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神火世代 > 第114章 好人不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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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衙外,常乐静静而立。

    脸上,不再有那乐天的笑容,只有冰霜数层。

    沙星和霍锋先走了出来,站在他面前,静默无语。

    “天好黑。”常乐抬头望着天空说。

    “连颗星也没有。”他又说。

    霍锋没有抬头,相反,他低下了头。

    “初时,我以为真如他们所说,是你少年争强好胜的心性作怪。”他说,“想后来你对我说出那番话,还有县尉大人当时那闪烁不定,不敢与你对视的眼神……”

    他停住不语。

    沙星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

    “年少时,我曾觉得凭一把刀、一腔血,就算不能为天下求一个公平,至少,也可以让这永安县变成一方乐土。”霍锋继续说,“但年纪越大,就越发现自己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蝼蚁。百姓叫我大人,富豪们称我一声捕头,但我其实算什么?”

    他转身而去,话未说完,只留一声长叹。

    “那你今后还会按规矩做事吗?”常乐望着他的背影问。

    他不停步,只是点头。

    “若连这最后的坚持也坚持不住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说。

    沙星叹息:“捕头是好人。”

    他拍了拍常乐的肩膀:“学着习惯吧。这人世间就是如此。有时我觉得,人其实比火兽还可怕,比妖还邪恶。但又如何?日子总要过下去。”

    常乐不语,只是点头。

    “我带你回去?”沙星问。

    常乐摇头:“想自己走走。”

    “别做傻事。”沙星担心地说。

    “沙叔放心。”常乐抬头,微微一笑。

    看到常乐的笑容,沙星多少有些安慰,摇头一叹,转身走了。

    许久之后,苏永龄和苏康一起走了出来。苏永龄望向常乐,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只是冷笑一声。

    “爹,你先走。”苏康低声说。

    “不必和这种人多啰嗦。”苏永龄说,“什么天才学子,不过是一个下宫主人,将来成就有限。一介平民,如何能与你相比?若愿结交倒还罢了,竟然敢如此与你作对,便是他自寻死路。”

    “我知道。”苏康一笑。

    苏永龄大步而去,出了院,上了车。

    苏康走到常乐面前,本打算奚落几句,但一看到常乐那冰冷的目光,心头便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丝惧意。

    他因这一丝惧意而愤怒,于是胆气又壮了起来。

    “你明白了?”他问常乐。

    “明白了。”常乐点头。

    “明白了就好。”苏康笑笑,拍了拍常乐的肩膀:“想当大侠?那你先得有一个好父亲。”

    常乐眼中有刀剑之影闪动,苏康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旋即一笑:“怎么,还敢在这里动手?我一声呼救,管你是什么天才,立刻就会有捕快冲出来将你乱刃分尸,你信不信?”

    常乐不语。

    “我倒真希望你不信,如此你就会试,一试,你便死了。”苏康笑,“不过你死了也就不好玩了。学楼中没人是我的对手——武道第一的魏渊也不成,因为他武功虽高,他的父亲虽是本县首富,但却也要仰我父亲的鼻息而活。人生于世上,讲的是势力,是靠山,是后台。所以……今后在学楼之中,躲着点我。我的后台,比你硬太多。”

    说完,转身而去。

    常乐看也不看他的背影,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小半个时辰后,翁兆阳缓步而出。

    看着立在墙边的少年,翁兆阳微微皱眉,但还是迎了上去。

    “你在等我?”他问。

    常乐不语。

    “我知道你已经猜透了实情。”翁兆阳说,“无所谓。那供状是我重写的,是我换掉的。”

    他站在常乐面前,回头望着高耸的县衙门楼。

    “我早跟你说过,官场是个特殊的地方。”他说,“人命不同价,这点你要记住。一个小小弱民女子,如何能与县丞大人的独生子相比?平民如草,弱民则连野草都不如。虽然说起来,他们有着与御火者、高官、富豪一样的地位,都是我大夏子民,但实际呢?”

    他看着常乐,语重心长地说:“常乐,你以为我真敢只手翻此案?你以为我真只是为了讨好县丞而做下此事?你不想想,若无县令大人的默许,我有机会换这供状?县令大人即将升任别州知府,最怕的就是在调任之前出事。此案若是依你的意思秉公认真审理,结果如何?”

