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神火世代 > 第517章 我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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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不是说要守护他们?”常乐问。

    贾峦河不动。

    “你要如何救他们?”他反问。

    “杀人。”常乐答。

    “之后呢?”贾峦河再问。“这些人我知道,是秦士志麾下走狗肖利的家仆。肖利如今掌握着照日城治安之事,你杀了他的家仆,他自然找不到你的麻烦,可是他们呢?”

    他看着那老板和伙计:“你能保他们一时,保得了他们一世?”

    “那么便眼看着?”常乐问。

    “能活下来,便好。”贾峦河说。

    “如此活着,亦算好?”常乐再问。

    “你若看不顺眼,便创一个大大的盛世,一个繁华守礼亦守法的国家来给他们。”贾峦河说,“仗着一勇,痛快的是自己,却不是万民。”

    常乐红着眼睛看着他,想要反驳,但一时不知从何处着手。

    此时,持刀的醉汉大笑着说:“烧,烧了!把这铺子烧了才叫好!”

    “不错!”几个醉汉应着,搬出酒坛,直接在地上打碎了,拿出火折子迎风一抖,扔进了铺里。

    立时,铺子里烈焰熊熊而起。

    “不能啊!”小伙计惊呼。

    “你们这群畜生!”老者气愤大吼。

    此时,有数名捕快飞奔而来,大叫:“何人大胆,胆敢……”

    未及说完,便看清那几个醉汉,于是反而抱拳笑了起来:“原来是几位大哥啊,这是怎么了?”

    “这狗东西的铺子,竟然敢叫老秦饭铺,岂不是辱没了相爷的姓氏?”持刀醉汉刀指烈火中的铺子,一脸的恶狠狠。

    “那真是……真是活该了。”捕快咧了咧嘴,跟着笑。

    旁边铺子的老板客人都吓得不轻,客人逃走,老板和伙计们急忙出来欲救,那几个醉汉大怒,叫道:“谁敢救火,老子把他丢到火里去!”

    铺子相连,整整一条街,若不管不顾任它烧,只怕转眼之间,一条街的铺子都会被烈焰吞没。一众老板面色惨白,急忙过来求捕快救火,捕快只是皱眉驱赶,那几个醉汉则瞪眼过来要打。

    “你仍只是看着?”常乐问贾峦河。

    “你可知这样的事,每月在照日城中有多少起?”贾峦河反问。

    “一民尚不能救,一铺尚不能守,何谈天下!”常乐怒道。

    “你守的是一民一铺,还是天下万众?”贾峦河反问。“你若为将,难道为救百人,便置万人大军于险地?”

    “那不相同。”常乐说。

    “有何不同!”贾峦河道。

    “抱歉。”常乐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永远成不了您这样的大人物,成不了统领万军的大将,成不了治理一方大国的能臣,成不了将人之生死看作数字增减的掌权者。我只知道目之所见处,若有不平,便要铲!”

    说着,大步向前。

    贾峦河望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

    然后,便有一道紫息掠过,一时困住常乐。

    “你要如何?”常乐回头,沉声发问。

    突然间,他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那还是贾峦河,但先前的和蔼面容、邻家翁气质,统统不见。

    此时他见到的却是一个战士,一个已经披挂整齐,准备冲上战场慷慨赴死的铁血战士。

    贾峦河大步向前,越过常乐来到铺前,抬手扶起了正跪地一边向着醉汉磕头,一边用另一只手死死拉住老板的小伙计。

    “臭小子。”他拍了拍小伙计的背,像老板一样称呼他。

    然后说:“好样的。”

    道道紫息在小伙计背上涌动,那后背的伤口便不再流血,慢慢开始愈合。

    老板看到这一幕,大吃一惊。

    几个醉汉大怒:“哪里来的老狗?好大的胆子!”

    贾峦河看着他们,冷冷一笑,不加理会,望向那几个捕快,问:“你们眼见他们恶意伤人,纵火烧街,为何不阻止?为何不将他们拿下?”

    “你又是什么东西?”捕快大怒,纷纷喝骂。

    “老夫,贾峦河。”贾峦河平静答道。

    “我管你什么真河假河!”一个捕快叫道。

    但有一捕快反应快,刹那间面色一变,愕然问:“内阁大学士……贾大人!?”

