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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阳城下影斑驳,南楼画角笛悠悠(四)

    马车飞快的在稀落的街道上飞驰,赵缃抓着窗棱才不至于颠簸的太厉害。

    “香兰,还能再快些吗?”

    “公主,这已经很快了,再快的话别说是您,就是这车子都不一定受得了这颠簸”香兰手持缰绳,极力的赶着马车。

    “那,还有多久啊?”赵缃问道。

    “还有些时候吧!”香兰想了片刻,还是说出口,“若是城门关了,那就......”

    “我知道,不会的,我还没有见到他”赵缃这才体会道她是有多么的,害怕。

    咸阳城外,白起一席戎装,在马上目光深沉,她,还会来吗?

    “大哥,时候不早了,出发吧”阿六还是站在了他的身边,顺着白起的目光望去,城门缓缓关闭,他念起家里妻子脉脉含情的眸子,心底泛起一阵涟漪。

    “走吧!”他看着城门最后一丝缝隙也都没有剩下,目力所及不过是关闭的漠然的城门,“到达兵营要半天的路程,如今我们耽误了太多时候,晚上就多赶一点路”

    “好!”阿六下去通报了。

    京师是不能动的,那是保卫京师的军队,只有秦王才能用。这次战役用的是最近的一支队伍,白起带过几次,并不陌生。

    白起牵了缰绳,掉转马头,心头似有一缕沉闷,有些透不过气来。

    “公主!城门,关了”香兰怔住了,看着紧闭的大门。

    “是么,天意吗?”赵缃咬了咬有些干涩的唇角,扶着马车的窗棱有些眩晕,原来她始终赶不上他的脚步。凉风徐徐抚过她的发丝,她轻叹一声抬起头,城楼在落日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巍峨。

    “我要上城楼!”赵缃提了裙角就碎步跑去了。

    “公主!”香兰不知道她的公主这是怎么了,魔怔了似的,还好快步跟去。

    ......

    “闲人免进!”守着入口的士兵厉声呵斥道。

    “大胆!连国尉夫人也敢拦着!”香兰横眉回斥道。

    “这位小哥,我并无它意,只是想看看我家大人”赵缃顿了一下,道:“大人走的急,没跟府上说,如今紧赶慢赶的还是迟了,还望小哥通融通融”

    “原来是国尉夫人”守着入口的小兵语气稍稍柔和了些许,“将军走了有一会儿了,恐怕是看不到了。夫人还是请回吧!不要叫小的为难”

    “你叫她上来吧!”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城楼上响起。

    赵缃循声望去,她怔了一下,公子芾!这是她不曾想到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你便通融了罢!”他比之从前,不过数月的时日,眉目间多了几分从容与淡定。

    “多谢泾阳君了”赵缃不忘礼节,屈身福礼。

    “夫人多礼了”他颔首一笑。

    “那,夫人请吧!”那小兵思虑片刻让开了道路。

    “多谢”赵缃几乎是跑着上了通往城楼的台阶,裙角占了泥迹也不曾察觉。

    城楼上的风很大,赵缃有些摇摇欲坠,头脑却清醒了许多。急忙朝城墙的瞭望口跑去,极目远眺,她似乎能看到一支小小的队伍往远处奔去,掀起了一阵烟尘。

    白起心头猛地一怔,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依旧是夕阳下的城楼,瞭望口处似乎有个小小的身影,定睛一看似乎又什么都没有,他忙定了心神。明明是什么都没有说的,就算赵缃再如何聪慧,也不会猜出。他有想起赵缃在马车上探出头,“公孙起,你记住了,我叫赵缃!赵缃!”那时的她如果在的话,一定会当机立断的在城楼上喊他,哪怕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是,再不会了。他注定不是那日咸阳城来的商客,公孙起;而她更不是邯郸城里的富贵小姐,赵缃。

    那人冰冷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你不要陷的太深,否则只会不能自拔,到时候我也无能为力”

    赵缃在瞭望口却躲到了城墙之下,心头一股窒息感。她害怕白起看到她,但还是巴巴的赶来,希望着,期望着,能再看他一眼。她不清楚自己朦胧而矛盾的情感,明明很清楚这是一场无果而归,却依旧要来这一趟。好像,哪怕是他的一个背影,她便能满足。

    她掩面而泣,心头集聚数日的愁闷与苦涩,似乎终于找到发泄口,一涌而出。舍不得吗?或许是,或许不是。自从她明白了,白起与她赵缃不是一条路上的人的时候,她便已经决定了,不是吗?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夫人这是如何了?”公子芾见她脸色憔悴,倚墙涕零。

    “只是心头伤感,泾阳君见笑了”赵缃一只手扶着冰凉的墙壁,另一只手用帕子抹着泪痕。

    “夫人这帕子绣的好生别致”他看见赵缃手里持着的锦帕,上面绣了几片枯叶。

    “妇人家绣的东西,不值一提”赵缃想起了白起把这帕子给她时的那几天,噩梦一般的几天,可是如今他真的走了,自己真能欢喜片刻吗?