    常乐不语。

    翁兆阳继续说:“那时县丞大人必定全力出手保自己的儿子,其背后势力亦会牵扯进来,而县令大人一个处理不好,便有可能在任期内留下污点,授人以柄。再者,官家子弟谋杀民女,这是何等大案?影响将多深远?可如果只是一个弱民女子意外坠河溺死……”

    他看着常乐,等常乐接话。

    常乐没有接话,而是拱手向着翁兆阳一礼,转身便走。

    “常乐!县令大人与我都看好你。你虽只是下宫,但谁敢说你将来不能成功移宫?大好前途,大好前途啊!”翁兆阳大喝。

    常乐不回头。

    翁兆阳眉头深锁,伫立许久。

    这夜回家后,立刻叫来了翁诚,开头第一句话就是:“常乐此人,不合适为友,今后,不许再与其来往。”

    离了县衙,常乐独自一人行于街上,望着无边夜色,有些失神。

    转过街角,却见灯火,是打更人,一边提灯向前,一边喊着“春风燥物,小心火烛”。

    常乐看着他,看着他手中的灯。

    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天。

    好黑,好沉。

    但在那黑沉的夜幕之中,却隐约有一点星光,刺破黑暗,跳入他眼中。他久久注视着那星光,不久之后,却笑了。

    他在笑什么?

    于暗处观望着他的人暗想。

    常乐回到家中时,发现莫非也在。

    “大哥,你去哪里了?真急死我们了!”莫非飞跑着迎了上来,一身小肥肉一甩一甩的。

    “少爷!”小草抹着眼泪跑了过来,扑入常乐怀中。

    看得紧随其后的梅欣儿满眼羡慕。

    蒋里看着常乐的眼睛,满心担忧,低声问:“你……去找苏康的麻烦了?”

    常乐不置可否,只说:“说来话长。我累了,不想多说什么,我需要休息一下。”

    “好。”蒋里点头。

    “我去铺床!”小草急忙跑进了屋里。

    常乐走了进去,直接扑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小草细心地伺候着他,帮他脱了鞋子,为他盖上被子。

    “小草。”常乐说。

    “在,少爷。”小草说。

    “星星就算再亮,凭自己的力量,也照亮不了整个黑暗的夜空,是不是?”常乐问。

    小草认真地想了半晌,点了点头:“是啊。”

    “月亮呢?”常乐问。

    “也不成啊。不过……”小草一笑:“还有太阳。”

    “太阳最厉害了。”她认真地说,“它一出来,整个世界就都变成了光明一片,再没有黑暗的地方,小孩子们也不用害怕,人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担心黑暗中有什么怪物会来害自己。”

    “少爷?”她说了一气,见常乐不再应声,便试探着问。

    低头一看,却是睡着了。

    “少爷,你可要好好的。”小草低声说着,“你要是不好,小草就觉得活着都没有趣味了呢。”

    说着,慢慢地伏在了常乐胸膛处,如一只小猫。

    梅欣儿立在门外,痴痴看着,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常乐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

    醒来之后,发现大家都不在,来到客厅中,发现桌上有已经冷了的粥和包子,还有小草留下的一封短信:

    “少爷,沙原昨夜来了,说了好多,我们都知道了。早上时,我本想陪你,但蒋里说你应该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们去学楼了,会为你告假,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晚上我给你买好吃的回来。”

    常乐看着那信,忍不住笑了。

    虽然没有胃口,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两个包子一碗粥,然后向着刘思友家而去。

    我算什么?

    我曾答应,天若不给他公道,我便给。可我给了他什么?

    他边走边想,心情黯然。

    来到刘家门前,抬头见到白巾仍在,家门开着,但却没有人声。他觉得有些奇怪,缓步而入,却不见人。

    “刘叔,刘婶?”他大声问。

    “谁啊?”有人应声,却在门外,他出了门,见有邻居走来,疑惑看着常乐。

    “狮炎楼学子。”常乐一拱手。

    “找思友那孩子?”邻人问,然后摇头:“不在了。”

    “什么?”常乐一怔。

    “不在了。”邻人说。

    “去了哪里?”常乐怔怔地问。

    邻人叹了口气:“刘家多好的一家人,与人为善的,可这老天不公啊,这样的善人,竟然……”摇了摇头,说:“昨晚思友那孩子不知为什么,半夜离了家,便再没回来。他爹娘一早不见了他,四下寻找,结果却是衙门的人找上门,说……”

    “怎样?”常乐声音颤抖。

    邻人再叹:“有人在端江边发现了思友的尸体,是坠入江中溺毙,又被水冲上岸的。可怜的刘家啊,这是中了什么邪?先后两兄妹都溺于江中,莫非是得罪了河神?”

    常乐感觉耳边有雷炸响。

    “刘家大哥大嫂去认尸,确定是思友后,他娘直接受不了,当场吐血而亡。”邻人继续说。“他爹……他爹直接跳了江……”

    “人……怎么样?”常乐声音颤得不成样子。

    “虽然立刻有人去救,但他一心求死,谁又救得了?”邻人摇头一叹。“半个时辰前,里长刚带着邻居们将这一家四口一起抬到城外坟场,现在应该已经安葬了。”

    常乐神情恍惚地出了院,茫然走在街上。

    邻人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一叹。

    “这年头,好人不长命啊!”

    好人不长命?

    好人不长命?

    凭什么!?

    突然间,常乐心头有怒火起,他红着眼望向学楼方向,猛地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