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神火世代 > 第315章 南北天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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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地不再是宝地,骄傲的公子便也不再是可以令家人骄傲的公子。

    面对此时乱局,何中开丝毫不敢大意。

    他一道奏报奉上,便是端江府知府罗暮与乌龙州州牧柳仲渊先后而来,在实地勘查之后,立刻上书奏报朝廷。

    至于剑星派与妙手庄园那边,便不用他们操心了。两地都不在乌龙州治下,他们想管也管不着,自有上面人来处理此事。

    于是何中开这次轻松了不少。

    那几百名死难者的家人,自有上封通知安顿,因为事涉妖族奸计,所以这些人也只能恨那些妖孽,却没理由跑到这边来闹。

    一场了不得的大事,就此变成了一场了不得的好事。

    如此大功,只怕他这位代督察,终也将要变成真正的督察大人了。

    但这些事,常乐等人并无心去管。

    受伤诸人由红罗湖主事衙门出面安顿下来,更有州里的医官与高阶御火者来帮他们医伤。经此一事,红罗湖圣地暂时封闭,诸人再无法入内修炼,养好伤后,便陆续与常乐等人告辞离开。

    离开的是人,离不开的是心。

    经此一事,这几百人均已视常乐为同袍、为战友,彼此间亦有深厚情谊生。

    今日一别,来日方长。

    年轻人们互相拱手为礼,依依惜别。许多于战斗中结下深厚友谊者,更是约定了再见之期,或是互缴对方至家中做客。

    更有甚者,相视而笑。

    “张兄可曾婚配?”

    “我家有位小九妹,才貌皆是上等,贤弟可有意?”

    亦有少女,早于战斗之时芳心暗许,养伤之际,便与某少年几度人约黄昏后。

    公子有情,小姐有意。

    少女春心动,少男脸微红。

    这情境,令闻讯而来的家人们只感到措手不及。

    而养伤之际,那些在神火天地中未能晋级的年轻人,竟然陆续地突破了境界,或是进入黄焰境,或是跃入白焰境,更是带给他们自己和家人无限的惊喜。

    相比之下,这些伤算什么?

    曾经的危险又算什么?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开心,那些死难者的家属,除了红着眼想找几只妖与其同归于尽之外,便只能红着眼痛哭。

    数百伤者皆可作证,害人者为大妖,而帮凶则是于家公子,贺家少爷。

    死难者中,多数家世显赫,不是权贵子弟,便是世家或大派传人。他们的家属红着眼,铁着心,都做好了复仇杀人的准备。

    妖踪难觅,但人总是好找的。

    提及剑星派,许多人倒真的感到棘手,但好在于易之已经死了,他们便可略过这场可能导致自己家族败亡的、针对剑星派的复仇。

    妙手庄园自然也是名动一方的势力,但与剑星派相比,却不免显得有些弱小。

    所以很多人,立时便盯上了这个地方。

    而且最关键的问题便是——贺卫还活着。

    是的,贺卫还活着。

    于易之却死了。

    南间府。

    某座大屋中,有人垂首而立,有人泣不成声。

    “爹爹,您要为儿媳做主啊!易之怎么可能做下那样的事?定是有人陷害。”

    中年妇人哭得花了妆、红了眼,扑倒在地。

    中年男子垂首而立,眼睛亦是红的。

    “父亲,易之这孩子,是您亲手教出来的。”他说。“您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

    有白发老者坐于堂中,眼中满是血丝。

    他叫于兴南。

    剑星派的于兴南。

    整个大夏,不论是在朝者还是在野者,凡听到这名字的人,总要肃容以待,不敢有丝毫不敬之色流露于外被人看到。

    他是大夏剑道第一人。

    只要蒋武神一日不开口否认,他便真的是大夏剑道第一人。

    他平时保养得很好,这与他的境界高深亦有关系。所以虽然已经年近七旬,他的白发却并不多。

    但此时,他满头不见青丝。

    他静静地听着儿子和儿媳说话,目光却投向了窗外远处。

    窗外有花园,园中有秋千。

    他还记得于易之三岁时,便勇敢地爬上秋千,荡到最高处。

    换成别的孩子,哪有这等胆色?

    也只我于兴南的孙子,才有这般本事。

    秋千旁,有假山。

    他还记得于易之五岁时,挥剑斩掉山石一角。

    当时他在一旁,拍手叫好,说我孙儿天生便是练剑的材料。

    换成别人家的孩子,别说斩断山石,将这二尺短剑拎起来一个给我看看?

    假山附近,有小湖。

    他还记得于易之八岁时,便能如游鱼一般在湖中畅游,时常能憋气数十息不出。

    他当时曾说,这也就是我的孙子,别人家的孩子,哪有这般长息?

    想起这些,他眼前出现了孙子的身影,于是他笑了。

    然后影灭了,他再笑不出来。

    他知道,其实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别人家的孩子若肯做,其实也能做到。

    便算别人家孩子做不到,这些小事,又与将来成就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因为他太爱这个孙子而已。

    是的,太爱这个孙子了。

    所以,才会一夜白发。

    “听说……贺家的孩子安然无恙?”他突然开口。

    “是。”中年男子点头。

    “他不如我家孙儿啊。”于兴南感叹着,“可为何我家孙儿一去不回,他家孙儿却可安然无恙?”

