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攀龙 > 第22章 且看摧山且试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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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腰间酒葫芦随着上楼的脚步摇摇晃晃,葫芦里似乎取之不竭倒之不尽的万年老酒在颠簸中没有出一丝声响。

    重瞳少年心情愉悦,他并不知道,在洞天的另一端的崖顶,一个体魄攀至第六境大圆满的绝世武夫将要来杀他。

    余牧跟着张指玄进了藏书楼阁,师兄弟二人上到九楼,来到了老道人马苦悬的房间。屋里极为宽阔,摆设简单,仔细看去显得有些空旷,古色古香的房间里和楼下那密密麻麻的书柜似乎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靠窗的地方铺了一块硕大的毯子,上面放了一张饮茶用的长条青檀石桌和一张质地寻常的棋盘,桌上摆了一些看上去上了岁数的茶器茶具,石桌另一角放着一本眉脚已经泛黄卷起的书籍,书籍封面上写着书名“东海列国山脉地理志注释”。

    白白须的道门老人席地而坐,看到张指玄和余牧微微一笑,招了招手示意二人坐下。马苦悬掏出一本青色金边的簿册,正是余牧在这指玄山上正式的名牒册印,里面有余牧最详实的一些记录,少年本就在这指玄山中出身,何时出生何时被编入道门酒窖收纳为奴童的日期全部黑纸白字写在名簿册书之中。少年在马苦悬的指引下深处手指贴在名簿册书上,一道气机从体内传递到册印之中。做完这一事之后马苦悬把余牧的名牒簿册放到屋里的书柜之上,又坐到青檀石桌前。

    张指玄向余牧解释道:“这是我宗门弟子的身份文书,有我道门独有的符篆神通在内,这东西可是必不可少,留有你的气机,许多宗门的出世弟子意外去世名簿册上的气息自然消失,斩断一切联系。”

    少年点点头,一旁的老人笑了笑,责怪地看了张指玄一眼,觉得观主之子这话说得晦气。然后颇为好奇地看着桌前那个重瞳的少年,马苦悬说道:“余牧,之前观主带你回到洞天,在道场我们已经见过。现在你正是成为我东海道门指玄山洞天的一名弟子,我想先问下你现在是什么境界修为?可曾修习过心法神通?”

    余牧犹豫了一下,把自己修行的情况全盘给马苦悬述说了一遍,张指玄在一旁听得也极为认真。马苦悬听完,两指夹着垂腹的长须,缓缓道:“十五岁一重天,境界虽然……略显低下了一些,但是你周身命脉尽数洞开已经不是寻常修士可以媲美的优势,刻苦修行之下你破境度必将令人咋舌。不过前提是你必须先学会修行,这也是为何有这么多年轻弟子在竹山修行的缘故。”

    什么是修行?怎么才算修行?这是个无数凡夫俗子与入门修士都思考过的问题。其中门道,越是庞大的宗门往往对年轻修士的教学与指导分得愈细致,例如道门弟子,往往五岁起服灵丹妙药,识字学书,到了七岁开始就要打坐冥想开周天命脉,幼童时期魂魄身躯都洁净无瑕,故而约莫十岁之前加以后天培养与灵丹妙药的灌溉之下,往往能够开上一两道大周天命脉,从而踏上修行之路,若是再晚一些,除了天生命脉洞开者,否则随着岁数增长个体成熟命脉闭合随着骨骼经络的成长而堵塞,便再难踏入那证道路。

    三教之一的道门重神识的淬炼,追求沟通天地,顺应天道,追寻冥冥之中的气运命数,所谓求道便是那凡人难参的天道了。万年传承下的庞然宗门对于年轻弟子的培育有着极为繁琐细致的考究与方式,竹山学宫里便设有天地玄黄四坛,按照神识境界与自身修为境界以及平日里各项学科考试中的成绩分班。除却少数一些指玄洞天中的客卿子嗣和其他宗流弟子不分四坛,只按照自己兴趣随授课教习听课。

    因为说穿了,修行之事不同俗世间的读书学习。修行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

    故而竹山上道门或者外聘的教习与授师只是按部就班地根据自己的课程到学宫里授课讲解,从来不需在意台下有几个学生,故而便曾有过固执迂腐的儒家教习对着空无一人的教室讲了一个时辰的《尚学》、《世说解字》,被竹山上的弟子学生们引为奇谈。

    竹山院内的课程往往偏理论筑基础,一些实践出真知的修习往往安排在百家杂修与凡夫俗子居住的大舳舻中,指玄洞天小西湖上专授术法神通,故而往往听课弟子学生众多,另外许多心怀江湖渴求战力的男学生们也喜欢往道场边的侍剑楼里钻。竹山院除去年幼的学童之外,稍年长些的少男少女则为数不多。

    余牧听了竹山院长和张指玄的一番讲解,对洞天里弟子的修行方式大概有了一个轮廓。他小声说道:“那我还是先在竹山上跟着教习和授师们多学一些吧,况且我识字还不全,对这世界和修行界的了解也还太少,我想先……我想先增长眼界和学识。”

