化的时候,突然飞来的一颗石子正巧砸中她的脑袋,打断了原本循序渐进的一切。

    “你干什么啊!”四周除了罗孤与孙绯衣别无他人,而除了孙绯衣以外,也没有人会这般捉弄自己。陈炀舞睁开双眼,孙绯衣仍旧保持着方才扎马步的姿态,只是身躯在微微抖,嘴上也憋不住笑意。听见陈炀舞的叫喊,孙绯衣也睁开眼睛,俏皮地摆了个鬼脸,笑道:“呦,喊什么呢,是不是练不会武躯,走火入魔了?”

    “你们两个,屏息凝神。”在两人打起来之前,罗孤一本正经地喝止了她们。陈炀舞愤愤地重新扎起马步,而孙绯衣则不停偷笑着。罗孤瞥了她一眼,说道:“绯衣,下不为例,回去我再和你算账。”

    王允府客房内,王昭锦接过飞来的离朱,从它脚边拿出信笺,走向翟燎的客房说道:“公烈,蔡小姐又来信了。自从我教会她用离朱,你们两个就停不下来。”

    “嘿嘿,那可麻烦你了。”翟燎坐在床上,从王昭锦手中拿过蔡文姬写得信,默默念道:“文姬,待我伤愈……再见。”

    与此同时,密不透风的客房内,微弱的日光下,周临独自喝下一碗汤药,望了望双手,因长安疫而起的红点早已消失不见。他捏了一把桌案上撕开一角的青色锦袍,目光狠绝地说道:“时辰就要到了,王允。”

    时间稍微向上追溯几日,就在王允奏明刘协,要将董卓残党斩尽杀绝后,黄沙漫天的西凉军营,两名彪形大汉来回踱步,愁容不展。他们是董卓左右手李傕郭汜,正在为自己的前程担忧。

    两人思虑商议了许久,也未能谋出一条生路,最后郭汜赌气般地坐了下来,说道:“罢了罢了,大不了收拾行李回家乡,做个富家翁也比送死去好!”

    听见郭汜此言,端坐帷幕间的一名谋士嘴角划过一丝笑容。谋士名为贾诩,字文和,一身灰黑长袍,一张惨白的脸上写满了阴险奸狡。他此时是李傕郭汜手下的一名小小谋士,日后却是曹魏开国功臣,当朝太尉。贾诩一生以毒士闻名,所谋之事无不成,欲诛之人无不死,他唯独未曾杀死的,只有魏武帝曹操,也正因为此,他才为曹操一生效忠,功勋卓著。贾诩一生以自保为,如今性命攸关,他也不会藏私,而是浅笑着说道:“将军此言差矣,若是拥兵自重还好,若是只身出逃,怕是区区一亭长,便可置于死地。”

    “两位手下兵马十万,长安城守军不过五万。凉州之北,有西羌、鲜卑、匈奴众多异族,太师在时,对他们多有恩惠。长安富饶,他们也早就觊觎已久。”

    “为今之计,唯有一不做二不休,整顿兵马,联结群夷,合数十万之兵,杀入长安,将王允、周临、罗孤、吕布等统统诛除,为太师报仇,事成之后,再由两位,来坐太师的位置,如何?”

    “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们就置他们于死地。帝都如何,皇宫如何,黎明百姓又如何?就让这百年西都,在我们西凉军的铁蹄下,沦为最绝妙的战场吧!”

    贾诩说到最后,语气已近乎癫狂。他是个完完全全的疯子,此计一出,就是生灵涂炭,社稷倾颓,再无可回头。但两位西凉虎狼哪顾得那么多,不仅不会丧命,还能够成就一番大业,这是他们求之不得的。李傕眼珠一转,猛地拍响桌案,咬牙切齿地吼道:“这笔买卖,老子干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