    中年男子不敢语。

    “你去问问。”于兴南对儿子说。

    “于贺两家,毕竟关系不错。”中年男子说。

    “关系不错,不也是因为我家孙儿与他家孙儿交好?”于兴南说。

    “孩儿明白了。”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拉起妻子,缓步退下。

    中年女子哭着去了,一路上几度不能自控。

    门被关上,屋里只剩下一人。

    于兴南沉默无语,慢慢站起。

    他望着窗外,许久之后,冷冷一笑:“害了我孙儿,还要向他身上泼脏水吗?”

    刹那间,窗外的秋千碎了,假山碎了。

    连那片湖,也突然水花飞溅,然后,便干了。

    湖水似乎全跑到了于兴南的脸上。

    因为此刻,他已是满面泪痕。

    瞬间苍老了许多的他,转过身去,眼中的悲伤渐渐转为冰冷的杀机。

    妙手庄园中,头发花白的贺灵公皱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儿媳,以及孙儿。

    贺卫全身颤抖,眼泪止不住地在往下流。

    “我只问你一句。”贺灵公声音低沉:“你到底有没有与妖族勾结?”

    “当然不会。”儿媳抬起头来,抢着为儿子辩解:“爹爹,小卫是您看着长大的,他如何,您会不知?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陷害……”

    贺灵公看着儿媳,目光中并没有什么令人畏惧的东西溢出,但儿媳却惊得立刻闭上了嘴,低下头去。

    一家之主,这点威严,总是有的。

    贺灵公望向贺卫,并没再说话,但贺卫明白祖父的意思。

    他颤抖着磕了一个头,却不肯说一字。

    “我懂了。”贺灵公长叹一声。

    “为了活下去,有时确实需要做一些妥协与牺牲。”贺灵公说,“剑星派虽然强大,但妙手庄园一样也是朋友遍天下。真若斗起来,我们未必便会输。”

    儿子在颤抖。

    他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那便是不论贺卫做过什么,妙手庄园都要全力保护他,甚至不惜与剑星派翻脸。

    “父亲。”他沉默了片刻后,鼓足了勇气开口:“那样一来,也许您一手创立的庄园,便要……”

    贺灵公看着儿子,笑了。

    “我有好几个儿子,还有更多的孙子。”他说,“但真正能传我衣钵的,只这一个。”

    他看着贺卫,轻轻叹息着:“只这一个啊!”

    门外有管家的声音传来:“庄主,于家的大少爷来了。”

    贺灵公沉默着。

    南方天空之下发生的事,北方并无人知。

    此时的北方天空下,有少年正在拱手与友人告别。

    凌康的伤已经养好,他的家人来接他了。

    常乐和伙伴们都来相送了,那些尚未伤愈离开的战友们,也都一起相送。

    对于凌康,他们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因为若不是他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于易之和贺卫,也许所有人就都默默地跟着那两人而去,此时怕都已经成了与那神秘大阵一起消失的尸骨。

    “真希望将来有机会,我们还能见面。”凌康向大家拱手后,再深施一礼。

    “多谢大家在那个地方时,愿意听我这个毛头小子的指挥。”他说。

    大家笑了。

    “不,是我们应该多谢你,在那种时候仍能冷静地做出最合理的安排。”

    “是啊,没有你,也许我们早死了。”

    “我虽比你年长,境界也比你高,但却觉得自己不如你。”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有人道谢,有人称赞。

    “当时,我也很怕……”凌康的面色微微发红,摇头谦虚着。

    “我师父说,你很不错。”常乐冲他笑着说。

    “真的?”凌康有些欣喜。

    “他说过好几次。”蒋里补充,“可见他对你的印象极是深刻。”

    “凌先生他……”凌康想了想后说:“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言语来形象,反正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如山如海,如……”

    他抬头看了看天:“如大日。”

    “可惜师父没来。”常乐说,“不然他一定会骂你是马屁精。”

    “然后回去后再偷着得意。”莫非补充。

    梅欣儿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说:师父哪有那么不堪?

    小草只是笑。

    “珍重。”少年再行礼,然后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远去,少年一直透过窗隙偷偷地向后望。

    望那传奇的少年们,望那同生共死过的战友。

    “这次太危险了。”车里有人说,“早说过,您不应该离开帝都。”

    “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样的机会。”凌康说,“而且……如你所见,我已经成功破境。”

    “若这次真的出了事,娘娘她……”那人说。

    凌康笑了:“可是——这不是没出事吗?”

    常乐等人望着马车远去,等再不见时,便转身散了。

    “师父确实挺关注那小子的。”蒋里说。

    “是因为都姓凌?”莫非开了句玩笑。

    “师父没来送他,倒有些刻意。”常乐说。“我总觉得……师父看凌康的目光,有些奇怪。”

    “多心了吧?”莫非嘿嘿地笑。

    蒋里不语。

    “是不是他让师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小草随口说。

    大家想了想后,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