    少年略带疑惑,抬头望向身边和蔼的师兄,青年带着肯定和善意的柔和目光给了少年信心。

    马苦悬泡起了茶,道门中人往往都有两个爱好即是饮茶、下棋。老道人娴熟地用道家独特的烹煮式泡了一壶竹山独有的仙针竹露,给师兄弟二人分别倒了一杯,最后给自己的茶杯中倒满,马苦悬放下茶壶,看着余牧微笑说道:“想上什么课,想什么时候去上课,都是你作为竹山弟子学生自己的事情,我们道门不似儒家那般对教学求学偏执到骨子里,修行修行,一字在修另一字在行,等你在洞天里修炼数年之后,觉得时机合适或者在山里待得乏味了,大可向竹山院申请之后出世历练去。”

    余牧对慈眉善目的老道人作了一个道揖,恭谨真挚说道:“谢谢院长前辈为学生解惑。”

    马苦悬微笑颔,“你平日里有不懂的,可以问你身旁的师兄,毕竟整座指玄山修士的学问加在一起,大概只有指玄腹中半斗,十七岁通读熟记藏书阁楼十二万三千篇书籍,之后开始修行境界修为,如今弱冠攀至九重天圆满,天赋之高冠绝东海,其实最让人咋舌的是,你师兄十七岁之前未曾修行,也就是说指玄在三年里攀至九重天,此等行径恐怕也是后无来者了。”

    余牧听得目瞪口呆,看着那个依全然没有一点修士气息,依旧风轻云淡微笑饮茶的青年,心中为之折服。

    那穿着一袭老旧青衫的青年看着余牧,温和道:“等等你便去学宫里自己找教室听课学习去吧。”

    余牧点头,心中有一丝难以言喻期待。

    和张指玄一起拜别了老院长,余牧刚迈出藏书阁楼,瞬间心间升起一股惊悚,少年下意识地侧身翻滚,一道劲风从脸颊边擦过,余牧翻身而起,脸颊上传来阵阵火辣辣地疼痛,他定神一看,现一个鬓霜男人站在自己身前。

    王演巢看着眼前的重瞳少年,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二话不说就伸出一拳砸向少年的面门,拳势如山崩。

    余牧惊恐地现面对这迎面而来的拳头,自己居然无处可避,那一拳度不快,甚至好像男人在向自己缓缓伸手,余牧甚至能看到男人手上粗厚的老茧,但是在这如山岳摧倒的拳势之前,少年现自己连躲避都无法做到,似乎自身所处的天地都被这将要袭向自己的拳头所隔开。

    下一息,摧山一般的拳头砸开了少年身后的墙壁,刚劲的拳意一直延续到高墙后头的楼阁,余牧方才所站之处的土地已经迸裂开来。

    一拳之威,地崩山摧。

    王演巢看着那个从自己拳下伸手将少年揽住抱走的青年,面带冷笑,不算魁梧但看上去极为结实的身形气势猛涨。

    那个青年极为平静地看着王演巢,身上气机全无,就像一个普通人。

    王演巢大声道:“在下大唐武夫王演巢,前来取破局魔子的性命,就此离开,可绕你一命。”

    一袭素衣布衫的张指玄把余牧护在自己身后,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气势磅礴无比的武夫,略带怀疑地自语道:“体魄第六境?”

    王演巢命脉闭合不能修行,但是戎马厮杀一生磨砺而来的武力加上自身机缘所得,硬生生打熬到修行者中的体魄第六境,气血强盛,周身罡气,已堪称是世间武道的最巅峰。若是有一副乘手的神兵和一身宝甲,天上地下除了三十二重天圣人境的强者,已经无敌。所以这个在沙场上杀戮了一生,为大唐开疆拓土战功彪赫的武夫能够被封为武国公。所以这个位极人臣权势滔天的武夫子能够在得到朝中某位大人物的旨意后,便孤身踏入东海道门的福地洞天。

    因为我王演巢是沙场万人敌,故而无人可敌。

    鬓角已经微白的王演巢多少带着一点老气,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已经爬上皱纹。他不是修士,他无法吸取天地间的灵气纳入自身命脉滋补神识体魄来延长寿命,哪怕屹立在武道大宗师的巅峰境界,也只是比起凡人来说血气更胜,寿命更长一些而已。但是他不在乎,他自幼杀人,上了战场杀人,成为武道宗师之后还是杀人。

    因为武人擅长的只有战斗,而能在武道登顶的,哪个不是在无数的生死厮杀经历下走到最后?面对修行界最庞大的三教,王演巢也毫不在意,他从不认为那些居于尘世之上的修士有多么骇人。

    武道大宗师王演巢很清楚一点,就是几乎所有修行者证道皆求长生。

    然而我王演巢一介武夫,不得长生,也不求长生,更不怕死。

    所以他暴戾而骄傲地活到了今天,站在了这里。

    战意和杀气都几乎攀至巅峰的武夫豪迈笑道:“原来是个痴儿,是吓软了腿还是根本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那就算了,愿意当魔子陪葬,我便赐你一死!”

    那个神色平静的青年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是大唐以武封公的武道大宗师王演巢,我也知道你已经是傲视世间的体魄第六境摧山大圆满。还有,我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一生杀伐从不轻敌,来这里之前王演巢就知道东海指玄山洞天里,境界最高的是侍剑楼的道门剑客曹厝,其次便是那个只有半步圣人十六重天的道门观主。看着这个面对自己气势之下全然无惧的青年,王演巢眯起了眼睛。

    这是大唐武夫要杀人前的征兆。

    那个青年只说了一句话。

    “我有一剑,可碎摧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