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天命江山 > 章五十八 身陷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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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周临于司徒府上大闹,刺杀董卓并事败被擒的同时,城西的蔡邕府后院,树下的蔡文姬一曲未罢,琴弦突然崩断一根。方才有些心不在焉的翟燎被这弦断之音惊得回神,关切地问道:“蔡小姐,你的琴弦……怎么断了?”

    “心乱则弦乱,弦乱则断,亦是理所应当。”蔡文姬收起古琴,面带愁容。而翟燎再笨,也知晓少女是有心事,便问道:“那文姬小姐你……为何心乱?”

    “从日暮起,龚公子就一直心神不宁,文姬视你为知音,自是能感受到公子的喜怒哀乐。”蔡文姬眉眼低垂,讷讷地问道:“不知公子……又是因何事心烦意乱?”

    看来瞒是瞒不过去,在这名聪慧过人的才女面前,自己的心思都是被看得透透的。但翟燎也不知自己是因何心乱,便如实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慌,只是莫名地……担心起了我大哥。”

    “大哥他们在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让我掺和,要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每天躲在你这里,其实心里慌得不行,他们做的事情凶险异常,我生怕有个三长两短……我又帮不上忙。”

    “长安这么乱,董卓的魔爪不知道下一步就要伸到哪里。蔡小姐,我没想到这世上有你和蔡大人这样清高自持的人,我将这里的一切告诉大哥,他要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守护你们,守护长安城最后一片净土。”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留在这里,是因为大哥的准许,还是自己的一寸私心。”

    在翟燎将心事吐露的时候,蔡文姬已补好琴弦,但她并不急着奏曲,而是问道:“龚公子,怕是对文姬……算不上交心吧?”

    诚然,翟燎毕竟是潜入长安的衡天众,而蔡邕则是董卓手下的重臣,他们之间的立场,使得翟燎不可能对蔡文姬以心相交。即便他很想,但是他决不能如此,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亦是对同伴,对周临不负责。

    被少女说穿一切的翟燎咽了一口唾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脑袋,轻声细语地答道:“蔡小姐,我确实有很多事情瞒着你,但我向你保证,我绝无恶意!要不我给你个誓吧,我翟……龚烈誓,对蔡文姬绝无歹心,是真的想守住她,守住蔡府这一方净土,如有虚言,天打五雷轰!”

    “翟、公、烈?看来公子竟连姓名都是瞒着文姬的呢。”蔡文姬俏皮地念了一遍翟燎说漏嘴的姓名,眼里却毫无厌恶的神色,而是说道:“文姬早就说过,能听懂我的琴音,不管是什么人,我都不在意。龚公子不必再起什么誓,若担心令兄,便回去一看吧。不论你何时再来,文姬都在此抚琴相候。”

    少女的信任与支持给了翟燎莫大的安心,他站起身来,恳切地对蔡文姬说道:“谢谢你,蔡小姐,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将我的一切都如实相告。”

    “后会有期!”

    翟燎言罢,转身飞奔而去,蔡文姬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奏响一幽怨哀婉的琴曲。此时的他们尚不知道,翟燎这一去,命运的齿轮开始加转动,衡天众、乱武尊者、王允、吕布、董卓乃至在这长安城的一切一切,都在暗潮涌动后,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此时此刻,城南的司徒府中,被押走的周临与独立门前的罗孤擦肩而过,兄弟二人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各自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仿佛一时间吕布与董卓,已尽是瓮中之鳖。

    周临行刺一举,常人所看到的只是他失手被擒,押入天牢听候落,但将事情换一个角度去琢磨,结果则是貂蝉在接触董卓之后并未失身,而是订立婚约。这婚约只要稍加煽风点火,就能传到吕布的耳朵里,他一样会对董卓心存恨意,一样会被轻易离间,一样会成为魔王董卓的送葬人,一样会成为董卓死后,长安西凉军的唯一话事人。

    只要在董卓眼皮底下保全了貂蝉,那就只要赶在他与貂蝉的婚宴前动手,甚至直接在婚宴上动手诛杀他,便万事大吉。至于他死后貂蝉该如何保全,骗过吕布这样的蠢货,还是易如反掌的。

    这就是周临的计划,他虽遇事不动大脑只动气,但还不至于毫无理智。在他怒冲冠地奔向正厅的时候,这个方略就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成型,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绝地而后存,他知晓,只有将自己置于真正的死地绝地,才能逼那位策谋深长的哥哥出手相助。

    而罗孤身为他从小朝夕相处的兄长,两人之间的默契比衡天众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深,周临闯入正厅后看似毫无意义地狠踢貂蝉一脚,正是这个多余的动作,使罗孤瞬间明白他的全部计划,并及时出手配合。

    更或者说,从出请董卓的那一刻起,罗孤就知晓周临会这样做,他只是顺着周临的性子,逼着他走,亦逼着自己走。夏未央等人也正是对长兄幼弟了解至深,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巧妙地安排貂蝉脱身。

    这才是周临的连环计,藉着与兄长及三位姐姐之间的深刻羁绊,终于将一切紧紧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王允有王允的权谋,而周临,则自有周临的情义,情感与羁绊,就是他至高至强的战力。

    接下来,只要在天牢里静观其变即可,余下的皆由罗孤打点就好,自己临行前嘱咐过王昭锦万事听乱武尊者,同伴们就算心存不满,也总不会质疑他的命令。想到这里,周临就掩盖不住的得意,以至于一路被押到天牢,都是眉开眼笑的。

    不过,当周临看到天牢门口例行公事的张辽和高顺,他就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两战两败的老对手张辽高顺,周临心里是清楚,他们在董卓手下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虽然有吕布力保,不至于丢了性命,但降职贬官定是少不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人,竟会待在长安天牢里做牢头。

    当笑得癫狂的周临与张辽高顺迎面相撞的时候,他险些一口老血喷在墙上。也不确定两人是否看清自己的样貌,周临将头死死地埋下去,一动都不敢动。

    但张辽偏偏就是好死不死地拦住押送周临的一行护卫,指着低头的他问道:“这是犯了什么事的?”

