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天命江山 > 章三十九 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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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罗孤带着曹操孙坚来看望周临,时间已近正午,三人一出现在医帐门口,周临就作势要起身,孙坚见了连忙按住了他,说道:“清明别动!受了这么重的伤,扯到创口可不好。”

    “我没想真起来,这不是装着客气一下么……”周临苦笑着躺好,显然刚才细微的动作还是弄痛了自己,龇牙抱怨道:“那个什么鬼神……还真不是一般的能打,我们五个人都趴下了,怪不起玄德。”

    “不过野兽终究是野兽,居然为了这一点蝇头小利,丢了虎牢关,看它的主人回去要怎么教训他……”曹操一脸轻蔑地嘲笑了败逃已久的吕布一番,又说道:“清明,也多亏了你和你的兄弟挡下了那头野兽,联军这局棋,还能下。”

    罗孤悄无声息地坐到周临床边,露出稍纵即逝的关切神情,说道:“这几日先安心养伤,联军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不行,大哥,我要追击!”不知哪来的力气,周临伸出一只手来拽去罗孤,忍着一身伤痛说道:“你我都清楚董卓狗急跳墙了会做出什么……都亲自走到这一步了,我不想放弃任何机会,因为这是……老师留给我的任务。我的伤过不了几天就会好,那时候……我们就追到洛阳,直取董卓!”

    看着弟弟那副不容置疑的表情,罗孤桀然一笑,说道:“我也没真的让你安心养伤,只是客气一下。不过此时要追击,就只有我们盟中盟的成员会参加了,你可要想清楚。”

    原来,昨夜吕布夜袭联军大营、盟中盟趁机攻取虎牢关之后,盟主袁绍对罗孤等人特立独行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了一通牢骚之后,又是说联军损失惨重急需整顿,又是说虎牢关大胜理应庆功——虽然这次大胜和他半点关系没有,但什么都无法阻止袁盟主大开宴席的脚步。总之,袁绍死活不肯追击,非要追击的话,也只有盟中盟的几位成员,能够出。

    得知这一切后,周临倒也释然。毕竟他从来也指望过那位四世三公的袁盟主,不争气也就不争气了,于是周临不带半分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反正那些人有和没有都一样,这么重的伤不能白受,我们追击,向董卓和吕布加倍讨还!”

    “那好,我给你三日时间养伤,三日之内不论你和你的兄弟伤愈几成,我们都挥师追击。”好像是早就算计好的,在得到周临的肯定答案后,罗孤起身欲离,说道:“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养伤,记住,只有三天。”

    送走了罗孤等人,周临艰难地转过头来,对身旁的四位弟弟说道:“怎么样,三天,能痊愈吗?”

    “切,老子恨不得今日就杀尽洛阳!”“你牛都吹出去了,我们安敢不从?”“不去追击的话,洛阳的风月场可就要被董卓那老家伙烧光了,必须去!”“这时候我打退堂鼓哦,大概就是不合时宜了吧……”翟燎、储靖、冉为、郑誉先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周临桀然一笑,抬眼眺望远方,豪气干云地说道:“那好,三日之后,我们追击——”

    “拿下洛阳!”

    盟中盟意气风,而他们的目标——洛阳却将遭大难。太尉府里,董卓手指战败归来的吕布等人,怒不可遏地暴吼道:“废物!都是废物!出征前跟老夫摆架子,这才几天,就丢盔弃甲地回来!虎牢关没了,你让老夫如何自处!”

    吕布的嚣张气焰早就被罗孤打击得半分不剩,张辽高顺更是一句话也不敢反驳。董卓悻悻地又骂了一阵,一旁墨色儒袍的谋士兼女婿李儒上前,说道:“岳丈息怒,胜败乃兵家常事,怪不得吕将军他们。如今危在旦夕,小婿还有一计,可保无虞。”

    “哦?”李儒是董卓的心腹,多年来侍奉左右,为他的宏图大业立下了汗马功劳,此人献策,董卓自然是静下心来听的。谁知李儒不慌不忙,张口就是四个字:“迁都,长安。”

    “迁都?”听到这样的计策,董卓不禁犹豫起来,坐到太师椅上细细盘算道:“长安是好,但这大好的洛阳,就如此拱手让人了?”

    “当然不能让!此城于我,既已无用,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焚都!”李儒道出这般计策,眼中尽是阴险狠辣。吕布与张辽高顺均是一脸震惊,而董卓则喜上眉梢,已有打算。

    时间的齿轮与命运共同转动,三日的期限转瞬到来。这三日里,周临等人在周采薇的照料下恢复神,虽说不能上阵杀敌,但忍着一点疼痛骑马走路却是毫无问题。佘闻人更是异于常人,第二日便生龙活虎地出门练武,惹得众人嫉妒。

    按照约定,衡天军重新加入罗孤的队列,同样回归的还有重伤初愈的刘备——虽然他手上并没有多少人马,但匡扶汉室讨伐董卓的心却比谁都坚定。盟中盟五路兵马再度齐聚,剑锋直指洛阳。

    出师追击那日,联军仍旧沉溺在一片欢歌热舞中,没有一路诸侯前来送行。不过罗孤也懒得听他们聒噪,五路人马共五万余人,浩浩荡荡地开赴洛阳。

    世人常说,虎牢关是洛阳的门户,是因为自虎牢关至洛阳,只有十日的行程。盟中盟一路暴走疾行,仅用五日,就穿过了洛阳近郊的几座县城。远处浓烟缭绕,马上的周临眺望一番,咬牙切齿道:“还是来晚了一步吗……可恶!”