    “可否赏脸一观”他并没有在意赵缃的悲伤。

    “这东西只恐怕污了泾阳君的眼”赵缃收了帕子,眼睫毛上还沾着湿润的泪,可面色已经成了一片严肃,仿佛刚才的心碎不过是一场梦。

    “夫人这些时日可是听说什么了?”公子芾笑笑,他自然知道,赵缃这是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意思,做不过他的好兄长秦王的意思,或者上议院那些老头施压。

    “泾阳君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介妇人,哪里能听到什么,况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听到什么”赵缃知道这个时候,她一定得撇清任何的嫌疑,尤其是秦王对她有些隐涩不明情感。她比谁都清楚,刚才在秦宫里秦王的一番举动,若是换了旁人便是大不敬,独独对她如此,赵缃有些不解。

    她的容貌虽说还过得去,但秦宫里定是不缺少美人的。更何况秦王又哪里是肤浅的人,人不可貌相,秦王比谁都懂。

    “夫人心里定是有了主意”他风轻云淡的道,“我早已习惯了,从前也是如此”明明是熟人,却因为他敏感而微妙的身份而不得不敬而远之,他原本以为赵缃或许不是,原来世人皆是如此。

    “泾阳君,无论我心里做了什么决定,我都会记得有那么一个公子柳”赵缃笑笑道,“我只是记得有一位公子柳与众不同,而不知曾今与泾阳君相识”

    “哈哈哈!倒是我小看了你”他爽朗的一笑,“你自是有你的缘由,既然你还记得公子柳,那边请不要忘记了”

    “自然”

    “你可还记得,公子柳留给你得的一句话?”他站在城楼边上,夕阳打在他一边的脸上,别有一份意境。

    “故园云缥缈,折柳问君安”赵缃缓缓吟出口,“那我且问,公子柳如今可安好?”

    “身不由己罢了!”随即他又笑笑,“仅能自保而已,却真真是无用之人”

    “泾阳君此言差矣”赵缃“您且看这万里山河,一草一木皆是有用之物,公子柳那里是无用之人呢?”

    “夫人这般解释,倒也新奇,我日后若是得了空便告诫他”公子芾看向赵缃,只见她周身镶了金边一样,垂眸间的柔情要溢出来一般。

    “不知夫人可否喜欢笛音,我倒是可以为夫人奏上一曲”他从袖管里取出一只短笛。

    “哦?这笛音很少听过,排箫倒是略懂一二”她如实回道。

    “是吗?那夫人便听听这笛音如何,日后若是有机会合奏一曲”他手里拿着一只短笛,做工自不必说,上乘的料子,精致的雕工。

    “只怕是没有这个荣幸了”赵缃看着他手里的短笛。

    他笑而不语,将笛子放在唇边,悠扬的音色从笛管里淌出来。

    她竟听不出他的心绪,不喜不悲,格外的清楚平淡。像是诉说一场古时候的故事,又像是新妇的呢喃低语。

    他一曲罢了,“夫人,觉得如何?”

    “我孤陋寡闻,听不出这曲子的意境,泾阳君不要见怪”

    “你倒是实诚的很,我都不知道这曲子什么意思,你有哪里会知道呢?”他继续吹奏这意味不明的曲子。

    赵缃知道不宜久留了,便福了礼就下了城楼。公子芾在城楼的一角,已经看不见夕阳了,还有些余晖,仿佛画里的人儿,不敢轻易惊动。

    如今公子芾回来了,离去了不过数月,想必秦王早已知道,那么这次会面,他一定已经知道了,她无论说不说秦王的猜忌是一定起了的。

    才下了城楼,就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少了块什么一样、

    ......

    “夫人,您可是回来了”慧儿急匆匆的跑来,“大王身边的人来了”

    “是吗?在哪?”赵缃此刻才觉着,秦王比她想象的还要有实力,否则他如此大摇大摆的派人来,就不拍太后知道。

    难道是他故意让太后知道,然后把她努力维持平衡的局面打破,那么她和太后就是分道扬镳了。

    “夫人,您可回来了”秦王身边的一个小厮笑呵呵的对着赵缃道。

    “我刚刚送了夫君,不知府里人有没有怠慢了大人”赵缃客套的说。

    “可不敢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大王让奴才把药材送到府上,务必等夫人亲自收了”

    赵缃一愣,如果只是送了药材,是不是她亲自收下的都没有什么关系。可秦王偏偏要等她回来,他可不单单是等她,而是等她的消息。果然,秦王还是起疑了。

    “大人多谢了”赵缃给香兰使了眼色,香兰会意塞给他一个香袋。那人笑了笑没收,“不必劳烦夫人了,奴才是为人办事的,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清楚得很”

    赵缃这倒是没想到,“大人这是哪里话,我只是想要大人给传个话”

    “夫人请说吧!奴才一定带到”

    “那就麻烦大人跟大王说一声,刚才我遇着泾阳君了,在城楼上”

    ......

    秦宫中,秦王听了那传话所说,点了点头。