    贾峦河看着他们,目光冰冷,沉声道:“身为捕快,不思保民之平安,却与此等恶仆沆瀣一气,实是该死。”

    大人一怒,紫焰缭乱。

    前方街上,虚空动荡,常乐隐约看到有两重世界淡淡地出现在同一空间中,将那一众捕快笼罩起来,那些捕快兀自未觉,仍在那里发怔。

    刹那间,两重朦胧的世界各向左右分开,消散于空中,而两重世界交叠夹击处,那一众捕快刹那被夹碎,化成一地碎骨烂肉,难见人形。

    如此恐怖的手段,吓得那些醉汉一下便醒了酒,一时惊恐慌张。

    那些铺子的老板、伙计,也惊恐地向后逃开。

    “你、你、你……”持刀的醉汉看着贾峦河,一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贾峦河望向铺子,刹那间,便又有一重世界隐约出现,将那铺子笼罩起来。常乐眼见那朦胧世界中有水波涌动,转眼间便熄灭了铺子的火。

    “肖利养出你们这么一群混账,也真是该死。”贾峦河淡淡说道。

    然后,便有一重世界镇压在那一众醉汉身上,刹那间,一众醉汉倒了一地,仿佛身上被压了一座大山一般,痛苦挣扎,惊恐大叫:“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贾峦河不应。

    那世界缓慢下落,醉汉们便承受着痛苦,惨叫不止。他们的骨骼一点点裂开,皮肉一点点绽开,最后血流一地,却仍不死,痛苦之相令人毛骨悚然。

    又十数息之后,那重世界才完全落地,一众醉汉如同被巨掌拍过的虫子一样,化成了地面上的血肉人形。

    周围人早惊得散开。

    “铺子别要了。”贾峦河蹲下身子,对已然吓得呆住的小伙子和老板说,“凭你们的手艺,到哪里都吃得上一口饱饭。”

    说着,从袖中取出两张钱票,塞到小伙计和老板手中。

    “我知道你们二人一个是鳏夫独老,一个是单身孤儿,倒是均无牵挂。”他说,“身外物,尽可舍,拿好这钱票,立刻离开王都,找一处好地方安生吧。”

    他回头看了眼常乐,再转过头,低声说:“我看乌龙州便是好地方。去吧。莫耽搁,否则官家来抓,你们脱不了干系。”

    两人这才惊醒,不顾一切地向着贾峦河磕头,贾峦河一摆手,长身而起。

    “陪我去都府衙门走一趟?”贾峦河笑问常乐。

    “好。”常乐点头。

    两人缓步离开,留下一街惊愕的目光。

    那老板与小伙计,慌忙起身,也不再顾铺子,匆匆向着城门方向而去。

    “他们若不走,肖利必治他们死罪。”贾峦河边走边说,“他们走了,肖利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这一条街上诸多铺子,便都要受连累。”

    常乐一怔:“那怎么办?”

    “无非是他们花钱消灾。”贾峦河说,“消不了的,怕总要受些皮肉之苦,被关一阵子大牢。但终无性命之忧。”

    “我还以为大人困住我,是不让我出手。”常乐说。

    贾峦河笑了:“他们若只是打砸便罢了,我见他们分明也起了杀人心。何况受皮肉之苦,伤终可愈;坐牢,也终有被释放的一天,总好过被人一把火烧了全部家当,无以为生。这便是利弊的权衡,是我身为官家人做惯了的事。利益,交易,权衡……这些事,天天都要在脑子里转,你说人能不老得快?”

    常乐不语。

    许久后问:“大人先前所言,我仍不能接受。”

    “其实,我自己又何尝能接受?”贾峦河说。“你当我真愿看着眼前人受难,而不闻不问?”

    他摇头,叹息。

    “可现在是乱世啊,这里是战场啊!”他说,“只有我们这一代人、这一批人,不顾声名,不怕坠入地狱,才可以为后来者开辟出一块没有血腥味的乐土。”

    他突然停步,看着常乐,认真地说:“恶事由我们来做,阴险手段由我们来使,为的是战胜敌人,为的是建立盛世。但,治理盛世,却不再需要我们这样的铁血死士,阴险官员,需要的是胸怀每一个升斗小民的仁者、义者。”

    他继续说:“若你与我们一样,那么我们开辟出盛世乐土,为你们杀尽强敌,又有何意义?不过是换上另一群以利益为重,只知权衡,只知用所谓的宏图来掩饰自己冷漠的人而已。那么,又与现在的群兽有多大分别?那不是我们想看到的世界。”

    “您今日,其实是想试我?”常乐愕然。

    贾峦河笑而不答。

    “可您怎么知道,我们定能遇上这样的事?”常乐问。

    “如今照日城中,每天每处,皆有可能遇上这样的事。”贾峦河沉声说,“若遇不上,才成了怪事。”

    常乐一时默然。

    他走在老人身后,看着那背影,看到的是一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再想到老人方才的话,他突然有些感动。

    然后忍不住又问:“纪雪儿呢?”

    老人一怔站住。

    “年轻人啊……”他笑了笑,“总是逃不开被儿女情长左右……”

    然后他说:“我会安排个机会,让你们能相见。看她如何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