    探路的影流已经送回了情报,陈流凑近周临耳畔,说道:“清明,洛阳里还有董卓的残部与未撤离的百姓,把这两群人放在一起可不会生什么好事,现在进城,还来得及!”

    “我知道了。”周临眉头紧蹙,回头指挥身后的部队道:“全军全前进,攻进洛阳!”

    大军火开进烈焰燃烧中的洛阳,与周临曾想象过的繁荣不同,此时的洛阳,在一片荒火中沦为废墟,街市房屋只剩残垣断壁,百姓万千只剩枯骨无数。到处都是哀嚎,到处都是哭喊,到处都是欲望与绝望,这是最华美的帝都,也是最残败的荒原。

    自出道以来,周临不知见过多少死人多少尸体,但没有一次像今日一样出离愤怒,愤怒到浑身颤抖,愤怒到双目血红。陈讽常常嘲笑他妇人之仁,的确,他也不否认自己是妇人之仁,但无论是妇人还是男子,能对这般惨状视而不见的,只有怪物,能亲手造成这般惨状的,只有魔鬼。

    “救人,杀敌!”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周临跃马冲向转角,挥剑砍杀正对一处燃烧中的民宅抢掠的董卓军,斩蛇剑落锋无情,那伙正处于兴奋极限的兵痞人渣还没来得及数清手中的钱财就身异处,血溅当场。

    民宅里的一家人惊恐万分地望着骑在马上宛若死神的周临,周临见状收剑下马,苦笑着对那些大难不死的百姓说道:“已经没事了,我们是联军,是来救你们的。”

    “谢谢!”一家几口人齐齐向周临下拜,而他则再度上马,去解救其他水火中的百姓。周临热血上头杀戮不止,其余人的反应则各有不同。面对这般惨状,乱武尊者中的几名少女都或多或少露出不忍神色,夏未央娥眉微蹙,问道:“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慌什么,不都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么?”罗孤行走在尸山血海中,却是出奇的淡定,甚至冷漠,他说道:“稳步行军,事已至此,我们就去找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总不能一无所获。”

    相比罗孤的从容不迫,向来淡定的曹操却是和周临一样狂怒,望着眼前的惨状失声嘶嚎。事实上,对于盟中盟其他成员来说,洛阳只是一座曾经仰望的高峰,但对于曹操来说,这却是他几十年来生活的土地,是他曾经倾注梦想而又破碎梦想的地方。曹操对洛阳的感情,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但此时此刻,却又难以抑制地迸而出,化为与烈焰共舞的愤怒,化为与硝烟同升的咆哮。

    “孟德!”“孟德!”夏侯惇与夏侯渊从来没有见曹操如此事态,在他们眼里,这位儿时玩伴,今时主公永远都是那副淡定从容模样,何曾会如此愤怒。曹操抓住夏侯惇伸过来的手,满眼血丝地对这位多年心腹说道:“元让,继续追击,在追到董卓之前,都不要停下!”

    孙坚一边,一双儿女早已分路救人,而他则独自在洛阳城内惆怅。帝都洛阳,曾经是孙坚年轻时的梦想,后来岁月流逝,他在江东有了家,有了家人,也就不多想了。直到联军讨董,他才再度想起曾经的梦想,千里迢迢请命先锋。几番波折,几番困顿,最终来到了这最初的梦想之地,然而洛阳,却又化成了一片废墟焦土。

    “父亲,现在该怎么办?”身后的次子孙权带着几分担忧打破了沉默,孙坚抬起头来,说道:“且留在这里,重建洛阳。”

    烈火洛阳中的一角,刘备跪伏在地,泪流满面。身为汉室宗亲,他满腔热血都为大汉而流,凡是威胁大汉的反贼,侵蚀大汉的叛逆,他都会献上自己那一份微小力量,将之铲除。在讨董联军中,他微不足道,在盟中盟里,他势力最弱。然而跟随者周临罗孤等人来到了他心目中的圣地——帝都洛阳,却只看到一片废墟。他不知道自己守护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今后该如何守护,只有流泪,只有痛哭。

    “大哥,这该如何是好?”义弟关羽开口问,刘备这才想起还有事情要做,于是振作精神,起身说道:“救人,能活一个是一个,能救一家是一家,快去!”

    衡天军长驱直入洛阳,一番扫荡下来,城内残余的董卓军渐渐消灭殆尽。周临独自在废墟中巡视,忽然听不远处有少女的呜咽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不需多想,他也猜到是什么,于是纵身跳进声音传来的院墙,果然看见一名董卓军士卒正试图对一位少女施暴。还不等那人反应,周临怒吼一声将他砍翻,干脆利落。

    于是乎,周临与衣衫凌乱的少女四目相对,那一刻,他颇有几分如沐春风之感。少女大约二八年纪,眉黛若山,双眸似玉,美得不可方物,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大抵就是如是容颜。

    周临自诩见过不少美女,衡天众里以王芷兰为,其余俱是倾国倾城,各领风骚。乱武尊者中的三位姐姐自夏未央起,亦是出尘绝伦。然而他所熟识的这些人,都远远比不上眼前这位少女。

    就在这时,周临眼睛的余光恰好瞥到宅院门前的牌匾,上书“司徒府”三个大字。于是他心中已明了几分,问道:“姑娘别怕,我是联军先锋周临。请问,你是这府邸里的人么?”

    少女此时方明白周临是来救自己的人,于是整好衣衫,起身道个万福,恭敬说道:

    “小女司徒府侍婢貂蝉,见过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