    “刺杀太师,这不正要送到张将军你这里么?”领头的护卫也是行伍出身,敬重张辽这样驰骋战场的英雄豪杰,凑到他身边说道:“对了,太师吩咐过,这几日不得动刑,亦不得杀人,一切等大喜过后,再行落。”

    虽不知董卓的大喜是何事的,但张辽与高顺也懒得关心。如今押在天牢的大多是逆反董卓的忠义之士,张辽高顺虽是董卓部下,但也不忍心对他们严刑拷打。如此看来,这个消息倒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听完护卫头领的嘱咐,张辽招呼一行人将周临押到里面的牢房。待他们走后,张辽与高顺对视一眼,各自从兄弟的目光中看到了答案。

    长安的天牢是董卓迁都以来修建的第一座建筑,深埋地下,乌砖黑瓦,曲曲折折之间处处都是阴森恐怖的气息。这里有奄奄一息的死囚,有触目惊心的血迹,有张牙舞爪的狱卒,亦有残忍暴虐的刑具。

    这里是绝对的人间地狱,只有进,没有出。

    不过周临却不会被这样的情景吓到,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会不会被张辽高顺认出来,破坏了大计。

    正想间,周临已被押到天牢最深处的一间牢狱,护卫们将他一把推了进去,叫骂几句便离开了。就在这时,牢房里传来阵阵笑声,一名男子春风得意地说道:“老于,你可又输了,赌注可还记得?”

    周临循声望去,才现是自己的牢房里还有这另外两名囚犯,竟是在对弈。刚才放声大笑的那人清瘦白净,儒雅乐达,唇上两撇八字胡显得高深莫测而又人畜无害,而输棋的那一人魁梧高大,肃穆森重,一张刀刻般的国字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皱着眉头说道:“输便输了,不过是一块鸡腿,给你又如何?”

    这两人都穿着又脏又烂的囚衣,但周临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一文一武,能在死牢里谈笑对弈,必定胆识背景皆是不凡,这让他爱才之心又起,有意结识。而那文人则注意到周临的到来,乐呵呵地说道:“呦,是新来的呀!进了这件牢房,就是一家人,在下荀攸,字公达,良民一个,受人冤枉下狱。这是于禁于文则,本来是洛阳军官,董卓进京时拒不受编,被关在这里。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为何栽在这死牢里?”

    “莫听他瞎说,他分明是参与谋刺董卓,证据不足才活到今日。”武官不耐烦地戳穿文人的谎言,而周临却是实实在在地惊掉了下巴,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这两位日后的风云人物。

    荀攸与于禁,虽然此时和周临一样身陷囹圄,但是在正常历史线下,却会在不久的将来先后成为曹操手下的重臣。荀攸为曹魏谋主,为曹操横扫中原的大业定下十二奇策,招招致人死地,日后更是在称王建国的道路上为曹操扫清障碍,是曹魏的奠基人。而于禁则是五子良将之一,甚至是曾经的席。他一生虽未立下惊天动地的战功,却以毅重为号,旗下兵将行伍严整,令行禁止,曹魏大半的士兵经由他手,都成为了一批批虎狼之师。于禁一生铁面无私,忠心耿耿,却在樊城一战被关羽水淹七军,为了三万将士的性命投降武圣,弗克其终,晚景凄凉。

    两人还在为荀攸究竟因何入狱的事情争论不休,周临看他们的眼神却已经像望见骨头的狗一样痴迷。天知道周临有多求贤若渴,就算是曹操的墙角,他也下定决心要挖。而就在他准备自报家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两人的脚步声,荀攸一见他们,笑得更开心,说道:“呦,张将军,高将军,我上个月背上的伤还没好,要动刑就找老于吧,他皮糙肉厚,随便打!”

    听荀攸这样说,周临便知道来者正是自己千怕万怕的张辽与高顺,不管他们之前有没有认出自己,总之现在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是。于是周临赶忙蹲下缩到墙角,背对着牢门,听于禁没好气地对荀攸说道:“你若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那日在背上垫的猪皮拿出来,给他们看。”

    “都别争了,荀公达,别以为你上次受刑时在背上垫猪皮的事做的神鬼莫测,我只是不想说破罢了。况且董太师近日有喜事,纵使是在这天牢中,也不得杀人用刑,你们大可放心几日。”张辽一言既出,荀攸喜笑颜开——虽然他本来就笑得很愉悦,像是不在天牢,而在皇宫里一样。而一直缄默不语的高顺在牢房里扫视一番,目光停留在背对着自己的周临身上,沉沉说道:“既然来了,就不必遮遮掩掩。你这张脸就算化成灰,我与文远,也不会忘记”

    “周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